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位老太后,不管什麼人在她面前巧言令色,拐彎抹角,她都是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她這個孫兒朱常浩這一番心腸,卻並不是為了他自己。
他想盡辦法地哄着自己赦免了那些教坊司的姑娘,當人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而是完全出自一片仁慈之心。
「既然如此,那也就罷了,」就在這時的聖慈太后笑着說道:「回頭罰你給我再講十個笑話……去傳旨吧!」
「好嘞!」
朱常浩聞言樂得一躍而起,他還對聖慈太后笑着說道:「我知道天下慈悲之人,莫過於祖母!我去了……」說着朱常浩趕緊往外走……這叫敲釘轉角,誰知道太后能不能聽了別人的話,心裏覺得不合適,再把剛才的決定收回去?
等到朱常浩一個箭步跳出門檻的時候,還聽見身後的聖慈太后笑他,像個活猴子一樣。
而這時候他人在半空,卻是陡然全身一震!隨即他兩腳落地的時候一個急剎車,就站在了原地。
「父父父父……父皇!」
朱常浩見自己這一步大跳,險些衝撞了聖駕,把他給嚇得當時就要跪拜行禮。
而這時的萬曆天子卻面帶戲謔地看着他,舉起一隻手,往自己的身後擺了擺……示意讓他不用行禮,趕緊滾蛋!聖慈太后的心情不錯,在萬曆的心中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在太后寢宮門前,發落這小子也不合適,更何況他剛才哄得太后十分開心,也算有功。
至於教坊司……那也算事兒?
於是朱常浩連忙老實下來,這回他也不跑了,規規矩矩地往外走,估計他父王現在還在看着他的背影呢。
其實還真是,此時的萬曆皇帝正看着朱常浩老老實實往前走的樣子,心裏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他明知道這小子是裝的!……朱常浩請了太后懿旨之後,連忙去找沈淵,想跟沈少爺一起去教坊司宣旨。
一是事情辦好了,他心裏高興,另外這樣的場面要是跟沈淵一起去,肯定也特別有意思。
可是當他一到梁園,就發現門前停着一排車馬,這裏今天居然還挺熱鬧。
等他一路穿過亭台樓閣,來到沐雲堂之後一進大門,朱常浩就往裏看了看。
好麼,華潛、柳如青、沈渙、薛天策,再加一個沈淵,這一科的精華盡數集結於此,好一幫青年才俊!沈淵一見朱常浩到來,連忙起身行禮……如今可有一大幫人在呢,這就不能像平常那麼隨便了。
一邊行禮沈少爺還一邊笑着說道:「瑞王殿下玉趾親臨,寒舍蓬蓽生輝!」
「殿下因何望門而不入?
莫非嫌我等鄙薄粗陋?」
而這時的朱常浩也一邊笑着往裏走,一邊說道:「沐雲堂今日文氣直衝鬥牛,滿園翰林公儘是我朝精華,小王文章上自愧不如,因此舉步躊躇……哈哈哈!」
他這一說,沐雲堂里這些人卻全都笑了。
大家都聽得出來,沈少爺和瑞王殿下甚是親近,而這個王爺也是全無架子,一來就開了一句玩笑,而且還把大家都給誇了一遍。
於是沈淵趕緊讓王爺上坐,撤下酒席重新整治菜餚……這也不是沈淵擺譜,實在是大明朝招待貴客就是這麼個規矩。
等到坐下之後,朱常浩便顯得更加隨意,隨口談笑之間,對眾人都是十分親切。
大家也都在水月禪林一案中,見過這位瑞王殿下,此時見他如此隨和坦然,當然也知道這是沈少爺的面子在起作用。
不過大家的心裏卻在暗自吃驚……話說眼前的情形他們並不是沒見過,而是覺得分外熟悉。
在揚州的時候,那位小王爺朱常津在沈淵家裏時,他就是這樣的!也就是說這位當朝皇子,也十分仰慕敬佩沈淵少爺……就跟在座的這些人一樣。
可是分量不一樣啊!在這些人裏面好幾個都是積澱深厚的大家世族,他們對於官場勢力的敏感,也遠非常人可比。
所以當他們意識到,瑞王朱常浩背後代表着的巨大能量時,忍不住心中暗想:這下消息傳回家鄉以後,這位沈淵少爺的身份,看來會越發的水漲船高了。
他們幾個最是了解家中那些掌權人物的,絕對能預料到他們會怎麼看待這件事!……雖然心裏這麼想,但是大家的交談卻是輕鬆而隨意。
朱常浩還問在座的幾位正談什麼呢,可不要因為他過來壞了大家的興致。
而這時的華潛少爺也笑着說道:「倒是不怕殿下笑話,我們正說起京師里一個奇女子。」
見到朱常浩很感興趣的的樣子,就見華潛笑道:「我聽翰林院裏的一個上司說起,前些日子有一位進京賀壽的兩廣巡撫,在京師見到了一名女子。」
「這位姑娘是青竹苑的一名琴師大家,名叫孟無雙,人家也不是倚門賣笑的人,就以教授琴技為生。」
「她那個青竹苑裡,也有不少的女子精擅歌舞書畫,倒是給京師的青樓技藝添了幾分清和之氣……總之那位巡撫大人一見這位孟無雙姑娘,便是愛慕難捨,想要求娶回兩廣。」
「然後呢?」
朱常浩一邊聽,一邊端起酒杯吃酒,還笑着說道:「既然是奇聞異事,想必那姑娘不會這麼簡單就隨他去了吧?
那還算什麼奇聞?」
「說的就是呢!」
就見華潛笑着說道:「人家那個姑娘給他寫了一封信,表示婉拒之意,那個兩廣巡撫也是無奈而回……這事兒倒是不怎麼稀罕。」
「關鍵是孟無雙姑娘那封信,從那位巡撫大人的手裏流傳出來之後,沒過幾日便傳遍了京師。」
「哦?」
聽他這麼說,不但是朱常浩,連大家都有了興趣。
就見華潛神采飛揚地說道:「這姑娘文采堪稱一絕,只怕在文字上的功力,不在在座的諸君之下。」
聽到他這麼說,沈淵大家一起都笑着看朱常浩……沒兩句話的功夫,現在大家也都混熟了,這樣的眼神卻明顯有着和王爺開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