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實錄 第一卷 風起雲湧 第三章 捲入 第四部分 攪動

    測試廣告1                  2018年7月1日,星期天,小雨

    戊戌年五月十八,宜安葬、祭祀、遷墳

    忌動土、開倉、上樑

    颱風從東海划過,向日本去了,帶來些雨水,不時的下一小陣子。筆神閣 bishenge.com

    徐嵐在沙發里窩了幾日,見滕存一勤快,他也樂得不用動彈。滕存一學會了醃肉和使用烤箱,每天忙上幾個小時,倒也比光陪着徐嵐看片子充實。

    早餐後,徐嵐並不像前幾日那般粘在沙發上了,偶然起身走到小窗前,觀察天色。

    「你要出門嗎」滕存一洗完早餐的碗筷,就一直擔心地注意着徐嵐的動靜。

    「等會兒去抓魚。」

    「你確定可以下水了」

    「皮膚早就長好了。」

    「所以是可以沾水的。」滕存一有點兒鬱悶。

    「怎麼了」徐嵐盯着滕存一,唇邊泛過若有若無的笑意。

    「沒事。」滕存一拿起徐嵐的筆記本電腦,胡亂的翻着平台上的資源。徐嵐也不介意,見快到十點了,便起身準備出門。

    徐嵐慢慢地走在通往海邊的白沙小徑上,兩側是低矮的防風林,深深吸一口氣,海風夾着淡淡的腥氣。偶然有雲送來幾縷細雨,被海風撫起,像霧。快要走上岩山的時候,滕存一從身後追了上來,上氣不接下氣的。

    滕存一見徐嵐翻上崖來,起身過去,抓過徐嵐的手臂仔細觀察了一番。的確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紅腫不見了,已經恢復原本的細膩緊緻。

    「所以完全恢復了」

    「要讓我徒手劈個石板什麼的,暫時還不行。」徐嵐拎起收穫,往回走。

    「沒跟你開玩笑」滕存一趕忙跟上。「以後別幹這種事情了。」

    「你放心,再不幹了。」

    「這麼爽快」

    「我也沒料到一個年輕女孩子下手會這麼狠,活得再久,人心還是看不透。」

    「那個,周濤說你怕痛。」

    「你不怕」徐嵐側過頭瞥了滕存一一眼。

    「怎麼可能」

    「觸覺和痛覺的感受機制還是有區別的,周濤分不清楚。我的觸覺是比普通人靈敏,痛覺並不會。」

    不到半個小時,徐嵐就把收穫全都料理好了。所有的魚都片下肉來,丟進入底鍋里煎上一面。魚骨頭熬的湯,灼了蝦蟹螺貝。滕存一看得眼花繚亂,完全插不上手。

    兩大盤的海貨,一溜兒的料碟。坐下開動。

    「你為什麼不吃螃蟹,不是滿滿的蛋白質」滕存一掀開一隻青蟹的蟹殼。

    「要剝殼,扎手。」

    「那麼貝類呢」滕存一撿了一隻老大的青蛾遞到徐嵐面前。

    「有沙。」徐嵐沒接,只顧着吃魚。

    「所以也沒見你做過清蒸魚,是不想挑刺嗎」

    「嗯。」

    滕存一覺得哭笑不得,不去考慮那幾千年的歲數,這也太孩子氣了。取蟹肉的精細活滕存一做不成,於是便把盤裏的蝦都撿了出來,剝了殼,將蝦肉碼到魚肉邊上。徐嵐也不客氣,照單全收了。

    2018年7月10日,星期二,中雨

    戊戌年五月二十七,宜結婚、會友、定盟、祈福、蓋屋、安葬、求醫、除服、開池

    忌搬家、開業、訴訟、掘井

    超強颱風步步逼近,滕存一見徐嵐一早上沒出門,想着大約也就是颱風的緣故。徐嵐交代滕存一把窗戶都關好,又把自己房裏天窗上的鐵板蓋上,把車子停進主屋邊上那個小石頭房子裏。滕存一這才知道邊上那個盒子般的石頭屋原來是車庫。

