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子家出來,桂嫂兩口子震驚得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天亮以後幾乎全村七歲以上的小孩子都會去小河邊取水,還好現在的水位降低了,劉家村的河段只有一個取水點,柱子他爹必須在那裏守着防止村里小孩靠近。
桂嫂向雩廟走去,那是唯一最近最快捷的可以求助的地方了。
桂嫂這一輩子與人為善,從來沒有佔過別人一點兒便宜。她也是這麼教育兒女的,雖然她的兒女們乖巧得有些軟弱,有時又會因為叛逆變得極端,但他們都是好孩子,她曾深信不疑。
柱子沒了她很難過,的確也曾心生埋怨,怨那些小孩玩笑開得太大,後來又一個個袖手旁觀,是他們害了柱子,所以村里把修橋剩下的一筆錢給她時,她並沒有拒絕,那是他們欠她的,那點錢償不了柱子一命。
黑子也沒了,竟然還是柱子乾的,而且他還想害了全村的小孩,這怎麼可以?那個夢醒得太早了,她真想狠狠地打柱子的pi股!以前辛辛苦苦的教育白費了,全都白費了呀!
桂嫂連一根針也不想欠人家的,而現在卻欠了黑子家一條命,這該如何是好?再不阻止柱子,劉家村就差不多要絕後了呀!
桂嫂能想得到的就是到廟裏找李雩,以前藥師爺在的時候一有事就找藥師爺,後來就找他,反正她見了神就拜,以前幾乎沒有想過迷信了,遇到這樣的大事心裏還真的有些打鼓。
轉念又一想,雖然他在世時有些不着調,但畢竟曾顯靈殺了大野豬,還有胡大娘和劉迎春也是篤信不疑,也許他還是有兩下子的吧?他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這麼晚了到哪裏再去找別的法師?
……
子夜時分,李雩正在房間擺弄他做的新結界。書桌上有一個四四方方象禮盒一樣大小的透明發光體,裏面竟然是念珠形態的小蜜。李雩念了一段咒語後拿起桌上的毛筆輕輕一點,這個盒子頓時就像瓷器一樣粉碎,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李雩皺着眉連連搖頭,又失敗了。小蜜身上有仙氣,這支毛筆是朱鶴翔的,他想要做一個能保護自己,又不被壞道士欺負的結界,可是看來還得換一個法子。
回顧了一下他成神後經歷的人和事,李雩痛定思痛一定要有點法術防身。首先,他很羨慕紫蘇的鐿子,可是那種法器沒有幾十上百年是煉不成的,只好退而求其次開天眼。
李雩又想到自己堂堂一個神卻兩次三番差點被幾個只鬼暗算,這實在是太沒有天理了!他學會了十幾種對付惡鬼的法術,再要來惹他就是當鬼也當得不耐煩了。
這兩方面還是比較容易的,因為差不多是神仙的本能,只需要稍加練習就可以了,最難得的是他已經可以做二十幾種結界了,有不怕火的,有不怕水的,有人能進妖不能進的,有鬼能進人不能進的……
李雩看到藥師爺、三色花、懷書錦的結界後對結界的功能幾近痴迷,好在做結界對法力的要求並不高,難的是那些繁複的符咒,一般的神仙能會個三四種就不錯了。
做結界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神仙們大多不願意在它上面多花時間和精力。首先是太繁複,與高深莫測的易理有得一拼,而且組合後產生的效果完全是未知的,另外做一次結界花費的時間也不短,在臨場應敵時根本不可能有充分的時間等你把結界做出來對方才出招。
神仙們有的是在用前輩留下來的結界,有的只會一兩種,而且就算是用心鑽研想了出來,用過一次後就幾乎不需要再用一次,也差不多用過就忘記了。
對於神仙來說與其把時間花費在這件事上,還不如抓緊時間修煉,突破一層又一層的極限。
李雩卻不同,他才成神不久,沒有動不動幾百上千年的修行,學會做結界對別人來說太慢,對於他卻是個捷徑。他前世的記憶沒有回來,能力卻似乎已經附體了。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理解力和創造力也驚世駭俗,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智慧。這種在旁人看來無聊又艱難的工作在他看來其樂無窮,每創造了一種新的結界就象一個孩子一樣歡欣鼓舞。
李雩的結界根本就不是為了給自己提供一個修煉的良好環境,也不是用來臨場應敵,他只是把它當做一個圈套,一個避難所。他的出發點仍然是能逃就逃,能躲就躲,保命要緊,這和他成神後的初衷並沒有根本的不同。
這些結界將來能做些什麼用,暫時不是他考慮的范籌,他只想先把能想得到的結界都做出來,然後逐步減少施法的時間,直至找到最方便快捷的方法。
