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儒文沒想到柳銘淇問的是這個。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會覺得,是不是德王殿下覺得我治理得不好,所以他們才不高興呀?
但法家子弟從來不會這麼想。
鄭儒文老老實實的回答:「這個事兒從九月份開始在旁邊開拓新的河道,他們就開始抗議不滿了。
在十一月下旬,枯水期運河水往新的河道走,把這邊鬼門關前後二十五里路都給隔絕開來,他們就更加的不滿,甚至不少的士紳官員,都提出了抗議。」
「然後呢?」
「皇上的指示不容違背,更何況丞相們也是積極同意的,所以下官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略微懲處了一番。」
少年點點頭,「你自己怎麼想?」
鄭儒文斟酌了一下,道:「功在千秋,利在當下。至於這一圈民眾們的想法,可以理解,但不能縱容。」
瞧瞧!
瞧瞧!
這就是法家的子弟,理解得多麼透徹?
做這樣得罪人的事情,就得要法家子弟來。
大康這麼定國八十多年以來,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倘若此時是一個儒家子弟的官員在,民眾們說不定還要鬧騰一番。
但現在是法家子弟的知府,那麼老百姓被打一頓之後,反而不敢多話。
他們一來知道,法家子弟這麼做是不會被懲罰的,二來也曉得,法家子弟就是這個脾氣,誰來勸都沒有用。
當不能抵抗的時候,還是躺下來比較舒服一點。
習慣了就對了。
柳銘淇笑着拍了拍手,「你能這麼想就對了。但我覺得他們這樣做還是有點小孩子氣了,這麼多人的吃喝拉撒玩樂,難道就不用做生意賺錢了?」
鄭儒文遲疑着道:「那殿下……要不要下官讓他們回來開店?」
「不用了。」柳銘淇搖搖手,「不過可以把消息傳出去,然後看看誰願意回來賺錢……到時候你把名單給我就好。」
「下官明白!」
鄭儒文頜首道。
看來這位德王殿下是另有動作啊。
……
鄭儒文的動作很快,通江鎮的商鋪的反應也很快。
在第二天開始,便有兩家小飯館重新開業了,然後便被擠爆。
受到這種情況的鼓舞,第三天又有一家花樓開業,然後又被擠爆。
於是乎,之前還痛恨這群要毀了他們生計的人們,陸陸續續把通江鎮的商鋪重新開設了大半,每天的生意都紅紅火火的,笑得很開心。
普通人就是如此,只要今天能痛痛快快的過,那麼以後的日子到了再說。
他們的這樣識時務,倒是很好的解決了在北碼頭工作的人們的各種需求,士氣也大大的得到了提振。
此行的一群工匠、助手、侍衛等等,外出待遇都非常的高。
最少的每天補貼都到了一兩銀子,普遍都是三五兩。
而且還包吃住用度,去通江鎮上面吃飯,也都是柳銘淇給包了。
意思是這麼一大筆錢,全部是自己來支配。
那許多年輕人的樂子就大了,下了值便吃喝玩樂,快樂無比。
但是那些負責苦味酸炸藥的是裕王府的「少年團」,他們可不會被允許去花樓的,年齡也不大夠,吃吃喝喝便很開心了。
柳銘淇自己當然沒有涉入其中。
他吃飯一般都是在吃盒飯——也就是酒樓做好了,拿到工地上的那種。
少年的前幾天時間,都在忙碌的尋找爆破口,做各種數據的搜集和研究。
他這麼一做,便顯得很專業化了,比起辜辰彥之前的只是做表面數據的收集,又高出了許多。
辜辰彥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方式,關鍵是他問柳銘淇,柳銘淇還願意跟他解說一番。
一兩天之後,辜辰彥晚上便抱起了《初級物理》,開始認真的攻讀了。
話說墨家子弟實際上是天生的物理學家,凡是能在裏面得到精英傳承的,實際上學習的就是各種各樣的物理知識。
只不過這樣的物理知識並不怎麼的系統化,而且還有點神神秘秘的,只能師父傳給弟子,一旦有什麼意外,那麼傳承便就斷了。
所以另一個世界,被儒家幾番打壓之後,墨家便失去了蹤跡,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在這個世界,法家沒有消失,墨家也沒有消失,自然而然的傳承也還在,不過還是柳銘淇寫成了系統的物理書籍更加淺顯易懂,而且能教育初級入門者。
