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不重要,習泥烈不重要,重要的是遼國治理了百十年的草原,重要的是將整個草原融入漢民的血液中。
蔡鞗看着一干遼將涇渭分明,心下知道因果,但他並不太過在意,心下反而更願意如此。
酒過三巡,蔡鞗這才放下了酒盞,嘆氣道:「剛剛大兄問兄弟何時取回燕京……不瞞大兄,兄弟現在就想立即拿下燕京,只是大兄也知道我大明島根基太淺。」
習泥烈親自參與過第四師與郭藥師對陣情形,若是以往有所懷疑,見識了無數炮火下十萬金兵潰不成軍後,他敢十足肯定,明國此時有與金國精銳一戰的實力。
想着當年之事,習泥烈心下深恨蕭嗣先、蕭奉先兄弟,若非他們,或許大明島已經把女直人控制在了遼東一地……
「唉……」
習泥烈輕聲一嘆,舉杯飲下酒水,嘆氣道:「當年若非奸臣作祟,有兄弟火炮利器,女直野人也不會因此做大。」
帳中大將百十,除了岳飛、方天定、蔡戙外,幾乎所有人都親身經歷過當年之事,也都輕聲嘆息……
蔡鞗飲下酒水,點頭道:「我大明島人丁僅有宋遼一縣之丁,卻可拿出數萬精銳與天下任何一強軍作戰,也正因如此,當年妞妞方才帶着我大明島所有精銳入遼,想着一擊重創了女直野人主力,讓他們學會謹慎、敬畏,給予遼國更多穩住陣腳時間,只是父汗……往日之事不提也罷!」
蔡鞗舉杯又飲下一杯酒水,嘆氣道:「我大明島人丁稀少,用作一把尖刀破敵無礙,可若僅憑這麼點人丁鯨吞天下就成了登天之難,所以也更需要穩妥。」
劉一刀一把抹去鬍鬚上酒漬,點頭笑道:「陛下所言甚是,若非天下人心亂了,我明國也不能短短時間裏奪下如此之多地盤,也着實需要穩妥一些。」
蔡鞗起身來到劉一刀、習泥烈中間,兩人也讓開了些空位。
「咱們與女直野人其實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以蛇吞象,從女直野人的所作所為中,咱們也能看出來一些端倪。」
眾將皆是一愣,岳飛若有所思道:「大帥是說宋金盟約和冊立張邦昌,以及冊立後又廢去之事嗎?」
蔡鞗微笑點頭,看着眾人一臉的不解、怪異,笑道:「岳將軍所言不錯,宋金兩國奪下了遼南京後,僅憑金國只與了宋國一府兩州之地,諸位就當知,不是金國不想南下,而是因為金國想要暫穩一二,畢竟遼中京、西京所得時間太短。」
「草原牧民不是耕種農夫,牧民旬日間可遊牧數千里,想要真正令其臣服也尤為困難,必須要騰出些時間來穩固所得土地,可為何又僅一年,金國就撕毀了宋金盟約了呢?難道只是因為張覺的背叛?難道僅僅只因為宋國私下裏的小動作?」
蔡鞗搖頭道:「本帥並不這麼認為,金國僅與宋國析津府、易州、涿州時,就已經表明金國態度,日後勢必會生死大戰,張覺之事也不過是一個藉口。」
「藉口……若是想要,多少都可以有!之所以僅一年,金國便兵分兩路南下侵宋,本帥認為是完顏阿骨打的身死。」
眾將猛然驚醒,正如年老獅王逝世後,年輕獅王總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權威,吳乞買登位時,遼國已經亡國了,攻打宋國也就成了擺在面前的現實。
蔡鞗舉杯,眾將齊齊飲下酒水……
「金國兵分兩路南下,得了并州、河北後,也不得不暫時停了下來,因為他們已經沒有更多族人可以控制更大地盤,沒有更多可以信任將領控制更多人丁。」
「咱們呢?」
「同樣也是如此!但咱們有一些女直野人沒有的優勢,諸如中原百姓比草原牧民更容易臣服、治理,諸如中原百姓不似北方百姓性子暴烈。」
蔡鞗為閣老劉一刀邊倒着酒水,邊笑道:「劉老可曾想過青州有兵十萬,可曾想過開封有卒五十萬,可曾想過我大明島僅一年便有兵百萬?」
劉一刀咂巴了兩下嘴唇,搖頭道:「老臣從未想過,我大明竟也有一日兵馬百萬……」
蔡鞗笑道:「中原百姓易於臣服,兵馬雖有百萬,但閣老也當知,雖有兵百萬,可戰之卒卻僅有兩成,想要全部訓練成可戰精銳,非數年之功不可。」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宋軍是什麼樣子,也都不由自主微微點頭,一干遼將又不約而同生出一股失落,習泥烈卻皺眉突然開口。
「正如陛下所言,我明國確實需要更多些時間精煉兵卒,可咱們若給女直野人太多穩定時間,日後征討也必然會困難數倍。」
「女直野人穩定了境內又如何?難道還能擋得住咱大明國的無數手雷、火炮不成?」
耶律都固突然站起,一干遼將紛紛點頭,他們對大明島所產手雷、火炮尤為自信。
蔡鞗卻看向習泥烈笑道:「兄長莫要太過擔心,兄弟自然不會讓女直野人好過了。」
說着,又看向劉一刀和一干遼將,笑道:「若諸位現在還在開封,恐怕已經收到了調動軍令。」
蔡鞗將一系列調動說了一遍,又說道:「因為女直野人掠人為奴,所以,用對付趙構的法子對付金國就要大打折扣,況且他們一次性劫掠了開封百十年積攢的財富,短時間內,金國並不缺少錢糧,可不代表咱們就一定沒法子,而鹽巴就是控制他們的一個有效法子。」
「咱們的船隻可以讓女直野人無法曬鹽,他們能夠獲得鹽巴的地方只有河東,只有拿下了河東,咱們說誰沒有鹽巴,誰就沒有!」
一師、二師將領早就知道了鹽巴事情,一干遼將卻大驚,任誰也知道鹽巴的重要性,沒有鹽巴,真的會死人的。
劉一刀神色極為鄭重,若說之前或許需要數年穩定方能鯨吞天下,可聽了蔡鞗話語後,活了半輩子老人突然意識到,只要明國控制住了所有鹽巴產出,金國也好,宋國也罷,都將陷入困境,都要向年輕過分的明國帝王低頭。
習泥烈心下更是狂震,他比劉一刀、蔡鞗知道的更多一些,一臉凝重道:「草原也不是沒有鹽巴,上京黑車子室韋就有鹽池,可那裏並不容易得到,即便得到,僅運送到遼東、河北就幾乎是登天一般的困難,所以……女直野人勢必會與咱們在河東拼死一戰,除非女直野人將人丁遷往上京,但這勢必會讓上京韃靼人不滿。」
「西夏境內也有一個較大的鹽場,是興慶府北面的白馬強鎮軍司看守的婁博貝鹽場。」
蔡鞗對草原鹽場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習泥烈講述時,他的面色也尤為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