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穿過王府的大花園時,柳銘淇意外的發現,老爹正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發呆。
看上去還有點發愁的樣子。
少年不覺奇怪了,上前問道:「爹,你怎麼了?又在發愁《梁祝》什麼時候開演了?」
《梁祝》的第一輪排練,「別家」、「結拜」、「書館」、「相送」、「驚聘」、「拒婚」、「祭墳」、「化蝶」這八個段落,柳銘淇已經跟蕭大家對了整整三遍的戲。
連柳銘淇都覺得,素老闆就是自己心中的祝英台了,她卻還是覺得不夠滿意。
素老闆不但纏着柳銘淇再精益求精,還在發了瘋一樣,天天琢磨着找誰來演梁山伯。
柳銘淇肯定是最好的人選,可人家是裕王世子,哪怕是蕭素琴自薦枕席,願意成為他的小親親,裕王妃也絕對不會同意世子登台唱戲的發生。
連裕王爺都不大支持。
所以素老闆一定要找一個可以跟他很合拍的小生,來出演梁山伯。
但經過了柳銘淇的演繹巔峰,蕭素琴的眼光如今已經變得出奇的高,況且這還是她「一代宗師」的「開山之作」,她更不會馬虎。
最近一段時間,蕭素琴找了二十多個京城裏著名的小生,丟出一個個截取的段落,讓他們來演,結果都不如人意。
即便是京城第一角兒的郭少華,也因為年齡都三十七歲了,讓想要盡善盡美的蕭素琴直接給推掉了。
要不是這部戲是她的,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二十三歲都老了,應該是桂圓園這種十八歲的小花旦才適合。
正因為蕭素琴的到處找人不順,裕王想要早點真正在戲台上看到《梁祝》的願望就落了空,這段時間老嘮叨着。
面對兒子的關心,裕王搖了搖頭,「不是這個,是……是你皇奶奶。」
「皇奶奶?」柳銘淇心頭一驚,「發生什麼了?」
「倒不是什麼大事。」裕王嘆氣道:「今天你娘去宮裏探望她,結果發現她在責罵貼身的宮女。問及原因,她剛開始還不肯說。
問得久了,你皇奶奶才講,是因為她年齡大了,現在入廁都要人攙扶着,這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甚至覺得是不是來日無多了。
唉!你皇奶奶馬上要過六十六歲的生日了,她這樣心情不好,憂心忡忡的,可是對以後的日子不好呀!」
入廁是一個小事,但其實又不小。
不但因為它可以將污穢之物排出體外,讓自己渾身輕鬆,更因為它還十分影響人的心情。
比如說便秘的時候,比如說痔瘡發作的時候,比如說肛烈的時候……等等,遇到了這些,人一天的心情都不會多好。
可別小看了心情對於工作學習的作用,這可是影響很大的。
即便是現代都有這樣各種各樣的煩惱,更別說古代了。
只不過是古代人非常羞澀談及此事,所以才沒有廣為流傳。
當然了,隨着朝代不斷的變更,各種技術不斷的進步,現在已經好太多了。
至少現在已經把紙創造出來了,可以拿來擦拭,而不用像以前那樣,連不少王公貴族都得用廁籌那麼悲催——要不就是絹布麻布用了又洗,洗了又用。
但這些紙卻又不夠軟,軟的又太粗燥,經常容易擦傷嬌嫩之處。
然後入廁的形式也有了改變。
以前是那種蹲坑形式的,現代不少的農村都還有,只不過是為了堆肥。
以前可是連皇帝都這樣入廁的。
其中有一位雄才大略的晉景公,他就引發了史上第一悲劇。
《左傳》記載,晉景公「將食,漲,如廁,陷而卒。」
什麼意思呢?
