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師傅,外面來了一個病人,得了怪病,在前面坐診的師兄無法醫治,特請我來稟告師傅,請師傅到前面去看看……」
夏平安融合的第一顆界珠就是「應聲蟲」界珠,這個界珠剛剛融合,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穿着青色的圓領袍衫、頭上戴着幞頭的年輕人急匆匆的沖了進來,用一口地道的洛陽口音給自己稟告道。
一看這個年輕人的穿着,夏平安就判斷出,自己現在所處的時代為唐代,唐代的穿衣風格就是如此。
一直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說完,夏平安才不疾不徐的看了看自己所處的環境這是一間書房,但也不完全是書房,因為這房間裏有書櫃,同時房間靠窗台的地方,還放着一張長桌,長桌上分門別類的擺放着許多的中草藥物,還有一些針砭的工具,整個房間裏,都是淡淡的陳皮和藿香的味道這房間,更像是一個醫生的工作室。
在則個年輕人衝進來的時候,他自己則坐在書桌上,手上拿着一支蘸了墨的筆,正在一張紙上寫着什麼,旁邊還有幾張寫好的紙。
紙上的文字,是端正俊秀的小楷,在那已經幹掉的一張紙上,夏平安看到《隨身備急方》五個字,很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正在寫東西,而一看《隨身備急方》這幾個字,夏平安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所扮演的眼前這個男子的身份張文仲。
張文仲是唐代名醫啊,在歷史,還給高宗看過病,善於針灸,《隨身備急方》是張文仲的著作之一,而張文仲還有一件軼事,就是治療過應聲蟲。
根據記載,應聲蟲這病在古代可不止出現過一次。
明白了環境和自己的身份,夏平安一下子子就鎮定了下來……
「慌什麼慌,那人得了何病,連你師兄也看不好?」夏平安輕輕放下手上的筆,問了一句。
年輕人一臉古怪,抓了抓腦袋,「師傅,那人說話肚子裏會有回聲,他說一句,他肚子裏就有聲音跟着說一句,這病實在太過古怪,師兄剛才已經診治過,發現不是腹語,腹語用的是胸膜發聲,而那人的聲音不是從喉嚨里和胸膜之中發出,而是從肚子裏發出來,就像肚子裏有人一樣,師兄已經把病人帶到了後堂診室,那人也是聽說師傅藝術超群,特異來這裏找師傅給他看着怪病的!」
「好,那就去看看……」
夏平安也來了興趣,他也想看看真正的應聲蟲是什麼樣的,說罷,他就起身,和那個年輕人來到了醫館的後堂診室。
一來到後堂診室,夏平安就看到了兩個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愁眉苦臉,眼圈下面有兩個漆黑的眼袋,緊緊抿着嘴巴,就像怕開口一樣,這個男子伸出手,正讓另外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給把着脈,把脈的男子,眉頭也皺成了一團。
看到夏平安到來,那個把脈的男子連忙站了起來,對夏平安行了一個禮,「師傅,這就是那個病人,我剛剛已經細細的給他把過脈,他的脈象細而沉弱,精力有些不濟,應該是多日沒有睡好,其他並無任何問題。」
那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看到夏平安來,也連忙起身,給夏平安行了一禮。
「見過張醫師,我是李虔縱醫師介紹來您這裏看這怪病的……」
「見過張醫師,我是李虔縱醫師介紹來您這裏看這怪病的……」
夏平安也驚了,因為不是那個男子把一句話說了兩遍,而是那個男子一說完,他肚子裏咕嚕咕嚕的就有個聲音跟着把同樣的話說了一遍,就像肚子裏藏了一個複讀機似的。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趙蘇……」
「我叫趙蘇……」
現場的情況,實在是太搞了,夏平安問了這個叫趙蘇幾個問題,這個趙蘇每說一句話,他的肚子裏都會有個聲音把他說的話重複一遍。
這個趙蘇得這個病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據他所說,開始的時候,他肚子裏說話的那個聲音還小,只是嘰里咕嚕的,他以為是腸子在響,後來,那個嘰里咕嚕的聲音逐漸有了聲音,會學着他說話,但那聲音也不大,只有他自己能聽見,旁人也聽不見,他還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吃了不少藥,只是最近這半年,肚子裏的那個聲音逐漸變大,連旁人都能聽見,他才知道不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趙蘇被嚇得不輕,睡覺都睡不好,以為自己身上附了什麼妖魔鬼怪,之前還請不少人做法想要祛除這個妖怪,但都沒有啥效果,一直到幾個月前,他請一個道士來家中做法,那個道士看了他的情況後,說他這種情況不是妖魔鬼怪附身,而是肚子裏有了怪蟲,是那怪蟲在發聲,按照那個道士看過的古籍記載,此病十分罕見,只能找醫師治療,所以趙蘇才輾轉來到了洛陽,一番求索打聽之後,前兩日遇到李虔縱,李虔縱也束手無策,才介紹來張文仲這裏看這怪病。
