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負責交涉的人很是意外,不知道為什麼錢氏對趙家的意見那麼大,居然發展到了恨的地步。
於是負責人趕快追問,一問之下才知道趙家人這段日子裏到底幹了多麼荒唐的事情。
一切都和蘇詠霖派他們來的時候預想的不一樣。
趙家人的亂搞幾乎把他們變成了相當一部分人的死敵,這些人甚至想要把趙家剷除掉……
於是負責交涉的負責人們在交涉成功的同時,不約而同的派人把這件事情告訴蘇詠霖,讓蘇詠霖對目前趙祥控制區的實際情況有個了解。
蘇詠霖相當驚訝。
沒想到在他進行準備的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光復軍就能被趙祥和那些趙家人玩成這個樣子,看上去哪怕沒有自己插手,趙家集團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別說底層百姓了,連同為地主鄉紳的大家族都被他們分而治之,各種敲詐勒索給自己謀取利益,這不是自絕於天下嗎?
根基呢?
他們的統治根基呢?
他們憑什麼統治啊?
百姓不要,地主鄉紳也不要,就要他們自己。
咦,這波操作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
恍惚間,蘇詠霖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這波操作,做出過這種蠢事的人顯然不僅僅只有趙祥集團這一群人。
這樣看起來,趙祥集團的覆滅也就在旦夕之間,這借殼上市的戲碼到這裏也算是結束了。
光復軍原本就是蘇詠霖取名,蘇詠霖賦予它深刻的含義驅逐胡虜,光復中華。
只是蘇詠霖當時弱小,不得不依託趙開山逐步發展。
現在事已至此,是時候讓光復軍回到它原本應該回到的軌道上,去做它原本應該去做的事情,而不是為了某個人或者某一些人滿足他們的私慾。
未來的路,未來的一切,蘇詠霖都要自己掌握在手裏。
蘇詠霖於是傳令從雄州霸州前線下來的天興軍和天雄軍進入戰備狀態,現在開始從河北向濟南府前進,然後暫時停留在濟南府,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就向泰安州挺進。
這兩支軍隊將作為趙作良最大的後盾,給他提供足夠的底氣,震懾所有居心不良之輩,也為之後對趙祥集團進行清算奠定基礎。
不過就算沒有這兩支軍隊的前進,蘇詠霖覺得也不會有人認為趙作良背後的後盾不是他。
翁婿一體,趙作良和蘇詠霖的利益已經綁定在了一起,趙作良未來的行為就是蘇詠霖的授意,沒人會不懂。
所以趙作良的行動註定會很順利。
別說利益受損的家族了,就算是利益沒有受損的家族,面對趙氏集團的胡作非為,怕也是心驚膽戰。
趙氏集團原本的造反根基就是地方上的地主鄉紳,是因為他們的支持才有趙氏集團的崛起,趙開山竭力維繫的也是這一根基。
若不是認識到這一點,趙開山又怎麼會掏自己的口袋去補償那些人呢?