當時晉景公正端起了一碗小麥飯要吃,結果覺得肚子脹,就決定先上廁所排空了再吃,結果最後「陷而卒」。
如今可不一樣了,有條件的都坐特製的馬桶,想入廁的時候,僕人直接就能給你抬過來。
柳銘淇家裏就是用的馬桶,形狀有點像是現代的馬桶,但底下卻是平的,深淺不一。
雖然比不上現代的方便乾淨,但是每次用了之後,婢女僕人都會拿去清洗乾淨送回來,倒也是不怎麼礙眼。
不過馬桶也有許多缺點,最大的便是並沒有參照人體工程學,大小深淺高矮不一,許多人坐着都不大習慣,哪怕是王府、皇宮用的,都有不少缺陷。
哪怕馬桶邊緣會蒙上一層軟墊,夏天時也會覺得炎熱不爽。
甚至於因為是木頭做的,入廁的途中味道不但很濃,有時候還會漏出來……那叫一個心頭作嘔。
柳銘淇是男的,最近又忙着做發財大計,這些小事倒是還能忍受。
可聽到老爹說起太后的煩躁,柳銘淇也頗為感同身受。
「正巧我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給皇奶奶,既然老爹你說起了這個,我就做一個馬桶送給她吧!」少年當即就壯志凌雲的道。
裕王都愣住了。
他看了看兒子,以為自己聽錯了話。
柳銘淇道:「爹,你沒聽錯,我做的馬桶可和一般的不一樣,保准能讓皇奶奶喜歡。」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種能耐?還能做木工活兒?」裕王還是很驚訝。
「什麼木工活兒?這是瓷器活兒!」柳銘淇聳聳肩,「爹,我先去吃飯,你趕緊的找幾個瓷器師傅過來,要可靠一點的,我有大用。」
「哦……」
裕王覺得暈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兒子。
……
柳銘淇吃了飯,再在書房裏忙活了好一陣子,接到大柱的通報出來,已經有兩個中年的瓷器師傅坐在前堂偏廳了。
見到柳銘淇,他們連忙站起來行禮:「金喜(陳老五)見過殿下!」
兩人臉上滿是風霜,手指骨節粗糙,衣服上似乎都帶着一層石灰,看上去像老手工藝人,但卻沒有平民百姓見到親王世子的恐慌。
「坐吧。」柳銘淇入座後道,「你們在哪個窯口做事?」
「回殿下的話,我們都是安窯的瓷器師,我和老五都做了二十一年。」金喜回答道。
「你們都是認識的?」
「是,我們都是帝京府的人,一個村子裏出來的,當時家裏人多沒飯吃,我們就進了瓷窯幫工,一轉眼就這麼多年了。」
「我們裕王府把你們借過來,沒什麼問題吧?」
「沒有沒有。唐少監還叮囑了我們,一定要好好的為裕王府做事兒。」金喜道,「有什麼瓷器的需求的話,殿下您給我們說就好了,我們一定盡力做到。」
柳銘淇點了點頭。
一直是金喜在說話,旁邊的陳老五卻半個字都不講,看着柳銘淇望向他,他就露出憨厚卑微的笑容。
這便是典型的手藝人。
要是兩人都善於吹噓和拍馬屁,柳銘淇還真的會擔心,他們的手藝到底行不行。
想了想,柳銘淇把三張結構圖遞給了他們,「如果是要做一套這種組合瓷器件兒的話,需要多久?」
「嗯……」
金喜和陳老五湊着一起看,兩人小聲的交流了一下,才由金喜道:「雖然由幾個大件兒組成,但基本上都不難,大約1個月時間就可以做好了。」
「你們可要看清楚了。」柳銘淇指着其中幾處道:「這裏,這裏,裏面都是空的,必須要保證水能流出來。」
「您放心吧,這種類似的我們做過。您是拿來放在池子裏引活水的吧?保證沒有問題!」
金奎的回答讓柳銘淇啼笑皆非。
馬桶拿來做噴水裝飾,真虧你想得出來。
不過柳銘淇心裏也踏實了許多,只要有經驗有能力就好。
「一個月的時間我不能給你們。」柳銘淇思索着道:「十天時間!十天,你們給我弄出五套來,有沒有問題?」
「啊?」
金奎驚呆了,「這……」
「有什麼困難你就說。」少年豪氣的道:「我會讓他們一切配合你們,然後你們需要什麼人、需要什麼材料,怎麼做,都是你們決定……我只有一個要求,10天把東西完整的燒制出來!」
金奎下意識的轉頭望向了陳老五。
陳老五則是又盯住了圖紙看,手指不斷的晃動着,嘴巴里還念念有詞。
良久之後,他才點了點頭:「如果讓他們全力配合的話,可行。」
「好!」
柳銘淇搶在了金奎的前面,一拍桌子道:「我就喜歡你們這種爽快的人,來,接着!」
說話之間,只見兩道銀光直奔兩人的跟前。
金奎和陳老五下意識的伸手一抓,手中便出現了兩個銀晃晃的小可愛。
「這是先打賞你們的。」柳銘淇道,「回去後好好的做,做好了還有重賞!」
什麼說話都比不上銀子實際。
連同少言寡語的陳老五,此時臉上都浮現出一絲笑容。
金奎更是連連保證:「殿下您就等着吧,我們保證按時交給您好東西!」
拿着將作監的資源,去給這些王公貴族們做小物件兒,果然是最好的差事。
更別說自己兩人這一次遇到了真正大方的主兒。
如果把東西做得好,豈不是每人至少能拿到二三十兩的獎賞?
平日裏他們累死累活的,一年下來的俸祿酬勞也不過二三十兩銀子。
如今一個活兒就能頂一年,真是太好了!
……
註:溺器戰國時候叫做「虎子」,據說等到唐朝的時候,因為唐高祖李淵的祖父叫李虎,故而避諱改為「馬子」……乛?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