辜辰彥絕對不是初級入門者,可是他一些很簡單的道理,卻並沒有歸納成一個個定理和公式,看到這樣的分門別類,他當然是耳目一新,看都看不夠。
……
忙碌了整整三天時間,柳銘淇才進行了初步的打孔工作。
不是用錘子和鑽子去敲打,這樣根本沒有半點作用——之前辜辰彥就實驗過,幹了半個月都沒有能敲掉一百個暗礁尖,面積不超過十平方米,所以他乾脆放棄了。
柳銘淇用的法子和他不一樣,他先用原油澆在上面燒,等到燃燒充分之後,再倒一盆盆的冰水進去。
不間斷的反覆的這麼十幾次後,需要爆破的這些點,便已經被弄成了大約能塞入一個籃球大小的大洞。
看到一片面積在上千平方米的暗礁平面上,起碼有五百個的洞口,辜辰彥不覺感嘆萬分。
「這就是殿下所說的科學的力量?」他說道,「我弄了那麼久,都沒有什麼結果,但您這麼一弄,便打開了數百個的洞,實在是嘆為觀止啊!」
「這裏面的原理,其實只是熱脹冷縮罷了。實際上當年李太守在做都江堰的時候,就已經用過。你們也在開山挖渠的時候用過。」柳銘淇解釋道:「火油它所含的瀝青,本身就帶有粘連性,可以粘貼起來燃燒,這樣的溫度就能燃燒得更高更久,自然性能就出來了。」
辜辰彥連連點頭,「還是您聰明,火油已經使用了幾百年了,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過這一招?」
頓了頓,他又道:「殿下,我看您好像不怎麼興奮的樣子?」
「是啊!」
柳銘淇一腳踩在了坑裏面,「看!我費了上萬斤的火油,連續燒了三天三夜,居然才不到二十厘米,這樣的爆炸威力完全不能期待,恐怕要第二次、第三次才能震斷這些暗礁尖了!」
是的。
柳銘淇採取的是很正統的爆炸方式。
直接埋在地面以下,通過爆炸的震動來破壞暗礁尖。
而不是像是之前實驗的那樣,把炸藥綁在暗礁尖上面爆炸。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兩者的威力是絕對不一樣的。
在密封環境中取得的爆炸震動效果,遠超過暴露在表面的爆炸效果。
這種衝擊波都完全不一樣。
只不過,洞口太淺,威力自然發揮不好。
當然這也是苦味酸炸藥的威力不夠導致的。
要是換成現代的高爆炸藥,直接放在地面都能砸毀這些暗礁尖。
辜辰彥聞言啞然失笑,「殿下您也是太過追求完美了,哪怕是三五次的爆炸能炸掉這些暗礁群,也是極大的功勞啊!千百年的時間,除了您,誰能做到?」
兩人說話之間,已經有工匠開始把苦味酸炸藥埋進洞裏,然後在上面堆放一個個剛好能蓋過洞口的鐵球。
鐵球是半實心的,大約有六十斤左右,可以儘量將爆炸力鎖在地面以下。
一旦遭受巨力擠壓爆炸開來,鐵片會四處飛散,這樣也可以對表面的暗礁尖進行摧毀。
具體的狀況,想一想炮彈爆炸,彈片四飛的情況就知道。
按照正常當量來算,一公斤的苦味酸炸藥就相當於是一百顆手雷了。
現在每一個洞裏面都放了兩公斤的苦味酸炸藥,也就是二百顆手雷。
整個一千平米的範圍內,放置了一千公斤苦味酸炸藥,柳銘淇對於剷除鬼門關的決心有多大,真是可想而知。
要知道,少年帶過來的苦味酸炸藥,總量也才是五萬八千斤,比巫夜霜剛開始估計的多出一萬八千斤。
一口氣就用了3.3%的分量,而整個鬼門關蔓延二十里路,顯然苦味酸炸藥是不夠的。
柳銘淇之所以用很多量來進行第一次的爆破,純粹是想要有個好的開門紅。
只要一開始給大家證明,這個鬼門關的暗礁群也不是無堅可摧,那麼大家就有了後面的幹勁兒。
不然就像是之前辜辰彥他們做的那樣,根本看不到希望,所以大家也就懈怠了。
苦味酸炸藥因為太穩定了,所以需要雷管來引爆。
在這一點上面,巫夜霜和柳銘宥已經有了很好的經驗。
像是這個洞口,都留有了一個雷管的縫隙,然後再通過一條條搓成的火藥線,糾纏到一起,一直蔓延到整整五十米開外。
那裏已經準備好了用三合土做成的臨時堡壘,待會兒點燃火藥線的人,就得呆在那裏負責點燃,然後躲在裏面,躲避爆炸的威力。
除了三合土,柳銘淇還很奢侈的用了一層五厘米厚的鐵板遮擋,這樣便最大限度的規避了風險。
至於柳銘淇他們一群人,全都得回到北碼頭上面的倉庫裏面等候。
不然那個鐵片亂飛的驚悚景象,誰呆在下面都別想有好下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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