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柳銘觀想了很多很多。
可又仿佛是什麼都沒有想。
他開始回憶起了自己這麼一路長大的歷程,想起了自己過的喜怒哀樂。
他的心中,有着激烈的鬥爭。
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看得出來。
大家只能瞧見,柳銘觀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皇帝本來沒有耐心,可看到這樣即將有結果出來的樣子,他也不急了。
趙壽也沒有急着再問。
因為老太監發現,柳銘觀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保證書。
刑房裏面,只有火苗燃燒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柳銘觀終於嘆息了一聲:「放我下來!」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不甘心和憤慨。
景和帝示意壯漢們把他放下來。
皇帝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且不說柳銘觀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哪怕柳銘觀還活蹦亂跳的,也不可能越過壯漢、席瞰、蔣虎等人,過來攻擊到自己。
被放下來之後,柳銘觀身子一軟的跌倒在地上。
然後他慢慢的爬了起來,露出了難看的笑容:「想不到啊!我居然功虧一簣啊!這份保證書……它不該落在你們手上的……」
說着,柳銘觀用顫抖的手,想要去拿那份保證書。
趙壽稍微退後了一步,不想要他碰到。
大家也沒有在意。
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柳銘觀還想要毀屍滅跡的毀滅證據,以為這樣就可以掩耳盜鈴了,那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皇帝、丞相、大臣們都在呢,天下人是相信他們,還是相信柳銘觀?
他們只以為柳銘觀是徒勞的不甘心而已。
「銘……」
景和帝才說了一個字,忽然間,柳銘觀如同獵豹一樣,閃電般的兇猛撲向了趙壽,把趙壽手裏的那份保證書給搶在了手裏。
然後,在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柳銘觀往側面一退,把保證書扔進了距離自己兩步之遙的燃燒着的火爐。
這還不算。
做完了這一切,柳銘觀直接又衝着背後飛奔而去。
這時候,席瞰才發現了他想要做什麼。
「攔住他!!」
席瞰尖叫着衝出來,站在柳銘觀一丈之外的壯漢們也撲過來。
但他們都沒有攔住柳銘觀。
柳銘觀衝到了牆壁邊,瘋狂的用頭撞上了牆壁。
「噗……」
鮮血迸濺而出,在壯漢抱住柳銘觀的一瞬間,他已經軟軟的倒了下去。
柳銘觀的嘴裏不斷的吐出鮮血,鼻子裏也流出了血水,不停的顫抖着。
景和帝趕過來,發現他的臉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看到了他,柳銘觀竭盡全力的伸出了手,想要碰到景和帝。
「陛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我的……錯……你饒了……饒了我爹……求……求你了……」
柳銘觀斷斷續續的說出這句話之後,手卻始終沒有挨上景和帝的衣服,便軟軟的摔了下去。
這一刻,柳銘觀再也沒有了呼吸。
聽清楚了他這句話的,不僅僅是景和帝,還有旁邊趕過來的曹儀等人。
但景和帝並沒有異常的憤怒、鄙視、羞惱,反倒是他的表情也很奇怪。
特別是看着已經失去呼吸的柳銘觀時,他的表情一樣的非常複雜,看不出是什麼心情。
「陛下,我們先出去吧……」
曹儀轉過頭來,對景和帝道。
景和帝點了點頭,剛剛一轉身,因為身軀莫名的麻木,居然又腳軟的往地下跌。
趙壽還是及時的攙扶住了他,免得他出醜。
可此時劉仁懷察覺出了不對勁兒,「陛下,您這情緒波動太大,恐怕不好啊……回去之後,讓御醫給您看看吧!」
剛才其實兩位御醫就去了養心殿,但皇帝沒有讓他們進去。
景和帝揮了揮手,也沒有說願意還是不願意,慢慢的在趙壽的攙扶下出來,坐着專用的精品馬車,回到了附近的御書房。
大家一起跟了進來,便看到趙壽正在給景和帝按摩腦袋。
「咕咕……」
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給丞相他們拿點墊肚子的來。」景和帝醒悟了過來,吩咐趙壽道,「牛奶和蛋糕吧!大晚上的就不吃什麼肉類的了。」
「您也用點膳吧?」趙壽道。
景和帝沒有說話。
熟悉他的趙壽明白,皇帝不說話,就代表着他不反對。
宮裏一直都備着熱乎乎的食物的,不可能說你想吃,我再給你做。
所以沒多久,一籠籠的蛋糕、一杯杯的牛奶就端了過來,放在盤子上,每個大臣的面前都擺了一盤。
因為今天景和帝太辛苦了,而且剛才寧王柳銘觀撞牆自盡,景和帝雖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情緒,但從他之後又差點昏倒就可以看出來,他的心情沒有那麼平靜。
故而在等待食物到來的時間裏,大家都沒有跟皇帝說話。
皇帝也確實是不想說話。
不過喝下了一杯熱牛奶,吃了幾個小蛋糕之後,景和帝的精神也恢復了一些。
他邊吃邊問下面的人,「曹相……你們看,這個事情要怎麼處理善後?」
善後?