    下午,雨越下越大了。傍晚,天快黑的時候,徐嵐突然要出門。

    「這時候還去哪呀」滕存一看着窗外風雨交加。雖然是在沿海城市長大的,颱風登陸前的海島的這般架勢,還是讓滕存一心生恐懼。

    「漲潮了,抓魚去。」

    「早上也不見你去。」

    「現在才到火候,魚群都被風浪趕到近海了。」

    「一天不抓魚也餓不死你吧,烤肉吃」

    「我還不至於會被這點風吹跑,至於你這噸位,站不穩摔跤的概率倒是挺高的,要不要出去感受一下」徐嵐歪着腦袋把滕存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不去」

    徐嵐便自己出門了。

    網絡斷了,滕存一從柜子裏挑了部電影,試着用影碟機放出來看。都是有些年頭的機型,折騰了一通,總算弄好了。卻沒有心思看,忍不住一直盯着門。

    剛過一個小時,徐嵐便回來了,果然收穫頗豐。徐嵐把漁獲丟進廚房,上樓換了衣服下來。一番料理,擺了一大桌子,還拿出幾瓶酒來。

    「你居然看這種老片子」

    「你那一柜子都是老片,也挑不出什麼了。」

    徐嵐拿過電腦,選了部剛上線的新片播放出來。

    「不是沒有網絡嗎」

    「昨天特地下載了很多。」

    「你倒是安排妥當了。」

    「老天爺送大餐上門這種事,一年也碰不上幾回。」

    2018年7月19日,星期四,多雲

    戊戌年六月初七,宜理髮、沐浴、安葬、除蟲、遷墳

    忌結婚、搬家、動土、作灶、上樑、問卜

    颱風的餘威散去之後,徐嵐讓周濤安排好了沿途的食宿,就帶着滕存一南行,一路且行且游,這日到了洛陽橋。

    風有點大,驅散了暑氣,滕存一的興致很高,一路小跑的,很快就跑過半座橋去。徐嵐慢慢地在後面跟着,走到不過三分之一,便停了下來,靠在橋欄上,仰頭看天上的雲。大朵大朵的白雲,被風裹挾着,快速飛過。「洛陽啊。」徐嵐的思緒也被裹挾着飛了起來。

