孫邃看向王貰惱怒不滿,王貰皺眉道:「我等皆知江南商會名下田地是如何得來的……」
「那又如何?」
孫邃不等王貰將話語說完,斷然冷哼打斷。
「王貰,當着大夥的面,你來告訴孫某,若沒五公子出面,王家田地可否還在了王家?」
「若無五公子,你王家可否還保存着現有銀錢?」
「若無五公子相救,王家一門老弱婦孺可否安穩脫獄?」
……
「哼!」
見王貰老臉鐵青,看向一乾麵色同樣不悅的眾人,說道:「杭州低價賤賣產業之人多如牛毛,賤賣田產也你情我願的事情,蘇家倒是不願賤賣,蘇家田地又在了何處?」
「哼!」
孫邃看向一干陰沉着臉老混蛋,很是惱怒不滿,唯恐他們的不滿連累了自己,絲毫不將自家老人一再焦急暗示放在眼裏。
「不滿意五公子的決定,你們可以另尋他路,我江南商會不在乎!」
「哼!」
各家沒有想到孫邃會突然反水,更想不到他會當街與他們「對罵」起來,王貰心下惱怒,原本說了好好的,各家必須聯合在一起,卻不曾想可惡混蛋入府半個時辰,再出來時,竟然斷然背叛了各大家族,正待不滿惱怒,邊緣里的蘇仁禮突然上前,向着孫邃便是抱拳深深一禮。
「孫老莫要惱怒,蘇家絕不敢質疑五公子任何決定,更不敢稍有不滿……」
孫邃內心很是不喜蘇家,正待開口譏諷,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句冷哼……
「無恥小人!」
孫邃轉頭去看,見是王貰的子侄,冷哼道:「無恥小人?你們王家才是無恥之尤!」
王貰面色大變,正待惱怒理論……
「怎麼?王家不服氣嗎?」
「哼!」
孫邃哪裏還管各家的約定,此時的他更為擔憂五公子的惱怒,更為擔憂江南商會就此作罷,指着面色大變的王貰大怒。
「王貰老兒,當着無數人的面,你來告訴孫某,當日浪蕩子當街欺辱學堂里顧先生,是不是五公子見義勇為,將人救下的?怎麼到了你這不羞老兒嘴裏,五公子就成了當街調戲婦人?」
「污人清名……還是五公子這般稚子孩童,你王貰也算是杭州德高望重長者?」
「哼!」
「五公子不以舊事而怨恨,不僅救了王家一門老小,怎麼着?五公子花費無數銀錢買下的田地,只取江南商會田地一成,余者皆與了各家,皆與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佃戶,怎麼着?五公子還欠了你王家不成?」
「哼!」
「不滿意?不滿意就滾蛋!江南商會不需要吃了碗裏還要砸鍋的混蛋!」
孫邃大怒,一把推開正要勸解的蕭寶軒,理也不理他人的不滿惱火,大步走向自家車子。
「回府!」
孫邃大怒離去,孫家一干人卻傻眼了,各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都因帛錦倒了大霉,孫邃大怒,看着是要帶着孫家與各家為敵一般,全都擔憂不斷,紛紛抱拳說着「饒恕、罪過」賠禮致歉話語……
孫家人苦笑離去,蕭寶軒卻將眉頭高高皺起,莫名說道:「孫家恐怕已經得了最大的好處。」
王貰一臉惱怒道:「今日小五衙內可以給了各家好處,可以給出糧食、茶絲最低價格,日後呢?誰又能保證日後還是如此?」
人群一陣皺眉不語。
王貰說道:「前些日,蔡大人先是用千餘禁軍圍住蔡府,之後便傳出小五衙內將要前往京城,傷勢尚未痊癒就要舟馬勞頓,朝廷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定然是不滿蔡家一家獨大!若非如此,小五衙內又怎會將吃進肚子裏的東西再吐了出來?」
蕭寶軒和一干人不由點頭認同,乍一聽,江南商會確實不錯,不用付出卻可輕易得到最低價值的產出,細想後才發覺不妥。
田地的成本里有朝廷賦稅,有耕牛、農具、種子……但這些成本在各家族看來根本不值一提,自家產出卻要白送了他人,哪個家族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沒有人,從來沒有哪個家族做過如此荒唐之事,可蔡府又不像是說說而已,這就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不得不往蔡卞身上去想,可他們又哪裏知道,蔡卞用兵圍困蔡府,並非是因為田地,而是遠比田地更為嚴重的事情。
眾人贊同了王貰話語,同時又惱怒孫邃的驟然反叛,紛紛低語着不滿話語,又搖頭暗自嘆息,朝廷不滿蔡府,他們各家又該當如何?
蕭寶軒看了眼唉聲嘆氣,又相互低聲說着不滿話語的各家,對着王貰低聲說道:「小五衙內必然是允了孫邃老兒副會長之事,若非如此,也絕不會輕易背棄了各家的約定,可咱們又當如何?」
王貰皺眉一陣思索,嘆氣道:「」蔡大人已經在準備船隻,想來小五衙內不日即將離開杭州,若是朝廷不滿蔡家於江南一家獨大,小五衙內也定然會在離開杭州時確定了江南商會。」
王貰小心看了眼四周,低聲說道:「小五衙內是蔡家子不假,可那蘇眉只是蔡太師小妾,而她的私財卻遠勝於蔡府家業,蔡家餘子又怎能忍受如此枝茂干弱之事?再加上朝廷的不滿……所以,只要咱們拖着……」
王貰沒有將話語說完,蕭寶軒卻已經知道他想要說的話語,心下嘆息,面上卻鄭重點頭,答應了與王家共進退。
蔡鞗知道各家族圍在小巷之外,也只以為是副會長和執事的事情,又怎知各家已經深陷泥潭中時,還想着獲取更大利益,還想着將他拖入泥潭,若知曉了,恐怕會第一時間從床上跳將起來,拿着搬磚直接拍死了他們。
人群散去,蕭寶軒獨坐在馬車中皺眉不語,好像是在猶豫着什麼重大決定一般……
「三郎,是一塊饢餅重要,還是一塊金錠更為價高?」
蕭寶軒好像對着空氣開口,三息後,馬車外才傳出一聲沙啞聲音。
「飢餓待死時,一座金山也填不飽肚子。」
蕭寶軒默默看着斑駁泛黃的車壁,許久才深深一嘆。
「是啊,金山銀山雖好,卻不能救命啊……」
「三兒,轉道去寶林軒。」
厚重車簾外沒有回應,拖拉馬車的青驢卻轉身拐入一條狹小了許多的街道……
孫邃惱怒跳入馬車,車簾放下後,眉頭皺成一堆。
「真的是因為朝廷不滿?」
……
孫邃沉默許久,最後還是默默搖頭,有些想不明白,躺在病床上的稚子孩童究竟為何要這麼做?
馬車陡然停住,孫邃差點一頭栽倒在車廂中,正待惱怒,掀開車簾才發現已經停在了家門外,看着與青灰色院牆不搭調的木門,暗自嘆息自家房門被亂民搶走,剛剛生起的惱火也一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