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2016年8月22日,星期一,晴
丙申年七月二十,宜結婚、出行、搬家、定盟、祭祀、上樑
忌買房、開業、作灶、造橋
中元已過,明日便是處暑,東南沿海依然悶熱難耐。筆神閣 bishenge.com時時發作的雷陣雨,提高了空氣濕度,像一堆潮濕的棉絮,裹着不能躲在空調房裏的人們。
一輛並不大的敞篷卡車,緩緩擠過小區狹窄的通道,在樓房的側邊停下來。緊跟着卡車的那輛uv,下來兩個人。
「怎麼不開進去,要搬很遠的。」一個三十出頭、體態微胖的男人走到卡車邊,對着副座上的男人喊到。
「大哥,路那麼窄,碰到那些私家車,算誰的」
「姐夫,算了,這邊過去也就是第二個樓道。」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跟了過來。
「小一,你不知道,那些搬的師傅要按距離算錢的。」
「是滕總交代的,不會亂要價的。」卡車副駕上夾着黑皮手包的男人,開門跳下車來。
「搬吧。」他轉到車後對着uv喊。
uv的後排下來兩個民工模樣的壯漢,開始利索的搬運卡車上的大小紙箱。
路程的確並不遠,但是沒有電梯,還要搬到五樓,兩人很快就汗透了,言語間都開始埋怨。拿黑皮手包的男人一邊幫忙拿些小件,一邊安撫着兩個搬運工。
大約半個小時,一車的紙箱就都挪到了屋子裏,從餐廳到客廳再到陽台,擺了一地,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那麼錢」
程昊閃過身擋在黑皮手包和滕存一的中間,把滕存一推進門裏。
「你別管了。」程昊小聲說道。
程昊和黑皮手包聊侃着走下樓去,把滕存一獨自留在那堆箱子中間。
滕存一的視線掃過客廳,越過陽台,落在陽台外的中庭花園裏。綠茵環繞間,是一個不算很大的水池,說不清是中式還是西式,池中有魚,似乎還有幾隻巴西龜。池子的一角有一個美人魚雕像,看造型大概是個噴泉。
最終選了這套房子,多少也是因為這片視野。
「也不找個有電梯的。」程昊轉了回來。
「工人呢」
「打發了。錢的事情,爸那邊會算的,你就別操心了。怎麼不多等一段時間,才裝修好就搬進來。」
「開學以後就沒有時間收拾了。」滕存一試着挪動紙箱,清出一條通往臥室的路。
「大學生活哪裏有那麼緊張。」程昊站在門口沒動,並沒有幫忙的意思。
「姐夫,今天多虧你幫忙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滕存一知趣地說。
「也好,有事兒你打電話。」程昊轉身便下樓了。
2016年8月24日,星期三,晴
丙申年七月二十二,宜沐浴、破屋,餘事勿取
忌開業、齋醮
「也不知是哪日睡着了」徐嵐睡眼惺忪地癱在床上,試着回想了一下,也就是一下,便放棄了。
天亮了,天上只有幾縷白雲,陽光沒有射進窗來,應該還是清晨。徐嵐沒有動,只是睜開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天光,漸漸變得明亮,再變得刺眼。
當整張床都被陽光籠罩,徐嵐才慢慢地起身,走下樓梯,在吧枱邊拿了瓶水,便又埋入了沙發。
客廳的電視沒有關,看了下日期。「反正是個諸事不宜的日子,餓着吧,減少消耗就行了。」心裏盤算着,徐嵐從沙發的縫隙中掏出電視遙控器,一個台一個台地換。
門鈴響了,徐嵐沒有動。門鈴持續地響,徐嵐欠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頭也不回,滅了門鈴。有鑰匙插入轉動的聲音,門開了。
周濤換了鞋,徑直走到客廳沙發邊,坐到單人椅上。
「您這是多久沒開張了」
「還裝了監控」徐嵐繼續按着遙控器。
「用得着嗎這兩個月所有的電子痕跡就是三個外賣訂單。」