    穀雨過後,一個明媚的午後。

    「嵐兒,過來。」那個不靠譜的坐堂醫興高采烈的叫喚着。

    「又怎麼了。」徐嵐一臉的無奈。

    「快看這朵牡丹,像不像你,純白似雪。」

    「牡丹不是用來比喻女孩子的嗎」

    「但凡好看的東西,都可以互為類比,哪有那麼多規矩。」

    「你小聲點吧,一會兒把主人家招來了。」

    「不礙事,如此春光美景,自當大聲吟誦,若有彈奏,還可高歌。」

    「你還有臉說,說好了去採藥,結果採到了人家的後花園裏。」

    「想什麼呢」滕存一已經轉回來了。

    「洛陽。」

    「你在洛陽呆過。」

    「是啊,唐朝的時候,在長安和洛陽之間來回的跑。」

    「長安和洛陽,以後有機會也要去看看。」

    「牡丹花季的時候,沒有足夠的假期。」

    「要看牡丹花還不容易,如今的技術,哪裏都種得出來。」

    「不一樣。」徐嵐直起身。

    又看了一陣,便驅車往泉州城去了。

    泉州,周氏信託的分公司,周濤在大門口左右踱步,見攬勝開進來,便迎了上去。

    「他也一起」周濤看見滕存一跟着徐嵐下了車。

    「要不你陪他玩兒去」徐嵐徑直往保險庫去了,滕存一也趕忙跟上。

    「我幹嘛要問這種蠢問題」周濤猛撓了幾下頭,小跑着追了過去。

    進了庫,徐嵐打開幾個盒子撿看了一番,挑了兩個塞給周濤,回頭瞧見滕存一正一臉好奇地打量一摞書卷。

    「要看嗎」徐嵐走過來。

    「都是古本」

    「是啊,經年累月存下的。」

    「看就不必了,我不喜歡看古文。」滕存一又轉向旁邊的一摞畫軸。「這些也是古畫」

    「算是吧,不過大部分都是我畫的,並沒什麼收藏價值。」

    「你還有這種愛好啊。」

    「也算不上愛好,以前又沒有照相術。」

    「能看嗎」

    「隨便。」

    滕存一抱了些畫軸,到木台子上打開來看,徐嵐轉身先出去了。

    徐嵐的畫,雖說是代替照相,卻大多是風物,少有人像。與常見的傳統國畫不同,都相當寫實。看了十幾張,總算見到張人物,滕存一呆住了,是他的那位老祖宗。

    「滿意了」周濤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身後。滕存一默默地收好畫軸,離開了保險庫。

    停車場,徐嵐靠着攬勝,在看天上的雲。

    2018年8月4日,星期六,多雲

    戊戌年六月二十三,宜納財、祭祀、作灶、除蟲

    忌開業、破土

    泉州、廈門、龍海、漳州、東山、南澳、汕頭、潮州。這是一趟完全超出滕存一想像的豪華之旅,豪車代步,隨性慢游,住最高級的酒店,還有一張永遠刷不爆的銀行卡跟着。照片塞滿了手機內存,拷出來,又快塞滿了。

    多數時候,徐嵐只是默默的跟在滕存一身後,他對古蹟山水並無太大的興趣,也只有一些手工藝品和小吃能吸引他的注意。

    在潮州轉了兩日後,徐嵐問滕存一盡興了沒有。

    「超出預期,非常滿意。」滕存一正坐在廣濟橋的橋亭里向外張望。

    「接下來呢」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我陪你去。」

    「你確定」

    「嗯。」滕存一已經開始後悔了。

    結果,現在,他們便泡在了龍巖溫泉度假區的池子裏。

    8月20日,星期一,多雲

    泡了十天之後,我終於忍無可忍了,徐嵐倒是爽快,立馬收拾行李回來。結果,也就是換了個地方宅着。

    總的來說,是一趟美好的旅途,也沒什麼可抱怨的,知足常樂。

    今天收到龍飛躍的微信,他說要提早回來,問能不能寄宿。我告訴他我們住在徐嵐的別墅,他說可以。想到再見面,總覺得有點尷尬,雖然我真的不希望龍飛躍就這麼不再理睬我了,但是又實在想不出來該跟他說什麼。

    2018年8月21日,星期二,多雲

    戊戌年六月初七,宜打掃、理髮、沐浴、安葬、成人禮、破土、遷墳

    忌結婚、搬家、出行、開業、安門

    一早,徐嵐帶着滕存一去火車站把龍飛躍接回來。

    稍事準備之後,徐嵐將兩人帶到天台的花園裏。三人圍坐在茶海邊,都不說話。徐嵐和滕存一喝着茶,龍飛躍只是不停的吃茶點,結果吃噎着了,也開始喝茶。

    到了午飯時間,徐嵐卻突然說要出去一趟。直接躍下樓,開上車就走了,把兩人晾在天台上。

    「那個,我們也下去吧。」龍飛躍先開口了。

    兩人走到樓梯口,發現梯子已經收起來了。

    「怎麼下去」龍飛躍問。

    「我只知道二樓走廊里的那個開關。」滕存一彎下身去仔細摸索了一番,什麼也沒找到。

    兩人面面相覷,終於,都忍不住笑了。

    兩人笑到肚子痛,才停下來,只好又坐回茶海邊。

    「你姐姐怎麼樣了」

    「挺好的,多虧了周少爺請的心理醫生,姐姐已經沒事了,還開始上班了。」

    「上班」

    「是啊,姐姐說想學手藝,周少爺就安排她到一家酒店學做廣式點心,姐姐很喜歡。」

    「你們到廣州去了」

    「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周少爺跟你說過了呢,周少爺還把我阿媽也接過來了,幫忙安排了住處。」

    「你姐姐的事情,我實在是」

    「不怪你啦,你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我明白,那是你有教養。姐姐不明白,想歪了,怎麼能怪你呢。還好徐嵐出面阻止,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搞成什麼樣子呢。」

