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帝果然沒有改變主意。
在一群親王、王妃和世子離開之前,他就已經再次明確了自己的意思。
這兩天冊封的聖旨就會到達兩個親王府。
同時內務府也會儘早的給柳銘觀和柳銘淇準備好親王府。
這意味着柳銘淇必須得從家裏搬出來了。
這又是讓少年暗中吐槽不已。
柳銘觀已經二十七歲了,小爺我才十七歲,都還沒有成年,卻要被迫一個人過日子,有你這麼做大伯的嗎?
在回家的路途中,一家三口出奇的沒有說什麼話。
等到馬車停下,他們進入了裕王府,裕王妃一把將兒子給拉住,拉到了她和裕王居住的小院子。
在小院子的大樹下面,一家三口圍着石桌而坐,這才開始了交談。
「兒啊,你今天怎麼的?為什麼要當面給皇上難堪?」裕王妃皺眉道,「難道你真的很不喜歡這個親王身份,和親王身份帶來的好處嗎?」
柳銘淇啞然失笑,「我喜歡這個幹什麼?娘啊,皇上根本就不是為了太子做預備,他這是在拖着呢。」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皇帝的深層意思。
或者說,即便是有看出來的,也因為巨大的利益迷惑了眼睛,選擇了視而不見。
身為現代人,柳銘淇的腦袋始終很清楚。
皇帝的位置對於一個現代人來說,真的沒有那麼大吸引力,反而是絕大部分正常的現代人,都不願意當皇帝。
我當一個馬粑粑,小馬哥,都覺得很麻煩。
最好的是當一個家裏有一億財產,幾棟樓收租的富二代,那才是最爽的。
什麼責任都不用負,什麼壓力都沒有,只要不過分,就能吃喝玩樂開心的過一輩子,這又有什麼不好?
就跟柳銘淇提到的那樣,當皇帝你還得擔心子孫們自相殘殺。
始皇帝的兒子,李二的子孫,康麻子的子孫等等……這些雄才偉略的皇帝,子孫都難逃一劫,你覺得你比他們更有能耐?
凡是知道了幾千年歷史變遷的人,都不會這麼天真。
就別說皇帝,馬粑粑跳得歡吧?結果怎麼樣?
太高調了有好處嗎?
沒有!
舒舒服服的富二代就足夠好了。
那麼設身處地的想一下,現在柳銘淇不就是頂級的皇二代兼富二代嗎?
身份尊崇、別人不敢欺負、家裏家財萬貫、生意蒸蒸日上,小姐姐們想娶幾個就娶幾個。
這樣輕鬆的神仙日子,皇帝能比得上?
在這樣的心態下,柳銘淇絕對不貪。
只要不貪心,那麼一切陷阱都不會有效,他也能看得非常透徹。
你以為景和帝寬厚善良、待人和善,就不會用小心思?
錯了!
就這個事情來說,他用的心思多了去了!
就問你一句話。
為什麼要設立兩個世子為親王?
為什麼不直接擁立為太子,或者是只立一個親王,從而給人一種堅定的感覺?
很簡單嘛!
皇帝並沒有認輸。
哪怕是他現在四十八歲了,還沒有子嗣了,他都還有想法,想要自己再生一個甚至幾個出來。
四十八歲的男人不算老,這事兒關鍵還要看女人年輕不。
年輕的女人就容易生,年老的便不行了。
皇帝在這方面那真的是得天獨厚,幾百個幾千個女人排着隊給他生孩子都不足為奇。
所以景和帝還有信心!
所以他才只是晉升世子為親王,而不是太子。
倘若親王世子成為了太子,以後他兒子出世了怎麼辦?
你貿然的換人,底下人就會說你不厚道,玩弄人。
親王便不同了。
誰說親王和太子有關係的?
更過分的是設立兩個世子親王。
這明擺着不想要親王有過大的影響力,從而影響到他未來的幼子嘛!
兩個人分散開來,再多的熱情也會被消耗,再多的人想要湊熱鬧也會互相攻擊。
這樣穩坐釣魚台的皇帝,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等到新的皇子出生,毫無疑問的,親王就只能一輩子是親王,再沒有任何登基的可能。
好計謀!
真的是好計謀!
