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胖少年本來對柳銘淇是不感興趣的。
可是看到柳銘淇變戲法一樣,迅速的拆解開了自己的作品,甚至連腹部機關都給拆了,不覺有些好奇。
他抬起頭來問道:「看得懂嗎?」
柳銘淇瞧着他的表情,不覺樂了。
小胖子你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誰嗎?
在物理這方面,小爺我自謙一點說,就是你的祖師爺啊!
他本身就是理工男,深知道對這類人來說,你講什麼是沒有用的,要做出來才行。
所以他麻利的再把這些零部件組裝了起來,順手一拋,「嗚嗚嗚」的聲音過處,竹蜻蜓又飛了出去。
旁邊兩個僕人看得目瞪口呆。
大柱卻是老神在在,自家世子殿下做什麼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
小胖子終於來了點興趣:「你懂其中的奧妙?」
「不過就是利用風力產生動能罷了。」柳銘淇雲淡風輕的道,「在你沒有能獲得持續的動能之前,竹蜻蜓是飛不了多久的。」
「那麼動能怎麼獲得?」小胖子似懂非懂的眨着眼睛。
「能量的獲得都是通過交換得來的,你找一個可以提供巨大能量的東西,便可以給它提供足夠多的動能。」
「比如呢?」
「核能。」
「!?」
小胖子表示自己聽都沒聽過。
柳銘淇也笑了,「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或許你這輩子都見不到……不過你想不想把人送上天空?」
「想!」
小胖子倏的站了起來,一雙眼睛裏面綻放着光芒:「你會嗎?我做竹蜻蜓就是想實驗第一步,結果還沒成功!」
「我當然會囉。」柳銘淇緩緩的站起身子,「但我為什麼給你講呢?」
「師父!」
小胖子為人相當乾脆,直接又跪了下來,對着柳銘淇就磕頭:「請受徒兒一拜!」
兩個僕人嚇呆了,連忙把他給架了起來。
一個僕人還當着柳銘淇的面兒講:「少爺,你不要衝動啊,他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萬一是壞人呢?」
「不會,我感覺得到,師父他不是壞人。」小胖子搖着頭。
「那你不考慮老爺和夫人的想法?你拜師總要讓他們同意吧?」另一個僕人道,「要不我請夫人過來看看?」
「怎麼回事兒?」
他的話語才落下,後面便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幾個人,包括柳銘淇在內,放眼一瞧,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貴婦,帶着兩個丫鬟走了過來。
看着貴婦走路的姿勢,倒也是一個大戶人家出身。
「夫人,是這樣的……」
一個奴僕大喜,趕緊上前去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小胖子也沒有打岔,等到他說完了,才道:「娘,我師父有本事得很,我想跟着他學東西,你就同意了吧?」
貴婦先沒有說話,只是認真打量了柳銘淇和大柱一眼,才微笑道:「敢問閣下是哪家的公子?」
「在下柳銘淇,裕王世子。」少年頜首道,「夫人和這位小公子是……」
貴婦眉兒一挑,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身子卻躬了下去,「見過世子殿下!外命婦夫家姓方,官拜金吾衛大將軍。」
哦,這來頭不小啊!
大康朝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就是禁軍九衛,除開繡衣衛監控天下、羽林軍駐守皇城、千牛衛護衛皇宮之外,對外征伐守衛的核心便是剩下的六衛,分別是虎賁、龍騰、驍騎、熊渠、豹騎、金吾。
他們每一衛的最高官職便是大將軍。
金吾衛大將軍,官拜從二品,和六部尚書、六大總督同級別,絕對的帝國核心。
柳銘淇對於具體哪一個什麼大將軍倒沒有什麼興趣,不過出門就能遇到一位大將軍的兒子,倒也是緣分。
他想了想,道:「方夫人,如果貴公子想要學習一下機關技巧,倒是可以時常來裕王府,和我交流一番。」
「犬子只是沒事瞎弄罷了,想不到驚動世子殿下。」方夫人笑着,心中卻在想該怎麼來應付。
恰巧在此時,柳銘淇的身後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小王爺?」蘇子山率領一群巡捕沖了過來,「可是有事情?」
他剛才一直在酒家裏面看着,結果柳銘淇好像又和別人起衝突的樣子,他趕緊的跑過來,阻止事端。
實在是再也不能讓裕王世子惹是非了,不然蘇總捕頭真的擔心他被苗炎打死。
方夫人看到他的裝束,皺起了眉頭,然後望向了柳銘淇,「世子殿下出門還帶着總捕頭護衛的?」
「呵呵!」
少年有些尷尬,但還是老實說話,「剛才我教訓了一個勛貴子弟中的敗類,這不,勞煩蘇總捕頭帶我去衙門裏判決一番是非功過。」
果然是一個惹禍大王!