    「你聽說過搶婚嗎」龍飛躍打開了話匣。

    「哈」

    「現在是沒有了啦,但在我阿媽年輕時候,偶然還是會發生的。一般也就是女兒和父母的意見不一致的時候,就讓兩邊的男方家庭自己爭。結果,我阿媽的戀人那邊輸了,於是阿媽就嫁給了阿爸。在我出生後不久,阿媽的戀人有一天喝醉了,跑來把阿爸砍死了,自己也被抓去坐牢。那時候我還不到一歲,當然什麼也不記得,姐姐卻是目睹了一切。我的阿妠,那個,就是奶奶,生前的時候,總拿阿媽出氣,也連累了姐姐。我們村裏的小學只能上到三年級,再要上學,就只能去其他村子或是鎮上,奶奶不讓姐姐接着念,叫她呆在家裏干農活。姐姐從小就疑神疑鬼的,總覺得村里人在議論我們家。」

    「徐嵐說過,你姐姐是有心理偏差,但是算不上嚴重的疾病,是被人刻意引導了。」

    「那個心理醫生也是這麼說的。」

    「可是誰會這麼做呢」

    「徐嵐沒跟你說過什麼嗎」

    「這些事情,他很少主動跟我說的。」

    「我覺得可能是余老師啦。姐姐來這裏以後,社交面很窄的,就是開始接受余老師的訪問後,才開始變得不正常。而且我仔細回憶過,幾乎可以肯定,我沒有跟余老師說過我去你家的事情。」

    兩人都餓了,徐嵐還沒回來,只好接着吃茶點墊肚子。

    「那個,徐嵐他,他沒想傷害你姐姐的。」

    「你想多了,我覺得徐嵐挺好的啦。就算姐姐有受到什麼傷害,也賴不到徐嵐身上。」

    「你倒是想得開。」

    「在我們苗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跟鬼神扯上關係。我小時候喜歡聽故事,就纏着阿妠說這些事情,阿妠對阿媽和姐姐凶,對我卻很好,跟我講各種不同的鬼和神,講跟鬼神打交道的手段和禁忌。當然,後來書讀的多了,就漸漸不信了。第一次和徐嵐打交道的時候,我就在想,原來真的可以和這些鬼神做交易的。後來,接觸得多了,我就覺得,如果徐嵐真的是那些鬼怪精靈,也一定是一個善良的、好的,不會隨便害人的那種。」