李虔縱也是名醫,與張文仲相熟,他看不了,所以介紹趙蘇來找張文仲試試。
一般人融合這種界珠為啥不可能成功?因為能想到治療應聲蟲的法子的,腦洞不是一般的大,不知道治療應聲蟲這種疾病典故歷史的人,根本不可能融合這顆界珠。
「張醫師,我這病還有救麼,我現在都不敢隨意出門,出了門也不敢隨意說話,我要開口,別人都以為是我怪物……」那個男人可憐巴巴的看着夏平安。
「張醫師,我這病還有救麼,我現在都不敢隨意出門,出了門也不敢隨意說話,我要開口,別人都以為是我怪物……」
再聽着那個男人肚子裏的復讀聲,夏平安強忍着才沒有笑着來,他裝作一臉凝重思考的模樣,摸着自己的鬍鬚,問了一個問題,「你會讀書麼?」
「讀過幾年書,有個鄉貢的身份……」
「讀過幾年書,有個鄉貢的身份……」
趙蘇說一句,他肚子裏的應聲蟲也跟着說了一句,趙蘇一臉生無可戀。
夏平安點了點頭,最後才轉頭吩咐身邊侍立着的弟子,「去,把書房裏的《神農本草經》取來!」
「是!」那個年輕弟子一點頭,連忙去取書。
對醫館來說,《神農本草經》這書是必不可少的,幾乎每個醫館都能看到。
不一會兒的功夫,醫館的《神農本草經》就取來了,放到了趙蘇的面前。
夏平安指着《神農本草經》對趙蘇說,「你從頭到尾把《神農本草經》上記載的所有可用之藥的藥名給我讀一遍,要吐字清晰,一字不漏!」
「只讀書中藥名?」
「只讀書中藥名?」
看到夏平安點了點頭,趙蘇也不管了,他拿起《神農本草經》就開始按照書中的條目記載讀起書中記載的那些藥名。
「雄黃……石硫磺……雌黃……水銀……石膏……磁石……凝水石……」
隨着趙蘇讀起《神農本草經》上面的藥名,他肚子裏的應聲蟲也跟着他一起讀那些藥名,一字不落……
夏平安和他的弟子就在旁邊聽着,夏平安不動聲色,他的弟子則滿是好奇,不知道自己的師傅讓這個得了怪病的病人讀《神農本草經》是什麼意思,難道只讀書就能治病?
至於趙蘇,他已經是走投無路,把夏平安當成了救命稻草,別說夏平安只是讓他讀《神農本草經》,哪怕讓他把這本經給吃了,他也照吃不誤。
二十多分鐘後,就在趙蘇讀到木字部的時候……
「巴豆……巴豆……蜀菽……蜀菽……皂莢……皂莢……郁李仁……郁李仁……莽草……莽草……雷丸……桐葉……桐葉……」
「停……」夏平安一下子叫住了趙蘇,「你剛剛讀雷丸的時候,你腹中無聲,你可再讀兩遍雷丸試試……」
趙蘇差不多都讀麻木了,聽到夏平安這麼說,趙蘇才一下子想起了,是啊,自己剛剛讀雷丸的時候,自己腹蟲的確沒有重複的聲音了……
「雷丸……」趙蘇又讀了一遍。
這次也一樣,他的腹中無聲。
「雷丸……」趙蘇讀第三遍,他的腹中還是無聲,之前一直在他肚子裏的「複讀機」在遇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似乎死機了。
「好了,再讀後面的那些藥名?」
趙蘇繼續讀起來,「桐葉……桐葉……梓白皮……梓白皮……石南……石南……」
在雷丸這一味藥物之後,趙蘇肚子裏的應聲蟲又恢復如初,趙蘇嘴裏讀出什麼字,那應聲蟲就繼續跟着讀出來。
夏平安抬了抬手,讓趙蘇停下,不用讀了。
「去用雷丸熬藥來……」夏平安吩咐身邊的弟子。
旁邊的弟子連忙去熬藥了,這醫館裏就有不少藥,可以讓病人抓藥,雷丸也是醫館常備的藥材之一,用雷丸熬藥,很方便。
雷丸又作雷公丸,雷矢,味苦寒,乃是一種用作藥材的真菌,生漢中,八月采。
不到半個小時,雷丸熬成的湯藥就端來了。
趙蘇看了看夏平安,夏平安對着趙蘇點了點頭,趙蘇端起湯藥,想都不想,就一口把碗裏的雷丸湯藥全部喝了下去。
剛剛喝下湯藥幾分鐘,他的肚子裏就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還有慘叫之聲,就像有小人在他肚子裏打架一樣,片刻之後,趙蘇臉色一變,一張口,哇的一聲就吐出一團兩寸多高的肉團來。
那肉團落在地上,還像一個人一樣,站起來走了兩步,但眨眼就化為一團膿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可以了,你腹中的怪蟲已經吐出,你的病已經好了……」夏平安對趙蘇說道。
「啊,真的嗎?」趙蘇不敢相信的問了一句,隨後,他才發現,自己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的腹中,再也沒有聲音傳來,他一下子大喜,連忙對夏平安道謝,「謝謝張醫師……」
「師傅,剛剛從他口中吐出的那個人形的小肉團是何物?」
「那是應聲蟲!」
「師傅剛才為何讓趙蘇讀《神農本草經》?」
「那應聲蟲也是天地奇蟲之一,已經通靈,我讓趙蘇讀《神農本草經》,只是一個嘗試,如果《神農本草經》中有那奇蟲害怕之物,趙蘇讀的時候,那奇蟲可能會害怕,不敢跟讀,我一試,果然如此,應聲蟲害怕雷丸,被雷丸所克,所以在趙蘇讀到雷丸的時候,應聲蟲不敢讀,我就以雷丸做藥,這是天地萬物相生相剋之理……」
「原來如此!」幾人恍然大悟。
界珠的世界一下子化為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