「精細化管理。」徐嵐面無表情的瞥了周濤一眼。
「您可是公司最大的股東,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都得喝西北風去。」周濤撓着頭髮笑了。
「還不是都在你們周家名下。」徐嵐仍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我能出什麼三長兩短。」
「給您多買幾個頻道吧。」一直換來換去的電視,讓周濤莫名地煩躁起來。
「不用了,等會兒上網看吧。」徐嵐把遙控器隨手丟在沙發的邊角,電視停留在新聞頻道。「你大老遠從香港跑來,就是看我有沒有餓死」
「怎麼可能等會兒再說吧,先弄點東西吃。我一早從市里開車過來,還沒吃早飯呢。」周濤起身走到廚房,檢視着空空如也的冰箱。
「死太久的不好吃。」徐嵐突然出現在周濤背後,周濤一驚,迅速直起身來。
「出大門往西那個村子,去買幾隻活雞,讓現殺了。其他的菜你看着買。」不等周濤回過神來,徐嵐已經在往樓上走了。
去村子的路上,周濤在路邊的小店吃了份拌麵。
兩個小時後,周濤轉回別墅,徐嵐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沙發上,這次換到了紀錄頻道。
周濤拎着東西直奔廚房。操作台上擺着一大盆調好的醃料,還有一筐剛采的各色香草。徐嵐起身過來,麻利地把五隻雞全都斬成大件,丟進醃料盆,直接伸手進去狠狠揉搓了一番,碼放在幾個塗滿油的烤盤裏,撒上切碎的香草,放進身後那個商用級別的巨大烤箱,設好時間溫度。洗了手,又埋回沙發。
「這些蔬菜呢」周濤又開始撓頭髮。
「你看着辦。」
半個小時後,烤箱的鈴響了,鍋台上還多了一盤西紅柿炒蛋,和一盤耗油菜心。這可是周濤特地跟家裏廚娘學的。
「端過來。」徐嵐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視。
周濤忙碌了一陣子,茶几變成了餐桌。
徐嵐沒有碰碗筷,直接拿手抓雞吃。雞肉還有點生,肉厚的地方滲出一些紅絲,周濤倒也習以為常了,一邊暗自慶幸去吃了面,一邊慢慢地品着自己的勞動成果。
「不吃點菜嗎」
徐嵐拿起筷子,西紅柿和菜心各夾了一筷子,「還行。」,繼續吃雞。
周濤慢條斯理地吃掉了一半的炒菜,起身收拾了自己的那一份餐具。去公文包中取出筆記本電腦。
「這是附近幾所大學的學生會論壇,風聲已經放出去了。」
「大學嗎」徐嵐放下手中的雞肉。
「您不喜歡」
「不是。」
「用戶名」
「fx。」徐嵐盯着眼前小山般的雞肉,沉吟了幾秒。
「太簡單了,加個年份吧,就fx2016」周濤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好。」徐嵐又抓起了雞肉。
2016年8月25日,星期四,多雲
丙申年七月二十三,宜訂婚、搬家、開業、祈福、祭祀、安葬
忌結婚、動土、安床、掘井
別墅區大門向西156公里,穿村而過的縣道邊上,一個穿着泛黃的吊帶汗衫的老漢坐在遮陽傘下,煩躁地扇着扇子,面前的破爛摺疊桌上擺着一盆雞蛋和幾顆白霜皮冬瓜,遮陽傘的支架上掛着一塊紙殼,歪歪扭扭的寫着「土雞出售」。
遮陽傘後的土路上快步走來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婦人。
「讓你賣那欄餵料的雞,那些老闆又認不出來,怎麼有你這麼老實的。」老婦人氣急敗壞地對老漢吼。
「還沒開張呢。」老漢覺得冤枉,「你看花眼了吧。」
「三隻大公雞都不見了,哪個花眼了。」老婦人插着腰,仍是氣沖沖地,「養了七個月,就等着兒子國慶回來殺的。」
2016年9月5日,星期一,陰
丙申年八月初五,宜破屋、治病,餘事勿取
忌安葬
下了幾日雨,徒增悶熱。
師大東五寢室,三樓,302。