從這個詞就可以看出來,皇帝是準備了解這個事情了。
曹儀還沒有開口,這邊葛松道就說道:「陛下,雖然寧王已經自盡,但微臣覺得此事還不能這麼完結……比如毒害兩位皇子的直接下手人還沒有抓到,另外李竹真那邊,到底還有什麼人參與在其中,也沒有細查……然後周明在宮中的黨羽,我們有沒有清查乾淨……」
「葛相!」
景和帝阻止了他的話語,道:「這些事兒就交給你們來做吧,朕不想再管了。」
「遵旨!」
曹儀這下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
在他看來,宮裏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哪怕是為了以後皇帝和太后的安危,都該認真整頓一下了。
以前景和帝對這些宮女和宦官們太過仁慈,所以才造成了許多人畏威而不懷德,才有了周明等人喪盡天良的叛變。
現在除了好好的清理這些人,還要給他們立下嚴格的規矩,從根子上杜絕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像是昨天的慘劇,真是一次就夠了,再也不想要見到!
這個話題結束了,吃着吃着,劉仁懷問:「陛下,禮王那邊怎麼辦?」
「禮王啊……」
景和帝也有些頭疼,他死了兩個兒子,那個罪魁禍首寧王也死了,同時也意味着自己的二弟也死了一個兒子。
皇室一口氣死了三個親王級別的子弟,真是不知道是受了什麼詛咒了。
「你們說怎麼對禮王講?」景和帝把難題推給了大臣們。
「直接講!」
馬浩秋想也不想的說:「寧王成這個樣子,禮王有很大的責任,他平日裏就在為寧王的事情到處奔波……如果不是這樣,說不定寧王不會起這種妄念。皇上您要好好的呵斥他,才不至於讓他以後再犯錯誤!」
鍾昶補充道:「此事不宜公開,您讓他進宮來單獨訓斥就行。」
「其實這個事情還挺不好辦的。」劉仁懷沉吟着說:「寧王自盡,在我們看來是罪有應得,但在禮王看來,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會不會是我們故意設計殺了寧王,好讓陛下您以後的皇子繼位而沒有阻礙……這些恐怕他會多想啊。」
「我還怕他多想?」景和帝怒了,「他兒子殺了我兒子,還是兩個!難道還冤枉了他不成?」
「這樣吧!」
曹儀也覺得太直接了不好,「既然我們都知道,也都參與了偵破審訊,那我們乾脆也在場好了……到時候他詢問之下,我們也當證人。」
「你們……」
景和帝想說,你們太軟了。
我是受害者,我還要委屈的給他一五一十的訴說,讓他聽到事實之後能口服心服,免得誤會起來?
呸!
但是轉而一想,如果想要之後的皇室不鬧笑話,讓寧王不至於撕破臉到處說自己的壞話,還真需要溝通一下。
至少也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兒子犯下了多麼不可饒恕的罪過,讓他三緘其口,不許把這事兒傳出去。
正在此時,肅王也頜首道:「陛下,臣弟認為應該和禮王說明白,他能理解最好,不能理解也必須明白,什麼叫做罪有應得,以及他們家應該有的懺悔是什麼!」
頓了頓,肅王又道,「您放心,如果他們敢胡說八道,臣弟就把他們全部都關到宗人府,多幾年的時間,他們就會老實了。」
景和帝聽着心中很舒服,但嘴上還得假惺惺的客氣:「算了算了,說明白就好!寧王已經自裁,那就揭過吧……我總不能殺掉自己的弟弟一家人吧?」
以皇帝的性格,他還真做不出這樣瘋狂的事情。
能把兇手找出來,處決掉兇手,為自己的兩個兒子報仇雪恨,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了。
當然了,這裏面也有皇帝對自己還能繼續生皇子的信心。
畢竟去年才讓皇妃懷孕了,今年就一定還可以。
等到劉扁鵲一回來,就立刻開始進一步調養身子,努力再戰!
這一次,我要生更多的皇子,才能保證避免意外的侵襲,才能保住我的皇位正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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