    「你可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出人意料的腹黑。」

    「也就是對你吧。我看得出來徐嵐對你的態度是特別的,我也不想去深究原因。對我來說,只要繼續這樣保持着敬畏跟他好好相處就行了,至少也要把我們之間的協議執行完。」

    兩人把茶點吃完了,不解餓,但是,徐嵐還沒有回來。

    下午四點過,總算聽見車子開進院子的聲音。徐嵐停下車,開始卸貨,並沒有注意樓頂。

    「快放我們下去」滕存一氣急敗壞的大叫。

    「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徐嵐躍上樓來。


    「怎麼下去學你一樣跳下去嗎」滕存一快餓瘋了。

    徐嵐走過去按了茶海上一排按鍵中的一個。

    「這下要記得了。」徐嵐的唇邊和綠眸里都泛着笑意,又躍下樓去,接着卸貨。

    入夜,滕存一等龍飛躍睡熟了,溜出來跑去徐嵐的房間。徐嵐正在床上翻閱周濤搜集來的學術期刊。

    「徐嵐,龍飛躍說前個學期的那個余老師很可疑。」滕存一坐到床沿上。

    「哦。」徐嵐的眼睛沒有離開雜誌。

    「嗨,你這什麼態度嘛。」滕存一一把搶過雜誌。

    「余蓓蓓,我知道啊。」徐嵐只好轉移了注意力。

    「什麼時候知道的」滕存一也搞不清楚自己需不需要驚訝。

    「她去醫院探望龍飛躍的時候吧。」

    「她有去過嗎不是,那時候你都還沒有跑到我家裏來呢」這下子確實在驚訝了。

    「又不是任課老師,特地跑去探望一個新生,總覺得很可疑,就特別關注了一下。」

    「就這樣」

    「後來看她一直糾纏着打探,要不是這次把窗戶紙捅破了,還不知道她要折騰幾個學期。只是捅得狠了些,我這也是自找苦吃。」

    「所以,你說的不是龍飛躍的姐姐啊。那她又算怎麼回事嘛。」

    「無辜受累。我也希望其他人都能置身事外,既然已經卷進來了,當然是長痛不如短痛。」

    「想不到你這麼詭。」

    「光靠運氣,別管有多強的再生能力,也早就死透了。」

    「那現在怎麼辦」

    「先晾着,火候不到,而且,有些事情還要查清楚。」

    「我也不問了,算我瞎操心。」滕存一有點尷尬的盯着自己的腳面,「那個,我能睡你這嗎」

    「可以。」徐嵐向一側讓了點,「怎麼了」

    「龍飛躍那呼嚕打的,可以算得上驚天動地了」滕存一爬上床來。

    「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看你好像不介意。」

    「先睡着了的話,當然不用介意了。」

    徐嵐又抱起雜誌接着看。

    「你不睡嗎」滕存一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困,要是嫌亮,我可以去客廳看。」

    「不用,這樣就好。」

    沒兩分鐘,滕存一就睡熟了。

    9月2日,星期天,多雲

    明天就正式開學了。

    徐嵐果然還是在擔心的,雖然他什麼也不說,但是他完全不讓我單獨行動。

    中元節那天回鄉,明明下着大雨,他還是親自接送,而且送到了村口。姑姑看見了,我只好騙她說徐嵐是阿拉伯來的留學生,要體驗生活,所以寄宿在家裏。也不知道怎麼突然編出來的說辭,姑姑居然相信了。

    前天報道的時候也是,徐嵐就把車停在教學樓旁邊的停車場等着,我一出來,他就把我拖走了,本來還打算和龍飛躍一起吃個午飯呢。徐嵐也不讓我搬回家住,前天回去收拾了點東西,就又到別墅來了。

    但是也沒有見徐嵐有什麼行動,除了接送我以外,仍舊過着慵懶的宅家生活,天氣好的時候出去搞點吃的回來,就算是出門活動了。

    9月8日,星期六,小雨

    徐嵐的貼身保護行動引來了大批量的關注。

    他的那輛攬勝每日進出校園已經是圍觀級別的事件了,結果他還把保護行動從接送擴展到了全程陪護。

    上課的時候在教學樓外等着,去圖書館、寢室都要開車過去,還和我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整個學院四個年級,甚至研究生院的師哥師姐們,這下子都認得我了。

    也不知道徐嵐這傢伙到底想幹嘛。

    雖然他每天帶着個能遮掉半張臉的墨鏡,可那樣子不是更引人注目嗎搞得跟個躲避粉絲的明星似的。

    我是不是該跟他聊聊了。

    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啊

    可是我不說,他大概也不會主動說的。

    煩死了

    2018年9月15日,星期六,多雲

    戊戌年八月初六,宜結婚、出行、搬家、定盟、動土、祈福、祭祀、修造

    忌安葬、伐木、造廟、針灸、作梁

    滕存一終於醞釀好跟徐嵐「聊聊」,結果,因為徐嵐這一個星期的行事風格突然大變,計劃泡湯。最近,徐嵐雖然還是會送滕存一去學校,但只是送去,然後就走了。每天,直到滕存一等不及了發微信,才來接。滕存一的話給憋了一個星期,快炸了。

    徐嵐在廚房燒晚飯,滕存一在房間與客廳之間晃悠了十幾圈,終於晃到了徐嵐身後。

    「你是不是又偷聽我寫日記了。」

    「我那是光明正大的聽見,怎麼叫偷聽了。再說了,我也不是順風耳,這麼遠的距離,不可能聽得見的。」徐嵐調好味道,把鍋蓋蓋上,轉過身來。「怎麼寫我壞話了這麼心虛」

    「哪裏有,就是你這半個月怪怪的,這周怎麼不跟着在學校里轉悠了」滕存一不好意思看着那雙綠眸,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你想我一直跟着」

