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知道些生理知識,在沒有有效避孕措施前,他只能在福金危險期時儘可能跑去作坊、軍營閉關,或許是他的刻意行為讓極為敏感的趙福金有所察覺,這才有些心下恐慌,再加上宋國以及他早些年行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一陣輕聲安慰勸解後,蔡鞗攔腰將她抱上床鋪,在她縴手緊緊抓着衣襟情況下,他也只能踢掉鞋襪爬上了床鋪。
輕撫着懷裏柔順烏髮,蔡鞗嘆氣道:「大明島人丁稀薄,每一個人丁都彌足珍貴,相公怎麼可能會不喜歡福金懷了孩子?只是你年紀還年幼,儘管在世人眼裏,你正是生娃娃最佳年紀,可相公還是很擔心……」
「還記得相公戲言讓你做宋國的官家話語嗎?」蔡鞗突然說了句讓趙福金從他懷裏爬起話語。
看着她點頭,看着她眼中的擔憂,蔡鞗輕輕勾起她下巴,看着漂亮大眼睛笑道:「福金去過大明島,知道族裏老人們的心思,尤其是海瑞商號所屬老人們,他們已經習慣了宋國的繁華、富庶,更願意子孫生活在宋國的土地上。」
「唉……」
蔡鞗無奈深深嘆息。
「咱家人丁稀薄,絕對可信之人太少,相公不是不信任蘇老、姚老、劉老他們,而是他們不是相公的學生,他們也有自己的家小,也有自己的利益訴求。」
「所以,想要他們全力支持相公,就需要給出他們想要的東西。」
趙福金疑惑道:「難道相公給了他們內閣,也不可以讓他們全力支持相公嗎?」
蔡鞗不由一笑,又嘆息搖頭道:「若是百年後,大明島有人丁千百萬,他們自然千肯萬肯,可現在的大明島只是空有其表,甚至連宋國一個下等州縣也不如,內閣閣老不過與一村寨長老相若而已,又怎能比得上宋國萬里花花世界?」
蔡鞗嘆氣道:「大明島是座世外桃花源,太過遠離這片土地的後果就是人心疏離,是人心思安,是得過且過,為了將所有人捏合在一起,為了逼迫麻逸國族人遷入大明島,相公也不得不在大明島立國。」
「相公知道,知道遼國打不過女直人,知道你們趙氏打不過女直人,相公需要所有人手都聚攏在身邊,需要所有人全力支持相公應對宋國可能出現的危險,所以要立國,所以給他們希望,一個可以重回宋國的希望,所以才有以你為宋國官家之語。」
每次他提到「取宋而代之」話題,趙福金總是莫名的緊張、擔憂,自幼熟讀史書的她,唯恐她的相公真的滅亡了宋氏一門。
見她又是一副擔憂緊張,蔡鞗心下無奈苦笑,很是捏了下她秀氣鼻樑。
「你還是相公的小媳婦呢,都如此心向着趙氏一族,由此可見,天下文人士子又該是如何的民心所向,所以當日相公才有讓你收養一個太祖子孫為養子念頭,才答應你重開講武小學堂之事,只是很可惜……應天宗室好像也不怎麼願意徹底接納了相公,竟愚蠢的將開封引入幼軍。」
聽着他的嘆息,趙福金心存愧疚,趴在他懷裏不敢亂動,只是抓着有些粗糙手掌輕輕磨挲……
「相公是……是要改變了想法嗎?如果爹爹……真的丟了開封,不準備以太祖子孫選個官家了嗎?」
蔡鞗低頭看着依然躲在懷裏的她,猶豫了下說道:「暫時還沒想好,相公不希望宋國出現太大動盪,即便開封丟了,江北之地全部丟了,相公也不希望江南出現太大動盪,這會錯失收復失土的最佳時機。」
蔡鞗嘆氣道:「你爹成為官家後,先後將煕寧、元祐黨人趕出了朝堂,這些人雖離開了朝堂,在民間卻有諸多民望,你爹守住了開封還罷,一旦開封丟了,開封官吏撤入江南,北方官吏與江南官吏必然會發生諸多衝突、矛盾,這種衝突很可能會持續很長時間。」
「晉朝之時,因八王叛亂而天下大亂,司馬氏不得不遷都江南,之後朝堂上就一再發生南北雙方爭鬥,甚至還引發了軍隊叛亂,差一點直接滅亡了司馬氏,以至於晉國無力北伐,錯失了最佳時機。」
「所以啊……沒發生天下劇變之時還罷,發生了,相公更希望太祖一系成為宋國官家,不希望開封所屬官吏再次居於朝堂之上,希望宋國朝政皆由江南之人執掌,最大程度保證政治平穩,保持上下一心。」
蔡鞗苦笑一聲,無奈道:「當然了,江南人居於朝堂也不是沒有弊端,畢竟江南人慣於安穩,對北伐之事並不是太感興趣,但也無所謂了,他們不願意去做得力不太好的事情,相公去做就是了,他們只要在政治上不拖相公後腿即可。」
想着現下幼軍亂象,想着蔡京送來的信件,蔡鞗心下有些猶豫、動搖,不知自己傾向於太祖一系是不是對的。
看着眉頭緊鎖的他,趙福金心下莫名的一痛,淚眼朦朧捧着他臉頰……
「相公,福金想跟着阿娘回杭州,再也不理會了開封,即使……即使相公真的奪了宋國江山,福金也不理會,福金再也不氣了相公……」
蔡鞗猶豫了兩息,點頭道:「相公沒有生你的氣,你是宋國公主,心下不願相公做個反賊也正常,當然了,相公也不會奪了趙氏江山,正如今日與軍中將領們所說那樣,大明島是這片土地的藩臣,中原的事情了了後,相公就會帶着近衛軍返回大明島,再也不回了這裏,有些事情只能相公去做,也必須是相公去做,換了他人,相公不放心。」
趙福金順間淚流滿面,緊緊抱着他痛哭流涕……
每個人都有自身與生俱來的印記,在說了這些話語後,蔡鞗突然意識到自己重活一回的意義,突然明白了他為何要重生到了這裏。
一次次重複的興盛、毀滅,如同一次次輪迴周而復始,每一次輪迴都伴隨着血腥殺戮,蔡鞗不願意雙手沾滿無辜鮮血,也不願意被這個世界捆住手腳,他很清楚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知道若他活着的時候不把世界大門推開,死後數百年估計也沒人去推開那扇榮耀大門,或許,這片土地還會再次承受百年屈辱……
沒有經歷過痛,沒有經歷過百年屈辱,沒人能知道痛是怎樣的痛,沒人知道為了洗刷身受的百年屈辱,無以計數的人又付出了多少鮮血、犧牲、努力。
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