然而現在趙祥等人的行為正在快速摧毀這一根基,以至於地方勢力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投靠蘇詠霖換一條活路了。
蘇詠霖的交涉團隊四處行動挖牆腳的時候,周少寧和趙作良也悄悄潛入了沂州,開始接觸光復軍的將領。
不管到什麼時候,軍隊總是最強悍也是最重要的力量,能夠控制軍隊的人往往都是最後的勝利者,不能控制軍隊的領導人就是傀儡,聲望再高也是傀儡。
趙作良在光復軍當中還是有點威望的,畢竟他曾經以全軍副帥的身份帶領幾支軍隊打過勝仗,給那些將領和士兵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
於是兩人準備從李嘯和陳喬山身上着手。
李嘯和陳喬山和蘇詠霖算得上是筆友。
蘇詠霖北上之後,他們依舊保持着書信往來,對蘇詠霖的功績相當崇拜,經常向他討教行軍作戰的一些問題,蘇詠霖也會給他們回復。
所以蘇詠霖寫了兩封信,分別給到李嘯和陳喬山,作為趙作良和周少寧的「利刃」。
接觸李嘯和陳喬山並不是什麼難事。
趙氏集團的人只想着撈錢、賺好處,根本沒什麼人關心不能真正掌握權力的李嘯和陳喬山。
作為高層當中的少數派,李嘯和陳喬山徒有高位,沒有實權。
於是李嘯經常因為心情抑鬱而外出打獵,陳喬山則經常流連於酒館、青樓,以此消磨時間。
兩人未必不想做點什麼,但是政治上被趙氏集團排擠,軍事上被趙氏監軍鉗制,難以有所作為,只能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微不足道的反抗。
也就給了趙作良和周少寧趁虛而入的機會。
李嘯看完了蘇詠霖的親筆信,面露猶豫之色。
「蘇帥說的的確很對,眼下這種情況是該做出改變,但是我畢竟深受趙氏恩德,做出這樣的事情,真的可以嗎?蘇帥不會認為我這樣做是不忠不義的行為嗎?」
周少寧笑了。
「將軍為什麼要有這樣的想法呢?且不說趙氏恩德與國家大義到底孰輕孰重,單說趙領帥個人恩德與趙祥等人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將軍願意聽從趙祥這等卑劣小人的號令,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嗎?乃至於他們要投降金賊,將軍也要追隨嗎?那不是忠誠,那是愚忠。」
李嘯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我當然是明白的,我當然不願意聽從趙祥這種卑鄙小人的號令,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的呢?」
周少寧搖了搖頭道:「繼續猶豫下去,光復軍可就徹底要被敗壞了,李將軍應該不會忘記光復軍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吧?
難道光復軍的存在是為了給這些趙家人謀取私利、敲詐勒索的嗎?驅逐胡虜,光復中華,這才是光復軍存在的意義。」
李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便看向趙作良。
「您也是這樣看待這件事情的嗎?」
趙作良點了點頭。
「局面不能繼續這樣敗壞下去了,否則,趙氏才是真正的危險,趙氏會死無葬身之地。」
李嘯又低下頭,似乎還有些猶豫。
周少寧繼續勸說。
「退一步來說,趙祥有篡改故領帥趙開山遺囑之嫌疑,還將趙玉成軟禁,這難道不是背叛之舉?李將軍真的願意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而不願有所作為?」
「我當然不願碌碌無為。」
李嘯捏了捏拳頭:「如果時機成熟,可以有所作為的話……我願意做點什麼。」
「這才是明智之舉。」
周少寧很開心。
確定了合作意向之後,李嘯似乎又注意到了什麼,看着趙作良,緩緩開口道:「趙公,還有一件事情我很疑惑,不知道趙公能否據實相告?」
「你說。」
趙作良點了點頭。
「若吾等成功拿下趙祥,未來光復軍又是以何人為首?聽從何人的號令?」
李嘯的提問很有針對性,也很直接,是趙作良喜歡的提問方式。
於是趙作良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覆。
「雨亭的意思,是讓我作明面的領帥,統領光復軍。」
「也就是說實際上是蘇帥作為真正的領帥統領光復軍?」
「是的。」
李嘯低下頭,不說話了。
少頃,周少寧決定說點什麼。
「這話說起來有點直接,但是李將軍應該知道,當今天下大勢擺在眼前,誰才是那個可以帶領光復軍推翻金廷走向勝利的人,難道不是一眼看過去就可以明白的事情嗎?
李將軍,我說句不中聽的,趙領帥也好,趙玉成也好,趙祥也罷,他們誰能與蘇帥相提並論呢?蘇帥才是光復軍的希望,是唯一可以帶領吾等推翻金廷的那個人,李將軍不這樣認為嗎?」
李嘯閉口不言,在心中默默地權衡利弊,又想了很多過去和蘇詠霖來往的事情,不得不在心裏承認蘇詠霖的能力遠超趙氏眾人。
不說趙祥和趙玉成,就算是趙開山,之前為了平定內亂而甩鍋周至的行為也的確是讓跟隨他的很多人感到寒心。
包括李嘯在內,原本追隨趙開山的很多人都是因為覺得他豪爽,是個豪傑,跟着這樣的豪傑征戰才有未來。
但是他們沒想到隨着時間的推移,趙開山領兵數量越來越大,豪氣卻越來越看不到了。
這樣的趙開山,這樣的趙氏,真的值得他繼續追隨嗎?