長方形的寢室,進門左手邊是衛生間。沿牆一邊兩個鋪位,是上鋪下桌的構造。再往前便是陽台。
「一間住四個嗎還真夠寬敞的。」龍飛躍檢視着書桌上貼的紙條,尋找着自己的鋪位,是左邊靠陽台的那一個。
龍飛躍是第一個到的。鋪好床,把衣服碼放到書桌左側的細高櫃裏,開始佈置書桌的時候,兩個壯實的高個男生擠了進來。
「聽說是跟體育系混住的,大概就是這倆兒了。」龍飛躍沒有停下手,用餘光打量着新室友。體育系男生是右手邊兩個鋪位。「跟他們比,我也不算黑的了。」
對面床位的體育系男生鋪好床,沒有爬樓梯,直接翻下鋪來,一把拖出龍飛躍的椅子,坐了下來,「我叫林逍遙,他是李磊,你呢,哦,龍飛躍。」林逍遙一眼瞄到了書桌上的紙條。
「你好。」龍飛躍伸手撕掉了紙條,揣進牛仔褲的口袋,又掏出洗漱用品,放到臉盆里,擺到左側頂頭牆邊的木架子上,選了上層靠左的位子。
「不是放旅行箱的嗎」李磊從鋪位上伸出頭來。
「臉盆放哪裏」龍飛躍問道。
「臉盆我們都沒有帶。用來幹嘛」林逍遙湊了過來。
「不愧是大城市裏的學校寢室,都不用公共水池的。」龍飛躍心裏想着,沒有搭話。
「洗衣服嗎」李磊也從鋪位上翻了下來。
「我看到陽台上有架洗衣機。」林逍遙說。
「麻煩讓一下。」
三人回過身來,是一個中等身材的男生,長得中規中矩,有點書卷氣,皮膚白淨。林逍遙和李磊側身讓出道來。
「滕存一,還有這個姓啊。」林逍遙又在看桌上的紙條。
「滕王閣那個。」滕存一取下背上的單肩包,隨手丟在書桌上。
「你的行李呢」李磊問道。
「我家很近,大概不怎麼會在寢室睡的。」滕存一拉出椅子背對書桌坐下。
「真好。」林逍遙說「哪天一起去你家通宵。」
「好啊。」滕存一微微一笑。
「你爸媽不會反對嗎」李磊問。
「我一個人住,你們想來就來。」
龍飛躍把臉盆留在木架上,走回自己的書桌邊,接着收拾。其他三人繼續聊了一會兒,也都各自開始收拾。林逍遙和李磊把行李箱擺在了架子的下層,龍飛躍見還有空間,就將自己的行李箱也插了進去。
2016年9月28日,星期三,大雨
丙申年八月二十八,宜結婚、搬家、定合同、開業、祈福、安葬
忌訂婚、訴訟、開渠
連日的雨,消解了暑氣,也算不得涼爽。晚餐時間剛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偶然有幾個學生從食堂出來,撐起傘匆匆向宿舍區走去。偌大的校園,只有雨聲。
徐嵐輕巧地掠過樹頂,一躍跳到教學樓四層的走廊里。綠地裸露的部分已經變成一個個泥水坑,連行人路地磚縫隙里的黃泥都被雨水浸透,踩上去軟綿綿的,一用勁就會濺出泥水。徐嵐很討厭在雨水打濕的泥地里行走,為什麼呢記不清楚了。
這是由兩座形的教學樓圍成的口字形樓群,除了一樓的公共自習室,所有的教室都是漆黑的,雖然每層走廊都留了一、兩盞燈,昏暗的燈光下,甚至無法看清教室的門牌號。龍飛躍只能湊近了一個個仔細辨認,405,到了。
龍飛躍看到,教室第一排靠外側的窗邊,坐着一個人,背對着窗戶,單手托着下巴,望向自己,看不清楚長相。
「約好的教室里只有他一人,大概就是他了。」龍飛躍不再遲疑,走到隔壁一列的課桌,面向徐嵐坐下。
「你好,我是錦鯉。」龍飛躍報出網名。
徐嵐沒說話,丟過一個文件夾。龍飛躍打開手機的電筒,一條一條仔細讀着。
借着光線,龍飛躍用餘光打量着隔壁的年輕人。燈光範圍有限,還是看不清楚,能夠分辨出清秀的輪廓,應該不到二十歲的樣子,體型偏瘦。垂在大腿上的那隻手在燈光的範圍內,修長的手指、白皙的皮膚,白得透亮。
「這就是所謂的玉指嗎」龍飛躍忍不住想道。
「要回去考慮一下嗎」徐嵐見龍飛躍翻到最後一頁。
「還沒看完。」龍飛躍趕忙收回心神。
「你確定不會死人嗎」龍飛躍總算看完了所有的條款。
「別多事,就不會。」
「你不會事後賴賬吧。」龍飛躍盯着徐嵐。
「四年的基本費用,會一次性付給你,如果還有其他需要,可以再聯繫。」徐嵐又丟過一個信封。