方夫人心中冷笑了一聲,當下也不猶豫:「殿下,犬子福薄,可能不能接受您的教導了……外命婦家裏還有事情,請恕我們先行告退了。」
柳銘淇剛才就覺得方夫人態度不大熱情,見狀頓時明白,估計是自己的名聲不大好,人家當母親的擔心自己去教壞小孩子。
「好,方夫人和方小兄弟慢走!」
事已至此,強留也沒有意思,柳銘淇便灑脫的和他們告別。
方夫人牽着兒子走得快,但小胖子卻時不時的要回頭瞧一眼柳銘淇。
看得出來,剛才的那番話很是打動小胖子。
少年也是心知肚明,哼哼,只要小胖子還有求知慾,那遲早有一天他會找上門來,這可是方夫人你阻止也阻止不了的。
……
皇宮裏面。
今天早上沒有什麼事情,景和帝睡了個懶覺,起來用膳之後便開始寫起了《將進酒》。
趙壽在這邊替他研墨扶紙,一個時辰的功夫,景和帝便寫了三幅《將進酒》。
或許是昨天晚上初步解決了雲夢澤大水災的事情,或許是昨天晚上在王昭媛身上大展雄風,景和帝的狀態特別好。
看着幾個宦官展開的三幅詩,景和帝很滿意的對貼身大太監道:「趙壽,你看我的行書是不是有長進啊?」
「陛下的行書深得古人風韻,雄秀雅正,老奴看着覺得都心馳神往呢。」趙壽笑着回答道。
「你啊,最近拍馬屁的功夫長進了,哈哈!」景和帝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
笑過之後,景和帝伸了伸懶腰,感嘆道:「這首詩並不工整,在形式上也有一些缺失,但正因為這種灑脫和不拘一格,才能寫出如此豪邁慷慨的詩句啊!」
「裕王世子的才華是非常驚人的,這也是皇上您的福氣。」趙壽捧着他說話,「要不是聖人在朝,豈有宗室小子獲神仙眷顧呢?」
「哈哈哈……」
不得不說,趙壽不愧是多年伺候景和帝的人,這一個個的馬屁拍出來,讓景和帝的心情更加好了。
在場的一群宦官紛紛低着頭,不敢和皇帝對視,但全部都在心中跪伏老祖宗的馬屁藝術。
想要出頭的話,這馬屁功夫還得多加練習呀。
「哦,對了,去找銘淇的人回來了嗎?」景和帝又問道。
「您寫字的時候,老奴便派人去裕王府了,按理說應該回來了呀。」趙壽也有點納悶兒。
「可能這小子又跑哪裏去野了吧,也就是問一個詩名而已,不急不急。」景和帝表示自己很有氣度。
看着景和帝又在那兒欣賞起自己寫的三幅字,趙壽移到了御書房門口,低聲吩咐門口的宦官道:「再去一個人,看看到底怎麼回事?這點小事都要勞煩皇上等,不像話!」
「是!」
一個宦官轉身就往外面跑。
結果他沒跑幾步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趙壽也看到了,轉身就驚喜的道:「陛下,派去的人回來了!」
「哦?」
景和帝充滿着期待,然後看着那個宦官氣喘吁吁的跪在了門口,「回稟陛下……奴婢,奴婢沒能找到裕王世子,他一大早就出門了。」
「哦,這樣啊。」景和帝點點頭。
「裕王府的人說了,世子殿下中午之前就能回來,奴婢本來想等到了消息再說,結果,結果……」
宦官說到這裏就結巴了。
趙壽暗叫不妙,一瞪這個宦官道:「有話趕緊說,說清楚!」
「是!」宦官俯下了身子,「結果世子殿下暫時回不來啦,他被帶到帝京府衙門去了!」
「怎麼回事兒?」景和帝驀的一驚,「他又幹什麼了?」
景和帝都不會去想是柳銘淇吃虧,第一反應就是這個憊賴小子又闖禍了。
宦官答道:「聽說是世子殿下暴打了北雄侯的兒子,還把他和奴僕綁着吊了起來……」
「混賬!真是個孽障!!」
景和帝當即一拍御書桌,氣得渾身發抖:「才從宗人府受罰了出來,他就不能安分守己幾天嗎?啊?」
皇帝這麼一發火,在場的宦官全都嚇得跪了下去。
趙壽卻是最了解景和帝的,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皇帝:「陛下,您罵裕王世子殿下,有的是時間。但現在他被押往的是帝京府衙門啊,如果苗大人親審的話……」
景和帝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也慌了,「趕緊的,趕緊的,派人去帝京府衙門,不,不,趙壽你親自去一趟……把裕王世子給我提過來,我要親自審他!」
苗太升可是連我的面子都不給的啊!!
要是他從重處罰銘淇,那……
結果景和帝都不敢想,只覺得渾身有點發冷。
……
註:按照古代說法,秀才暫時把「物理」說成了「機關之術」,而不是不少人熟知的「格物」。
「格物」最早出自於《禮記·大學》:「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這裏的「格物」說的是萬物的本質。之後歷朝歷代學者對「格物」進行了各種詮釋,比如王明陽便語,格物「意所在之事謂之物;格者,正也。」(《王文成公全書》),意思是格物乃正視自己的心意。
要到清末,才把西方的「自然科學」稱為「格物」,而在此前漫長的古代,「格物」和「自然科學」甚至「物理」其實沒有任何關聯的。大康朝還沒到工業革命的年代,故而暫不用「格物」一詞,望諸兄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