    「怎麼可能」

    「火加夠了,再燜一會兒,就等着裝盤了。」徐嵐轉過身,關了火,就去櫥櫃裏挑盤子。

    「哈」滕存一完全摸不着頭腦,但徐嵐也不再說什麼。

    裝盤、擺桌、開飯。

    滕存一憋了一肚子鬱悶,草草吃了晚飯,便回房去了。徐嵐也不管他,自顧自的吃掉了那一整鍋的醬燉肉,收拾了餐具,就坐回沙發接着看電視。

    十點過,下起雨來,雨不大,風卻不小,卷着雨打到窗戶上。三隻貓先後都跑了出來,各自佔着沙發上固定的角落。大概是鬱悶的緣故,滕存一早早的就睡了,這會兒呼吸已經沉了。徐嵐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小區的監控,放在一旁,再接着看電視。

    大約還不到十一點的時候,山腳一座別墅旁停了大半日的那輛桑塔納,余蓓蓓溜下車。一手撐着傘,一手拿着手機,貓着腰,循着信號,慢慢地向山上走來。徐嵐用餘光注意着動靜,眼見着余蓓蓓往後山繞了過去,輕輕嘆了口氣,便起身出門了。

    余蓓蓓在一戶的車庫門前探查了一番,信號源明明就在附近,怎麼總是不對呢。退出來,一抬頭,猛的看見徐嵐靠在對門的柵欄上,嚇了一跳,傘掉了。

    「找錯了,在山頂。」徐嵐走過來,撿起傘,遞過去。

    余蓓蓓沒接,嚇得往後連退了幾步,退到鐵柵欄上,弄出了點動靜。

    「走吧,別把人都吵醒了。」徐嵐收了傘,拎在手裏,轉身往山上走去。「余蓓蓓是吧,或者,我該叫你徐蓓蓓」

    徐蓓蓓剛剛還跟着徐嵐往山上走,突然停住了腳步,猶豫着。

    「怎麼了折騰了這麼久,現在退了,不是白折騰」徐嵐並沒有改變節奏。

    徐蓓蓓又遲疑了幾秒,便咬咬牙,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山頂,徐嵐的別墅。徐嵐帶着徐蓓蓓爬上天台,打開燈,坐到茶海旁泡起茶來。

    「坐吧,故人來訪,一口茶還是要喝的。」

    徐蓓蓓猶豫了一會兒,坐到徐嵐的對面。

    風卷着細雨,透過四面的紗帳,帶進絲絲涼意。仿古的鐵質風燈搖曳着,昏黃的燈光下,徐嵐白皙的皮膚似乎籠罩着一層光霧。忽然一陣強風,吹亂了髮絲,一縷頭髮掠過睫毛,徐嵐只得抬手撥開,順勢將一雙綠眸望向對面手足無措的徐蓓蓓。

    徐蓓蓓一副見了鬼的神情,就差沒叫了。

    「你要是亂叫喚,把樓下那位吵醒了,我就只能速戰速決了。」徐嵐雙手托腮,一臉打趣的看着徐蓓蓓。

    「你想怎樣」徐蓓蓓好不容易擠出話來。

    「是你找上門的,倒問起我來了。我呢,是喜歡做交易的,不過,口味刁鑽了點,帳呢,也喜歡一筆一筆的算清楚。既然你問了,先把老賬結了吧。」

    「是你欠我們徐家的。」

    「我和子藍之間的帳,彼此心裏早就算明白了,就算真的還有些殘帳,也輪不着你這千年之後的旁支末系來討。倒是你那瓶東西,花了不少功夫才搞到的吧,怎麼想的,交給那麼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丫頭,她要是在手裏再多攥一會兒,保不定就爆了。再不然,灑到那小子身上,可是會出人命的。」

    徐蓓蓓低頭不語,剛才好不容易鼓起的一點勇氣也泄光了。查找準備了三四年,一直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可以對付,可是真的面對着徐嵐,腦子裏便什麼念頭都翻不出來了。