龍飛躍打開信封,是一張銀行卡。「你就不怕我捲款潛逃」
「你要退學嗎」
「我是說那個」龍飛躍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跑不掉。」徐嵐的聲音波瀾不驚,但有一種柔和的厚度,好像能把人催眠了一般。
「那個要馬上嗎」
「你要回去準備一下嗎」
「不是的,馬上就是國慶長假了,我想回家去一趟,能等到回來以後再」
「可以。十月十日。同樣的時間,還是這裏。」不等龍飛躍反應,徐嵐已經起身從他的課桌前走了過去,順手拿走了文件夾。
龍飛躍回過神來,抓起桌面上的信封和銀行卡,追了出去,徐嵐已經不見了。
我看見要命的東西了
等一下,
我在寫日記,
冷靜。
10月10日,星期一,陰雨
八月底搬入新家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拿出日記本。新生報到,接着半個月的軍訓,再接着國慶長假。大學生活總算是正式開始了。
開始可能要結束了
太誇張了,
冷靜。
晚飯後,我拿了幾本四級的資料去學院自習室佔位子。連日的雨,總算有了秋意,不想撐傘,便套了件防水的運動夾克。明明是若有若無的細雨,單車的座椅完全潤濕了,只好步行。
靠窗的位子大部分都被佔了,臨走廊的一列還剩下一個,倒數第三排,運氣不錯。
資料碼放好,雨似乎下大了,也沒有馬上開始刻苦的打算,只是看中庭的風景。對面走廊的末端是樓梯,龍飛躍徑直上了樓。
我瞥見他手裏拿着雨傘,便趕緊追了過去。
為什麼要追過去
這種時間一個死宅跑去空無一人的教學樓多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耐心地等雨變小不就好了
天上掉瓶後悔藥下來呀
瞥見他上了四樓,可等我追上四樓,走廊里已經空無一人,沒有一間教室是開着燈的。我只好一間一間地找,走廊的燈下,只能看清靠窗的兩列座位,大半的教室都是昏暗的,教學樓外側是綠地,最近的建築物也在四五百米之外,陰雨的天氣,並沒有多少天光。
可以算是經典鏡頭了,只要看過幾部靈異恐怖片的,都一定能認出這個鏡頭,他是在咬他的脖子,他的嘴角流出的是他的血液。從教室門一眼望進去,就在講台後黑板前的空間,就在光與影的交界處。
他看見我了吧,眼角的餘光明明是掃過來了的,一定是看見了的。
完蛋了完蛋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大概沒有跟過來吧,我怎麼知道,又不是間諜,不會反偵察呀。
一口氣跑了兩三公里,腿軟。
雨有變小了嗎身上濕透了,更像是汗。第一時間把窗簾都拉上了,也不敢去陽台。
算了,不管了。
10月11日,星期二,陰
我居然還是去學校了,上午只有一節英語課,飛躍那傢伙沒有出現。
回到寢室,空無一人。
體育學院的那兩位運動狂,平日裏也不怎麼能瞧見。但龍飛越卻是宅得很,一天兩頓都要外帶回寢室吃的,眼睛也只會盯着小說和手機這兩樣東西。
下午的專業課,剛一下課,輔導員李老師衝進教室,蘋果臉泛着紅潤的熱氣。
「同學們,昨天晚上,我們班的龍飛躍同學因為身體不適暈倒,被緊急送往校醫院了,現在校醫院住院部,下課後,班長和班委們隨我一起去探病,其他同學自願參與。」
我跟着一起去了。
只是住院部的普通病房,不大的房間擠着三張病床,床與床之間只夠擺下一張靠背椅。我們一行七人,滿滿地圍了一圈,好在房間裏只有龍飛躍一個病人。
他昏睡着,臉色慘白,嘴唇也是灰白色的,插着氧氣管,手背上的輸液管連着輸液架上的兩包藥水。
護士領着一位醫生進來,把我們攆開了些,李老師向醫生自我介紹後,就一起走了出去。
我靠近仔細看了龍飛躍的脖頸,側後只有一個細小的紅點,看起來更像是注射的針孔。
難道我看錯了
不可能呀,他的嘴角還有血呢,他的動作也的確是吮吸,
怎麼可能
醫生也說龍飛躍是貧血導致的極度虛弱。
