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顛簸不同於陸地,數百遼國精銳騎隨從登船後,幾乎全都出現不同程度的暈船反應,面對這種情況,蔡鞗只能儘可能緩解他們心下恐慌,不僅將所有人趕到甲板上,吩咐他們儘可能不要盯着近水處,儘可能遠眺岸邊風景,同時還讓人連夜弄出些木質紙牌、木質麻將……賭具,組織射箭比賽,親自下場成了說書先生……
還別說,給每個人發錢賭錢後,即使發燒的上吐下瀉混蛋,也蠟黃着臉擠在人群中叫嚷着「吃、碰、胡了」話語,哪裏還有什麼緊張情緒,全臉紅脖子粗叫嚷着「拿錢」話語,數百遼兵親隨很快適應了海上航行,並未有任何人因此病死,整個船隊卻成了吵嚷的賭場對此蔡鞗也不怎麼在意,唯一的要求就是當值水手嚴禁賭博,蔡鞗遊走於各船,但凡發現當值的水手有賭錢行為,不問緣由,立即裁撤船老大。
因為數百遼兵親隨緣故,整個船隊無法全力航行,風浪稍微大一些便不得不尋了個小島停靠,一連逆風航行了小半月,也還未有走出黃海區域。
這個時代還沒有黃河改道兩淮,尚還未有黃海一說,姚仲教也不明白他為何將海州以東海域稱作是黃海,反正少主這麼說,那就是黃海好了,對此也沒多少人反對,誰又會在意這些屁事呢?
懸掛「蘇」字旗船隊在營州登陸,沿途必須經過堵住渤海的登州,進入遼國時,因為耶律延禧的強勢,宋國水師並未因此阻攔,離開時,登州水師也未有阻止,船隊從上至下也就本能的認為宋國不會出兵阻止,又哪裏能想到前方百里外正有一場慘烈混亂廝殺。
戰鼓震天,雙方一追一逃慘烈廝殺了三日,數十艘大船再次困住十餘艘殘破了船隻,被圍的十餘艘船隻不得不再次奮力向北衝殺,期望可以撕開個口子逃脫。
孫焯按刀急匆匆走到正在觀察戰局的張叔夜,抱拳道:「知州大人,末將已經確認了,賊七已經身死,前方奔逃的是賊人周大富、樊十三、刀疤楊六、小蛟龍牛三、錢振。」
張叔夜一陣沉默……
「需要多久能剿滅這些海賊?」
孫焯抬頭看向里許外左衝右突的十數艘海賊,不屑道:「賊七已然身死,海賊只顧着四散而逃,毫無半分士氣,末將以為只需半日便能徹底剿滅!」
「半日……」張叔夜低聲輕喃,突然說道:「茂德帝姬到了何處?」
「帝姬?」孫焯一愣,忙又抱拳道:「北面暫無消息傳來,依照知州大人軍令,茂德帝姬當在百里之外,我軍還有一日時機。」
張叔夜微微點頭,面無表情看向正在燃燒的三艘賊船……
「傳令馬虞侯,若周大海一干海賊願意投降,朝廷可以留他們一條命。」
孫焯微愣了下,正要開口勸解,見張叔夜皺眉看來,忙低頭抱拳。
「諾!」
「末將這就傳令周虞侯。」
張叔夜再次看向被困住的十餘艘大船,三艘正在燃燒的大船逃脫無望,竟轉身衝撞緊緊追殺的宋兵,看着遠處漫天箭矢,張叔夜知道,擊沉三艘海賊大船隻是早晚的事情,但肅然的臉上並未有任何自得,知道這些海賊給自己造成了多麼大的損失。
耳邊震天戰鼓,悠長號角不時刺破天空,周大海嘶聲力竭狂吼,無數數丈長搖櫓瘋狂起伏,十餘名水手不時轉動殘破了的風帆,竭力增加可能的一丁點加速……
「大當家……大當家——」
光着膀子的錢振大踏步走到周大海身邊,狠狠抹了把臉上水珠。
「大當家,宋狗又打出了旗號!」
周大海不由自主回頭,錢振急聲說道:「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兄弟們來問,咱們……」
「蠢貨!」
不等錢振話語說完,周大海大手指向愈加瘋狂的廝殺,怒道:「宋狗這是要招降嗎?這是要動亂咱們軍心,趁機全部砍了咱們的腦袋——」
「混蛋……」
周大海轉身看向身後兄弟,怒道:「兄弟們,大傢伙都知道海龍王的事情,海龍幫早在十年前便已經投降了朝廷,現在又如何?還不是他娘地的重新跑到了海上?」
「該死的……」
「要死,大傢伙一起死——」
「給老子殺——」
「殺——」
周大海揮刀劈落一杆箭矢,仰天怒吼。
「向北——」
「只要撐到晚上,只要一日——」
「向北——」
隨着周大海怒吼,旗艦再次加快速度向北瘋狂奔逃,旗艦的加速就是軍令,十餘艘大船拼命搖動船櫓,瘋狂向北逃竄。
宋軍一面招降旗幟亂舞,一面瘋狂圍攻,也再次激怒了十數艘海賊,在周大海旗艦帶領下,瘋狂向北逃竄。
近千海賊不知道向北能否逃脫,但他們知道北面正有一支十五艘大船逆風南下,而這十五艘懸掛「蘇」字大旗是他們唯一堅持的希望。
張叔夜遠遠看着十數艘海賊再次加速向北逃竄,眉頭愈發緊皺。
「傳令海州,務必三日內增兵我軍。」
「諾!」
傳令兵卒急匆匆奔入船艙,不一會數隻飛鴿一路向南。雙方激烈廝殺未有片刻停息,或許是周大海走了狗屎運,原本還是晴空萬里,在臨近午時時,天空突然陰雲密佈,大海如同怒龍翻身,丈高海浪迫使雙方不得不拉開些許距離,不得不將注意力全都聚集在對付海浪上。
二月時,賊七得知了海龍幫老少逃離宋國消息後,猶豫着是不是趁機落井下石,當得知一女娃領着十五艘大船,護送着數十近百萬貫錢財、布匹時,賊七毅然帶領三十餘艘船隻南下,欲要在東海阻截十五艘大船,卻不曾料想海州水師同樣想要截住蔡鞗母子,雙方尚未見到蔡鞗時碰撞在了一起。
雙方毫無意外的廝殺在了一起,三十餘艘海賊一路廝殺、一路逃竄,賊七旗艦被八牛弩重創難以逃脫,最後力戰而死,周大海帶着殘餘船隻衝出重圍,瘋狂向北逃竄。
三十餘艘大小船隻,四散而逃着無數,張叔夜不理會四散小股海賊,只盯着周大海等人一路追殺,蔡鞗並不知道百里外正在進行一場慘烈廝殺,對於他來說,耶律延禧已經迫使着宋廷低頭,朝廷已經被迫放出了自己,能逼迫一次,便能逼迫了第二次,宋軍水師雖擁有強大海上利器,可若真的不顧一切追殺自己,很可能會激怒了耶律延禧,也會再次重創朝廷威嚴,對於朝廷來說是件得不償失的事情,還不如緩緩圖之較為穩妥。
但他還是太天真了,根本沒有想到前方百里外,正有一支強大水師欲要將他母子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