    「這樣吧,我呢,不能白遭了那罪,還是得討點血本回來,其他的,之後再說」

    徐蓓蓓猛的站起來,衝出涼亭,一直衝到欄杆前,停下了。終歸是沒有勇氣跳下去的,況且,真的跳了,大概也沒用。

    「冷靜點,死不了,子藍不是也活着離開長安了嗎,現在的技術可是先進了不少呢。」徐嵐慢慢踱過來,「你要是怕的話,可以先麻醉呀,但你要是胡亂掙扎,發生擦槍走火的事情,可就怪不得我了。」

    「麻醉」徐蓓蓓顫抖着轉過來,還來不及做進一步反應,胳膊就被徐嵐抓了過去。

    徐嵐迅速將麻醉針刺入靜脈血管「別亂動,扎破了,就真的要流血了。」

    等徐蓓蓓完全失去了意識,徐嵐拿出針筒,刺入頸動脈,吸了個飽。

    徐嵐把徐蓓蓓抱到自己床上,插好輸液管,便又回去客廳接着看電視了。

    2018年9月16日,星期天,小雨

    戊戌年八月初七,宜出行、搬家、交易、開業、出火、上樑

    忌結婚、動土、安葬、造橋

    滕存一挨到將近中午,餓得不行了,才蹭出房來。

    徐嵐坐在沙發上,沒在看電視,抱着一大疊打印的資料。

    「什麼東西啊」滕存一湊過來。徐嵐把資料遞給他,起身去冰箱裏取出些三明治,又熱了杯牛奶。

    徐嵐端着東西過來,放在茶几上,便坐下了。「我不餓,你吃吧。」

    「青嵐異聞錄,什麼時候的書啊怎麼還是手寫的,這個,看着像你的字跡。」滕存一一邊把三明治往嘴裏塞。

    「把東西吞下去再說話。」徐嵐瞥了滕存一一眼,「是我抄的,當然是我的字跡。還記得徐青嗎跟你說起過的。當年,他整理了一些我告訴他的波斯的風土軼事,編了這本書,還讓我手抄了幾本,說是讓我練字。這書並沒有能夠正式發行,這世上存下的,也就只剩這本了。」

    滕存一喝了一大口牛奶,把嘴裏的三明治衝進肚子。

    「你庫里的書不都是古本嗎怎麼還看起複印件來。」

    「這書,大概是給偷了,複印件是徐蓓蓓的車裏找來的,就你那余老師,本姓徐,勉強算是徐家的後人吧。」

    「什麼叫勉強算是啊」

    「都過了一千三百多年了,徐家又是個大族,光子藍自己就有兩房老婆,三個兒子,我離開之後,還不知道又生了幾個,如今不知道繁衍了多少子孫,早就搞不清楚了。徐蓓蓓手上是有些證據,她也自認為是子藍的後人,那就權當是吧。」

    「你把我們滕家的家譜弄得那麼清楚,怎麼徐家的就這麼糊塗了。」

    「不一樣。」

    滕存一見徐嵐又轉頭去看窗外的天空,便也不敢再順着說下去了,隨手又翻看了幾頁。古文這東西,滕存一還是看不慣,不過徐嵐的蠅頭小楷,倒是漂亮得很。

    「你這字,跟誰學的」

    「唐初推崇王羲之,子藍便也讓我跟着練小楷。」

    「那個,余,不對,徐老師呢你跟她見過面了」

    「人在樓上。」

    「哈」

    滕存一丟下書,衝上樓去,便看見了躺在床上輸液的徐蓓蓓,明顯被徐嵐吸乾淨了。

    「這個」滕存一關門出來,慢慢地走下樓來,坐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次會比較久,大概要到下周,二十四五號的時候才能離開,恐怕,這段時間你還是要住在這邊了。」

    「我這是小事,學校那邊怎麼辦」

    「我用她的電郵發了請假信,家裏有事回山西去了。」

    「她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應該是想和我合作倒賣些文物吧。」

    「欸」

    「周濤查到她祖上幾代,大概是清朝末年的時候,活不下去了,就干起了刨墳的勾當,沒想到,都到現在了,還沒有收手。」

    「那她怎麼能查到你這兒來的,難道也有周家這樣的資源。」

    「那倒沒有。子藍晚年似乎寫了些筆記,其中寫了我的事情,也說到了這本書。筆記中的一些章節,一直在徐家後人中傳抄,流傳下來了。我這書是放在上海的,有可能是周鑫偷出來的,至於怎麼落到徐蓓蓓手上,就搞不清楚了,只能等她醒了,再問。」