從醫院出來後,李老師把我單獨留下,仔細地詢問龍飛躍日常生活的各種細節。終於,她認定龍飛躍是因為營養不良才導致貧血。
還有飛躍家人的聯繫方式,據說登記表中留的那個手機號碼怎麼也打不通,飛躍的手機也不知去向。我答應李老師回寢室找飛躍的手機和通訊錄。
現在哪裏還有人用那種小本子的通訊錄呀
我回寢室找了一圈,眼見天色暗了,也顧不上去食堂吃晚飯,匆忙趕回家。
究竟是怎麼回事
好餓,幸好長假的時候被姑姑硬拖去採購了。
2016年10月10日,星期一,小雨
丙申年九月十日,宜打掃、裝修、祭祀,餘事勿取
忌結婚、求職、交易、開業、安葬
整個國慶長假,雨下個不停,徐嵐一直宅在別墅里,只有一夜,去掃蕩了一家農戶的鴨棚,留了一疊也不知道具體是多少的人民幣在女主人的枕邊。事情既然不了了之了,大概錢還是不少的。
雨不停地下,潮濕的泥土,徐嵐覺得死氣沉沉的,大概吧,如果他還能記起死亡的感覺。真的不想動,但是需要一些能量,畢竟還要赴約的。
「諸事不宜,下次要先看好黃曆再定日子。」沒有可以落腳的樹枝,徐嵐只好落到地上,行人路的地磚一翹,濺出幾滴泥水。
接下去的事情還算順利,龍飛躍如預料中的出現了,老老實實地歪過腦袋,露出後頸。
徐嵐將改裝過的針筒準確地扎進龍飛躍的頸動脈,俯下身吮吸起來,隨着血液的循環,能量被源源不斷吸取出來。徐嵐不喜歡吸得太快,他放慢節奏,一邊仔細度量着龍飛躍的生命指標。
突然間,滕存一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微弱燈光中,楞住了十幾秒,轉身飛奔而去。徐嵐只得加快速度,吸夠了量,麻利地拔出針頭,處理創口。把龍飛躍搬到課桌邊趴好,徐嵐趕忙追了出去。
滕存一沒能跑出多遠,並不是善於運動的類型。
為什麼有種熟悉的感覺徐嵐忍不住超過一點,從正面仔細打量滕存一的五官。從骨像看,的確很像,還有一些其他遺傳特徵。徐嵐一直跟着滕存一,見他進了家門,才轉身離去。
接着便是掃尾工作。
徐嵐回到405教室,給龍飛躍掛上營養液。估摸着到了半夜,徐嵐抱起龍飛躍,還不忘拿上他的傘。
東五寢室,飛身躍上陽台。寢室中的另倆人已睡熟,林逍遙打着微鼾,李磊含糊地哼着夢話。徐嵐一把扯下龍飛躍掛在床沿上的夾克,給龍飛躍穿上,再把他放在床位邊的地上,便離開了。
回到別墅,徐嵐在床下找到了手機,居然還有電。
「是我,睡了」
「當然睡了,這都幾點了,您老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香港深水灣,周濤從睡夢中驚醒,希望徐嵐不會從聲音中聽出他的滿臉怒氣。
「我要到庫里取點東西。」
「哪裏的庫」
「泉州。」
「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泉州見。」
「我明天一早飛去廈門。」
「晚安。」
2016年10月11日,星期二,陰
丙申年九月十一,宜安葬,餘事勿取
忌買房、開業、祭祀、補垣
泉州,周氏信託公司分公司的大門前,周濤左右踱步。一個幾年不挪窩的傢伙,突然活躍起來,總是免不了讓人焦慮的。讓周濤焦慮的,可能還有他的胃,坐早上第一班飛機到廈門,再趕來公司,他根本沒有時間吃午飯。
那輛銀色的攬勝轉進停車場,周濤趕忙迎了過去。
「怎麼這麼慢」
「超速了,你不是更麻煩。」徐嵐跳下車,也不熄火,徑直向公司大門走去。
周濤只得招呼保安去把車停好。
待周濤跑進公司大門,瞥見徐嵐已經向保險庫的方向去了,前台的幾個迎了出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周濤也顧不得解釋,趕忙追了過去。
「出什麼事了,這麼急」
「也沒什麼,有點事情,記不清了,得找些老物件。」徐嵐並沒有放慢腳步。