李嘯沉默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是時候改換門庭,尋求一條可以繼續走下去的道路了。
跟着趙氏,可能只是死路一條吧。
於是他嘆了口氣。
「蘇帥說的對,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光復軍被他們折騰的烏煙瘴氣,但是我又該怎麼做才好呢?趙氏還是把持着最重的兵權,而且軍中還有監軍,按照規矩,我並不能越過監軍單獨調兵……」
周少寧笑了。
「這一點李將軍可以放心,我們已經有了一些計劃,並且正在行動當中。」
接着,周少寧就把蘇詠霖的計劃告訴了李嘯,請李嘯協助,爭取把這件事情做得更加漂亮。
李嘯最後看了看趙作良,見趙作良點頭,李嘯也隨之點頭答應。
入伙了。
隨後,勸說陳喬山的行動也相當順利。
陳喬山比李嘯更加明智,更會謀身,躲在青樓更多地是擔心自己被害,所以乾脆假裝墮落,和女人喝酒作樂,以此顯示自己的無害,並且藉助這個環境保護自己。
但是從此時此刻開始,他不再需要假裝墮落了。
他稍微考慮一陣,就基本上沒有什麼顧慮的決定加入蘇詠霖陣營,跟隨蘇詠霖繼續反金。
反正名義上他們要幫助的是趙作良,外人再怎麼說破天也繞不過這道坎兒。
趙祥這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繼續隱忍下去,恐怕不用金人來,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情況已經十分明朗,雙方的勢力對比已經十分清晰。
蘇詠霖通過外交手段已經將趙開山統治區內的地方勢力全部爭取了過來,他們徹底放棄了對趙氏的追隨和幻想,轉而投入了蘇詠霖的懷抱。
這批圍繞在光復軍周邊的外圍勢力已經被蘇詠霖爭取到了,外部條件已經達成,趙氏集團已經徹底失去了他們的統治根基。
當然,這一點他們短時間內還沒有發現。
他們還在花天酒地、玩弄權術,卻絲毫不曾注意到外界正在發生的變動,絲毫不曾注意到天就要變了。
趙作良、李嘯、陳喬山、周少寧四人組成行動小組,對他們之後的行動進行一個規劃。
他們探聽到過幾日就是趙祥的生日,屆時,趙祥會邀請所有趙氏集團內部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起吃飯喝酒共同慶生,那個時候,是他們全都聚在一起的大好時機。
李嘯和陳喬山需要和往常一樣,打獵的打獵,喝花酒的喝花酒,反正就不去參加趙祥的生日宴會,而是在外面待機。
等時機一到,周少寧會帶着蘇詠霖交給他的武裝力量突襲趙祥的府邸,爭取將他們全部拿下。
而趙作良需要帶着陳喬山和李嘯趁着監軍都不在的時候,用他們的威望和影響力把軍隊爭取過來,爭取到軍隊的配合與服從。
爭取兵不血刃拿下大多數軍隊的兵權,讓光復軍九大主力部隊之中儘可能多的部隊不要阻撓這次兵變,反而要站在蘇詠霖這邊。
然後周少寧負責把趙祥等廢物一網打盡,裏應外合,顛覆趙祥集團。
再然後,就是趙作良登台表演的時候。
他將代表蘇詠霖處決趙祥等為非作歹、過於吸引大多數人仇恨的蠢貨,以此作為交換,換取趙氏家族剩餘族人的基本安全。
從此以後,趙氏家族將放棄光復軍的主導權,將主導權交給蘇詠霖,由蘇詠霖決定未來光復軍的走向,主客易位。
真正可以帶領大家走向光明之路的人是蘇詠霖,而不是趙氏!
蘇詠霖已經磨刀霍霍,甚至已經把刀架在了趙祥等人的脖子上。
然而這群人還沉浸在掌握權力、肆意行使權力的喜悅之中,為數不多的精力則用在了為數日之後趙祥的生日做準備上。
接着奏樂,接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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