    「哦,我想起來了,徐老師之前給的論文資料,有一篇唐傳奇,你等一下。」滕存一跑去房裏,拿出自己的電腦,找到之前的論文資料,給徐嵐看。

    徐嵐看完,也並沒有說什麼。滕存一見徐嵐不想說,也只好作罷。還覺得餓,便自己去廚房找東西吃了。

    徐嵐坐了一會兒,出門翻上天台,喝茶去了。

    大唐,龍朔元年,庫木塔格沙漠。

    商隊自出了高昌,在沙漠裏走了六天。扎馬爾再也無法忍受干硬的麵餅了,但是又不敢對自己跟隨的商隊下手。前天冒險殺了一隻駱駝,連夜埋了,好不容易瞞了過去。駱駝也不能再殺了,否則商隊就更走不出沙漠了,可是,在這裏遇見其他商隊的概率實在太低。「再等一天,如果還走不出去,就只能動手了。」他暗自算計着。

    當夜,商隊在一座沙丘下紮營。扎馬爾實在太餓了,決定出去碰碰運氣。翻過不知多少個沙丘,風送來了隱約的人聲,循着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見到了一個漢人的營地,比他跟的那個阿拉伯商隊豪華多了,搭了幾頂帳篷。

    扎馬爾貓着腰溜進營地,剛繞過一個帳篷,直接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哪裏來的孩子,沒傷着吧。」還沒等扎馬爾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伏下身來,仔細地檢查起扎馬爾的身體了。定眼一看,是個身形魁梧的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穿着白色圓領衫,領沒扣上,半翻了下來。在扎馬爾想好該怎麼辦之前,那男子已經牽起他的手,把他拉進了帳篷。

    「你叫什麼名字,會說官話嗎」

    「我叫扎馬爾。」

    「說得還不錯嘛,你怎麼一個人在沙漠裏」

    「跟商隊走散了。」

    「真可憐,餓了嗎這有吃的,儘管吃。」

    扎馬爾看見一摞的麵餅,實在提不起興趣,倒是看見一個長頸壺,大約是裝水的。

    徐青見扎馬爾的眼睛一直盯着水壺,便倒了一碗遞過去。扎馬爾一氣喝了。徐青笑了,便將整個水壺推了過去。扎馬爾也不客氣,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直把一壺水都喝乾了,竟還打了個嗝。

    徐青見扎馬爾並沒有打算吃麵餅,也就不勸了,接着問。

    「看你的穿着,是大食人嗎」

    「是。」

    「我見過不少大食商人,還是第一次看見像你這樣的綠眼睛呢,以前聽說波斯人是有綠眼睛的。」

    「以前是波斯人,被大食佔了,就成大食人了。」

    「所以也取了大食的名字」

    「我記事起就叫這個名字。」扎馬爾只能胡亂應付着這個過分熱情的唐人,一邊暗自考慮着還要不要再回去原來的商隊,畢竟,自己本來的目的就是去大唐。

    「在沙漠裏,很難找到你的商隊的,要不然,你跟着我們一起,等到了沙州,也許能遇上你的商隊。」

    「他們要去高昌。」

    「怎麼是要回去的嗎那就麻煩了,你走散了幾日了。」

    「三日。」

    「嗨,追不上了。」徐青看着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雖然經歷了沙漠裏的暴曬,依然白皙細膩的皮膚,一雙碧玉般的眸子,流轉着動人的光澤,白色頭巾下露出淺棕色的柔軟髮絲。「你今年幾歲了」

    「二九。」

    「還是個孩子,怎麼就跟商隊出來了」

    「家裏沒人了,只有這個商隊肯收留我。」

    「你的商隊,大概是追不上了,你願意跟我回大唐嗎」

    「好。」

    「我叫徐青,我還有個字,叫子藍,青和藍都是指同一種顏色,雖然沒有你的眼睛這麼漂亮,也是很雅致的顏色。以後,也給你取個唐人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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