進入保險庫,穿過一排排保險柜,走到最深處的一個庫門前,周濤又是指紋又是虹膜的折騰了一陣,打開了門。門內是一間大約二十平的正方形屋子,三面牆都是簡單的金屬格架,碼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盒木箱、一摞摞的捲軸書冊,屋子正中是一個巨大的木台。
徐嵐取出幾捆捲軸,在木台上一張張的打開看,他看得並不仔細,似乎只是在尋找。終於,當他打開那張捲軸,便停了下來。
周濤越過徐嵐的肩膀看那副畫,畫的是一個穿古裝的年輕男子,坐在涼亭中望向蓮花池。似乎是宋朝的服裝,還是明朝的周濤有點分不清楚,畢竟也沒有深入研究過。男子大概是個書生,算不上英俊,卻有濃郁的書卷氣。奇怪的是畫風,是工筆的國畫沒錯,可是有一點透視畫法的痕跡。畫工一般,總之不像是值錢的東西。
徐嵐看了一會兒,就把東西都收回原處了。轉身指着旁邊架子上的一個黃花梨匣子,
「就這個吧。」話音未落,徐嵐已經出了門去。
周濤忙抱起匣子跟了出去,關好庫門。徐嵐在大堂等着,斜倚在前台的大理石台面旁。
「幫我查個東西。」徐嵐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周日之前。」
不等周濤打開信封,徐嵐已經向停車場去了。周濤只好將信封塞進西服的內袋,向前台討了攬勝的鑰匙,再追出去。
周濤呆呆的看着銀色攬勝消失在視野里,突然有種眩暈感,大概是太餓了。
10月17日,星期一,陰
一周以來風平浪靜,除了一個大一新生貧血暈倒住院休養,這麼一件影響力最多到達系領導級別的事件外,就剩下再普通不過的大學日常了。
似乎沒有發生過不尋常的事情,
的的確確發生了,
我看見了,真的發生了。
周三的時候,我趁午休時間去了四樓教室,從門口貼的課表看,那一層教室是秘書系的,那麼一個文化產業管理的大一新生,天黑後去那裏做什麼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大學四年都沒有必要上去的。
教室講台後面並沒有發現奇怪的痕跡,但是我在講台下的縫隙里找到了飛躍的手機。他肯定到過這裏。
手機關機了,難怪打不通。手機設了密碼,所以也沒能找到他家人的聯繫方式。不過已經無所謂了,龍飛躍周四就醒了,他跟李老師說與家人聯繫過了,說是母親的手機忘記充話費停機了,還說姐姐會趕來看望。他的姐姐到今天也沒有出現。
同寢室的兩個體育系告訴我,是他們送龍飛躍去醫院的,因為飛躍是暈倒在鋪位旁的。他們說,晚上直到睡覺時間也沒見龍飛躍回寢室,但第二天一早起來,卻見他暈在地上了。
所以,那天晚上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的。
這些天我總是往校醫院跑,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問龍飛躍,可是,問不出口。
如果我問了,他會說實話嗎
如果我問了,他還會再跟我說話嗎
如果我問了,就說明我看見了,會有危險嗎
可是好想知道,
必須知道,
快瘋了,要瘋了,還是已經瘋了
天天跑醫院帶來了兩個意外的收穫。一個是李老師對我的好感度飆升。
另一個,是所謂的沉默寡言的死宅龍飛躍,原來是個異常外向的話癆,從老家那個湘西苗寨,到他家裏的人口豬狗,甚至他從小學到高中的所有死黨死敵,事無巨細,簡直是篇自傳。
總之,在李老師每天提供的病號餐,和我送的慰問品的滋養下,龍飛躍已經真的飛躍了,絕對生龍活虎。今天接他出院,一副坐不住的樣子,辦手續、拿行李,事事親力親為,連跑帶跳。
10月20日,星期四,陰雨
這雨沒完了
怎麼辦
報警
沒用吧
就算真的像他說的,不是吸血,什麼吸取能量,這種也不是警察能管的吧
是說叫徐嵐吧,好像是,
頭好痛,好燙,要炸了
能出去拿水嗎他還在外面呢
拿回來了,沒事