李雩已經認識到光有奇門循甲並不一定能保護自己的身邊的人,有些事情逃是逃不掉的,既然必須得面對就要在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即便藥師爺的結界也需要加固一下,不然他住得不安心。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小叫花子了,他身後還有一大幫的人,至少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他們受了傷他會心痛,為了自己不心痛他也要變得更有能力,也許這就叫「責任」。
紫蘇把天書翻出來看過,李雩還真的把十年的工作都提前做完了。好久沒有看到李雩象條活魚一樣活蹦亂跳的樣子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時還以為他會高興一下,他卻只是淡淡地說:「那又怎麼樣?只不過說明我不需要沒事找事做了,又有能保證事情不會找上我?」
說完他就又埋頭看起書來。那些書本上的字也不用人教,他居然全部都能認識了,甚至有時他還突然冒出一兩句晦澀艱深的佛經。
紫蘇和厚朴看他專注的樣子有些高興,又有些看不懂,因為看不懂,又有些擔心。過了好一陣子,見李雩沒有什麼需要兩人就悄悄地離開了。
李雩翻出一本書,看了兩行,想了一想覺得不妥丟到了一邊,又拿起另一本書來。朱鶴翔是人,是人就得睡覺,就得休息,每天晚上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
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李雩心想一定是朱老頭想到什麼好法子了!打開門後卻愣住了,進來的竟然是香香。
這對名義上的夫妻總是保持着適當的距離,香香整日坐在她的小樓上用蓍草或是銅板算來算去,只偶爾在大廳和院子裏見個面。除了上次雲夢澤之行受傷的人太多,需要她幫忙看護以外,她甚至沒有進過李雩的這間房間。
李雩也只是到她的小樓里探望過小紫和小蘇幾次,他很忙,他忙的都是要命的大事。
李雩不想成親,但成了親以後除了主樓後面呼拉拉立起一座兩層小樓,香香也沒有給他添什麼麻煩,他也就漸漸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不管怎麼樣以前住過人家的小廟,現在輪到她來住自己家,倒也公平合理。她也怪可憐的,況且因為她還得到了三色花這根萬不得已時能派上用場的救命草,怎麼算起來自己也沒有吃虧。
有她這麼一塊擋箭牌,玉兒也就不方便糾纏不清了,其實也挺好的,李雩有時也會違心地這麼想。
香香有好三個月沒進到這間房間了,站在門口看到滿滿一屋子的書,這些書都是以前藥師爺的和朱鶴翔帶來的。任誰看到這裏都不會相信是一個小混混的家,倒象是一個書香門第。
「有什麼事嗎?」李雩問道。
「我剛才抽了一支下下籤,就算了一算,特地來告訴你今天是大凶之日。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你也不要出門,會有危險的。」
「大半夜地跑來就是為了說這句話,你還挺掛念相公的嘛!是個賢慧的娘子!」李雩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不正經地笑着說,「你放心,今天、明天,還有以後的很多日子我都不會出門的。」
「呸!我無意間抽中的,總不能不告訴你吧!」香香的臉都紅到脖子上了,不敢抬頭看他。
「不過,香香你算的似乎不太準呀!上次……唉,算了,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李雩想到可以參考藥師爺的結界,靈光一現又想起了另一個符,一心想去試試看,便打算儘快結束這場談話。
香香已經走出了四五步,回過頭來欲言又止地說:「其實……其實有時候還是很靈的。」
李雩剛想取笑她到底哪次靈過,就聽到廟裏桂嫂的哭訴聲。
李雩聽後菀爾一笑道:「你就是算到了這件事嗎?就只有兩隻小鬼而已,我還當又有什麼厲害的妖怪來了呢!這點小事又怎麼能難得了我?」
說着叫上厚朴和紫蘇就要出門,香香追上來說:「這次還是交給我吧!」
「你會念往生祈福咒嗎?」李雩見她如此緊張,也打算放棄了。
兩萬多字的往生祈福咒又豈是那麼容易背的,而且香香的全部精力都花在了研究易理上,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不就是了嗎?娘子,你還是乖乖地待在家裏吧,哈哈……」雖然是名義上的夫妻,但連着佔了香香兩次口頭上的便宜李雩還是無比得意,怕小丫頭翻臉打人忙拉着厚朴和紫蘇的手用奇門循甲到了河邊。
李雩逃得飛快,沒能看得到香香手裏撥弄着枊枝,羞答答的小女兒態,他又哪裏知道人家心裏其實美滋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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