……
聽到了兒子的分析,裕王和裕王妃四目相對,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們並不是什麼利慾薰心的人,在今天之前對於皇位並沒有任何的想法。
只不過忽然間皇帝說起來了,又選中了他們的兒子,兩口子激動之下,自然便開始嚮往兒子登基成為皇帝的一天。
柳銘淇沒有跟他們說起現代的生活,但這種舉例,還有對皇帝心思的剖析,都讓兩人深以為然。
「嗯……我覺得兒子說得很對,這個皇位,不用去爭奪。」向來佛系的裕王,首先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但皇上已經點名了啊,如果兒子貿然的去請辭,他能允許嗎?」裕王妃有點擔心。
然後她有點不好意思的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白白便宜了禮王爺一家人?」
知道歸知道,但裕王妃心裏還是有些捨不得。
柳銘淇笑着道:「娘,我不用去請辭,還是要給皇上面子的……咱們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像是以前一樣好了。」
頓了頓,他繼續道:「但是從今天開始,不知道有多少高官和商人會來討好我們,想要提前下注,您可得仔細一點,千萬別跟他們多說,也別許下承諾,一概不見就可以。」
「這樣行嗎?」裕王妃道。
「當然可以。」柳銘淇說道,「咱們的生意都是通過宗室網絡來發貨的,我們只用和宗室做好交接就可以……別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宗室是不會來投機的,因為再怎麼投機,無論是銘觀還是銘淇,甚至是未來的皇子,都不可能改變宗室的地位。」裕王這一點看得很清楚,「夫人你要記得,只要我們不貪心就可以抵禦一切的誘惑。淇兒既然已經有了決定,我們做父母的支持他就好。」
「行吧!」
裕王妃點了點頭。
相公和兒子都這麼定了,她自然是要跟他們站在同一陣線的。
她畢竟不是沒有見識的女人。
開始有點迷糊,現在仔細的回想起兒子的話,就覺得很有道理。
我們裕王府已經註定要富甲天下了,還用在乎皇帝的位置幹什麼?
再說了。
就算是銘觀當上了皇帝,他又能把我們怎麼樣?
敢無緣無故動宗室的皇帝,絕對會遭到極大的反彈,那時候威嚴掃地,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冷不防的,裕王妃忽然笑了。
「兒子。」她笑眯眯的看着柳銘淇,「想不到啊,咱們家又出了一位親王!你說陛下是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呀?」
裕王哈哈一笑。
柳銘淇也笑着點點頭。
準確的講,裕王妃這話有點不對,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句話,用不到這裏。
但白白能得一個親王封號,哪能不高興呢?
要是柳銘淇還有一個兄弟,那麼以後繼承裕王的爵位為郡王的就變成了他了,純粹是撿到的便宜。
現在也挺不錯。
兩父子都是帝國親王,那麼要等到柳銘淇的下一代才是郡王了。
說不定弄得好的話,還能請皇上恩賜,讓柳銘淇的另一個兒子也繼承他爺爺的爵位,於是家裏就有了兩個郡王。
這便是裕王妃歡天喜地的原因了。
女人嘛。
總是喜歡小便宜的,不管是富裕還是貧窮。
笑過之後,裕王也來了談性,「淇兒,你說如果真的是銘觀當了皇帝,他會比皇上更優秀嗎?」
「嗯,一定的。」
在家裏,柳銘淇也沒有什麼尊卑,大膽的評論起了來,「皇上大伯雖然是一個好人,但最大的缺點是太過任用親信,也就是所謂的潛邸之臣。這一次鬧出事情來的大部分高官,不就是他的潛邸之臣嗎?
我敢肯定,林鎮遠、朱坤、張翔、王飛騰等人,包括南宮相在內,最多就是革職抄家,然後還得給他們留下足夠生活的家財。」
裕王點點頭。
他的皇兄就是這樣一個人。
「但銘觀就能做到公私分明,然後避免這些嗎?」裕王懷疑的道。
「他即便是做不到,周圍也不可能圍那麼多的人。」柳銘淇道,「況且啊,之後二三十年的幾位丞相,怎麼可能允許他這麼做?」
見到裕王疑惑的樣子,柳銘淇說出了人名:「劉仁懷或許會寬鬆一些,但葛松道怎麼樣?苗炎怎麼樣?有了這兩個人,哪個皇帝能懈怠得起來?」
葛松道,現任西南總督,人稱葛殺神,足足殺了幾十萬土人,非常的鐵血冷酷。
苗炎,現任帝京府府尹,人稱苗黑子,出了名的不認人,整個帝京府的紈絝子弟們,被他收拾得明明白白,一個都不敢鬧騰。
兩個都是法家出身,最講究的就是法令,哪怕是皇帝在面前,他們也敢懟。
如若是景和帝,可能他們還會收斂一點。
但如若是柳銘觀當了皇帝,無論從哪方面都壓不住這二位,那麼就會反過來被他們給壓住了。
想通了的裕王,點頭應和道:「和這樣的丞相共事,哪怕是皇帝,也難啊!」
「所以你兒子不想當皇帝,也是挺好的決定嘛!」
一直聽着不說話的裕王妃,忽然也就笑着接了這麼一句。
「哈哈哈……」
一家人開心的笑了起來,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