冰箱門關了沒有不管了
他還在,沙發上看電視,應該有抬頭看我吧
肯定是他沒錯,那天太暗了,看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是他,
他也沒有否認吶,肯定就是他
怎麼看就是個人類,十八九歲的樣子,很清秀,甚至有些女性化了,跟我差不多高,肯定不到一米八,不是力量型的身材。
似乎是個中國人,幾乎可以肯定是混血,搞不懂,又沒研究過。
頭髮基本上是黑色的,發色不純,有點泛棕黃,皮膚乾淨白皙,不是白種人那種白到透紅的,還是像中國人。也不是西方人那麼凹凸有致的五官,但也不扁平,似乎有點印度人還是西亞人的感覺,但不明顯,說不好,還是像中國人的。
就是眼睛,還是第一次見到綠色的瞳孔,以前聽說過,好像有明星是綠眼睛的,第一次真的看見,肯定不是中國人的。
茶几上堆的食物不像是家裏有的,難道是他拿來的,盤子碗筷水果刀那些是家裏的,還真是把這裏當家了
還有那個碩大的行李箱,
真的搬來住啊
10月21日,星期五,小雨
習慣性地回家來了,怎麼辦明天就是周末了。
早上是徑直衝出房門的,
他似乎還在沙發上,都不用挪窩的嗎
好像沒有關門
無所謂了。
他好像還是在沙發上,沒在看電視了,是筆記本電腦,家當都搬來了嗎
誰在敲門是他嗎
怎麼辦
怎麼交房租我答應租給你了嗎
幹嘛要回答「隨便」呀。
我是把門摔上的嗎
不對不對不對
是慌忙關上了。
不對,
是匆忙。
這能怪我嗎
還是應該找龍飛躍問清楚,可是龍飛躍跟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明明被弄暈了,還沒一周就又生龍活虎。還變了個人似的,開朗起來了。這兩天非拖我在食堂一起吃午飯,也不吃他那罈子酸菜了。
總之,一定要把外面那尊佛送走。
2016年10月22日,星期六,陰
丙申年九月二十二,宜祭祀,餘事勿取
忌結婚、開業
臨近中午,滕存一才衝出臥室,沖入衛生間。就算忍得住餓,也憋不住尿呀。
徐嵐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几上已經收拾乾淨,屋子打掃過了,垃圾也丟出去了。
滕存一出了衛生間,直奔餐廳。餐桌上整齊的擺着兩份早餐,煎蛋、早餐腸、鋪着芝士片的土司,對半切開的小西紅柿和草莓,整齊碼放在盤子一角。一杯白色的液體,可能是牛奶。
徐嵐走了過來,在餐廳外側的座位坐下,把滕存一堵在了餐廳里。
「吃吧。要加熱嗎」
滕存一在徐嵐對面坐下,拿起白色液體一飲而盡,果真是牛奶。他一邊開始吃盤子裏的食物,一邊腦補着自己靈活地越過徐嵐身後的吧枱的畫面,這在現實中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我把房租打到你的賬戶上了,建行卡,還有水電網絡那些,一起算五百塊,夠嗎」
「能不租嗎」滕存一放下筷子。
「不能。」徐嵐略歪着頭,似乎是思考了一兩秒。
滕存一拿起筷子接着吃。
所有的食物都吞進肚子。滕存一起身往外走,徐嵐坐着沒動。滕存一回房拿了單肩包就出門了。
小區門口的建行at機,總共多了一萬八。滕存一記得,招租廣告上寫的是月租一千,加上徐嵐說的五百塊,那是一年的租金嗎
「一年吶。」滕存一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悲、不喜。
夜深了,滕存一夢遊似的回到家。徐嵐還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几上是小山似的醬排骨。「要吃嗎」徐嵐見滕存一走過來。
「那邊的客房,你自便。」滕存一游進臥室,癱到床上,翻身便睡着了。
。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