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蹲在望樓外的陰影中,身體緊貼着牆,腳站在僅有四五寸寬的牆沿上,一手提着弩,一手憑用兩根手指抓着牆壁上的縫隙,像一隻黑色的壁虎掛在牆外,悄無聲息。
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別說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人無法做到,就算是之前的杜小魚也只能堅持片刻,不敢指望一直這麼掛着,直到劉備出現在射程以內。
在遠處持弩掩護的虎士看着這一切,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對杜小魚的身手又添了三分敬畏,同時對孫策的崇拜再上一層樓。
誰說女子不如男?將軍推崇男女平等簡直是太英明了,非英雄不能為。
兩尺厚的土牆內,兩個里卒一邊警惕地看着四周,一邊輕聲討論着,渾然不知他們要防範的刺客就在咫尺之遙。
沒過多久,街道上一片喧囂,正在救火的人群向兩邊分開,一隊騎兵急馳而來。當中一人,鮮衣怒馬,氣宇軒昂,在幾名騎士的簇擁下,如眾星捧月,分外惹眼。
騎兵在縣倉門前停住,緊靠着平安里的里牆,離杜小魚不過二十步。
杜小魚提起了手裏的弩,瞄準那人的脖子,卻遲遲沒有扣下弩機。
倒不是沒有把握——她有足夠的把握一箭命中,就算不能當場射殺,也能引起混亂,再趁亂殺入,手刃劉備——她覺得這個人不像劉備。
老莊說過,劉備有兩個特徵:
一是下巴沒鬍子,對他這個年齡的男子來說不多見;
二是手臂比較長,雖然沒到手長過膝那麼誇張,但肯定比一般人長至少半掌。
這更少見。
那人背對着杜小魚,下巴上有沒有鬍子無法分辨,但他舉手投足之間,可以看出他的手臂長度與常人無異,不符合劉備的特徵。
在混亂的現場中,明暗不定的火光下,這點差別並不明顯,但杜小魚卻非常有信心。
再次看了一眼那人,杜小魚抬起弩,摳動弩機。
「啪嗒」一聲輕響,弩箭破風而去。
那人應聲倒地,身邊的騎士隨即大叫起來。「有刺客!」轉身向上看來,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騎士抬手一箭,直取掛在望樓外的杜小魚。
杜小魚早有準備,單手用力,躍入望樓中,橫肩猛撞,將其中一個里卒撞出望樓,然後與另外一個里卒打在一起。「啪啪」幾聲脆響後,另一個里卒也被她扔下瞭望樓。
短短的時間內,已經有幾名騎士策馬撞破里門,沖了進來,隨即趕到望樓下,張弓以待。
里牆外,同樣有十幾名騎士拉開了弓,蓄勢待發。
那個身材高大的騎士站得稍遠一些,一手挽韁,一手持弓,仰着臉,看着望樓上的杜小魚。剛剛被箭射倒的人也爬了起來,站在騎士一旁。在火光下的映襯下,杜小魚能看清他的臉,確認自己判斷無誤。
此人下巴有短須,絕對不是劉備。
杜小魚扔了弩,慢慢舉起雙手,同時不動聲色的打了個手勢,示意準備接應的虎士們稍安勿躁。虎士們雖然不明白杜小魚為什麼會失手,又為什麼束手就擒,可是他們對杜小魚有足夠的信心,靜靜地伏在原處不動。
「你是誰?」高大騎士問道。
「你又是誰?」
騎士沉默片刻。「某乃漁陽太守劉君麾下騎司馬,常山趙雲。」
「你是趙雲?」杜小魚眉毛一挑,隨即恍然。
本該還在城外的趙雲出現在這裏,本該出現在這裏的劉備卻是個贗品,果然是一個陷阱。老莊這次又栽了。作為作者,被自己書里的人物虐,真是諷刺得很。
雖然這個人很可能也是穿越者。
「正是,你究竟是誰?」
「你為什麼不問劉備?他應該知道我是誰。」杜小魚說道。
趙雲眉心微蹙,揮了揮手。「拿下!」
兩個騎士翻身下馬,上瞭望樓,將杜小魚雙臂擰到身後,綁了起來,又伸出手,準備搜身。
杜小魚冷笑道:「你覺得我身上哪兒能藏兵器?」
兩個騎士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大怒,抬手就是一個耳光。「賤婢,膽敢行刺府君,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再廢話,乃公剝光了你。」
「不愧是仁義劉備的手下。」杜小魚一口帶血的唾沫啐在騎士臉上,冷笑道。
騎士火冒三丈,抬手正欲再打,卻被趙雲及時喝住。
「住手!帶她下來問話。」
騎士不敢違抗趙雲的命令,狠狠瞪了杜小魚一眼,用力一推。杜小魚直接從樓梯上滾了下來,一直滾到騎士的戰馬前。戰馬受驚,向後退了兩步,昂首長嘶。
杜小魚躲在地上,一動不動。
騎士有點慌了,連忙下瞭望樓,圍了過來,舉着火把仔細查看。只見杜小魚滿臉是血,雙目緊閉,更加不安。剛剛推杜小魚的那個騎士伸手在杜小魚鼻端試了試,見尚有氣息,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將杜小魚抱起,放在馬背上,匆匆出了里門,來到趙雲面前。
趙雲在里牆外看到杜小魚摔下望樓,又聽到馬嘶聲,知道杜小魚可能受了傷,再看到杜小魚這般模樣,也有些惱怒,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兩個騎士。
兩個騎士嚇得一哆嗦,撲通一聲跪下了。
趙雲翻身下馬,半蹲在杜小魚面前,托起杜小魚,仔細查看了一番。杜小魚雙目緊閉,氣息微弱。趙雲不敢怠慢,命人找來一輛車,將杜小魚放在上面,立刻送回縣衙,自己則留在原地,指揮人救火,並搜索可能存在的同黨。
縣衙離縣倉也不過幾百步,杜小魚躺在車上,一動不動,順利的進入縣衙,然後被人從車上提了下來,連拖帶拽,來到中庭,扔在地上。
「府君,刺客帶到。」
腳步聲響起,有人下了堂,來到杜小魚面前。「這是怎麼回事?」
「呃……」騎士吱唔着,含糊的說道:「她從望樓上摔了下來,昏迷不醒。趙司馬正在救火,命我們將她送來,請府君發落。」
「知道了,你們出去吧。」
「喏。」騎士躬身行禮,轉身出了門。
杜小魚聽得清楚,緩緩睜開了眼睛,見眼前站着一人。雖然背對着堂上的燈,看不清臉,卻能看到他那一雙比普通人要長出一掌的手臂。
毫無疑問,這才是她要刺殺的目標:劉備。
劉備低頭打量着地上的杜小魚,輕聲嘆道:「什麼警隊精英,身手不行啊。」
話音未落,杜小魚突然就地一滾,雙腿如剪,纏住了劉備的小腿,用力一絞,將劉備掀翻在地,隨即翻身坐起,壓在劉備身上,被綁在身後的手掌一翻,指縫間寒光一閃,直奔劉備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