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
麥葉翻滾,在陽光的下,泛出那種收割後熟透的淡淡香味,混合翻曬的泥土味,隨風淡散開來,老旮深深吸了口氣,把住手中的草耙子,彎曲的耙尖已經讓鐵匠打直磨的尖了,捅起肉來還算利落。
聽見背後輕哼了一聲,轉頭卻是鄰家的半大小子阿三,緊把着鍋灰塗黑色班駁的鐵刀,還有些發抖,據說砸了他家僅有那口鍋,讓張鐵匠重鍛打出來的,因為和許多人因由一般,他家已經用不着那東西了。
有些稚氣的面上卻是看不出緊張還是興奮的,略顯單薄的身板很有些微微顫着,要是往常年景,看他身板這怕不又是個莊稼的好把式。日頭照的好些蹲伏的人有些不耐的,村里唯一上過番吃過糧的老排軍,穿着那領顯然已經不怎麼合身的舊皮甲子,輕輕回頭的噓了聲……
又沉浸到回憶中,本是好收成的季節,平常歲月里,不災不荒的,這地里的產出,哪怕官府催逼的緊些,多少也能落下些果腹的,還能攢些瓜菜雞鴨的到月集上給婆娘娃兒扯上幾尺布頭,打上壺濁酒的小小逍遙一下……就算災荒的年,官府也有糧放下來,在這天子眼皮底下,總不到讓人餓死的道理……
但一切都變了,雖然本村離官道較遠的,但自從皇上逃了以後,那些佔據了州縣的兵將們,就如蝗蟲般來了一遭又一遭,所行的事卻比蝗蟲更可恨的……初來還能對付過去兩遭,可是當被推舉出來備牛擔酒的去逢迎的鄉老,一句話不對就砍做了數塊後……這走馬燈似的抓搶的苦日子,就似沒有盡頭的走而復返的,……
直到那位據說死掉的保正家,據說逃難去的小兒子,帶了些人和兵器偷偷的回到村里,只說官軍已回來了,朝廷的大軍不日也要回來的,斬死那些賊軍的還有獎賞的,能夠搶回什麼都算自己,又帶人斬死了幾名路過大包小包的賊軍後,拉回最後幾頭瘦巴巴的耕牛後,有第一遭,就有第二遭……
遠遠的一隊百多人的騎士夾押着幾輛糧車,緩緩而過,卻見四野打理麥草的鄉人,如貓見了老鼠,奔走入飛的做鳥獸散,跌跌撞撞的很是摔了幾個跟頭,還有些撲倒在田裏就不見起來的,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本有些警戒的神色也松紿了許多,縱馬分出十幾騎的追逐而去。「給兄弟們討些酒食回來罷」
弛走的近了,見有的滾下了田隴,高喝道「莫走,給爺。。」
驟變突生的,鬆土中突然翻起拌索。前幾騎手勒不住翻倒在地上,後來大驚的一把越過去,卻是騰騰而起遠不止一條拌索,而且分佈的很些章法,還夾雜些碗口深坑的,那些騎士有閃過的卻又栽在另一條上,最後竟倒了一片。
說那時快,那些的騎士身手也饒是了得,多是返身一抄手穩穩落地的,卻突然連聲痛呼出來,只覺得腳底身上為土中的事物給刺了的,那些翻滾在地上的更是慘呼連連的起不了身的,血水姻透了身子,剩下的倒也彪悍的,顧不上查看傷勢,拔刀挽弓在手的,拉馬背對左右左右應敵的。
卻是瞠目欲裂的,見那糧車本陣中已經人仰馬翻的抑亂做一團的,人屍死馬的很是插了些箭只倒了一地,那些稻佶堆杆的後面還在不斷的飛出矢來,反衝躍下的人馬卻不知道什麼緣故,連陷在了田梗中,而四野中本來畏縮四逃的鄉民,瞬間變做紅眼的凶獸,不斷從稻田中湧出,根本無視少數明晃晃的刀劍弓矢,一擁而上用草耙溝犁、鋤把糞叉的將騎士扑打捅拉下馬來……
老旮滿身疲累的一把坐在地上,剛使了老大勁有些脫力,身子一下就覺得空了。這一場拼下來,竟是較沒日夜搶收上三日三夜的莊稼,還要辛苦。
只憑一股兒勇勁,狠恨捅到第二個馬上的,耙頭就彎了,鈎在人衣甲上脫不了手,若不是背後的阿三拿破刀格砍下那揮刀的人手,自己腦袋就搬家了。自己這家什也斷了幾齒不能用了,不過老排軍正和那游擊附近的人馬商議過了,給一批兵器的,張鐵匠用得來的好鋼,重給打個銳利的槍尖。阿三那小子也被掛了一刀,不過這小子運氣好的多,看他不顧傷勢抱着那馬刀,笑的合不攏嘴的,光看那光色和紋路,竟是比老排軍寶貝一樣藏在房裏的那口,還要來的好,讓他隱隱有些妒忌。
左右有些伏着傷死的哭喊的,又有些拿着剝來還泛着熱氣的甲衣,也不管合身不,炫耀穿戴着轉看的,還有些趴在破開的糧袋上,捧一把在手摩挲在面上的喃喃道「多好的糧食啊。其他為按分發弓矢刀劍的爭的面紅的……
但不管怎麼說,眼下總算有了個盼頭,這也就循着走下去了,鄉土難棄不願意逃難的,也總要在這世上活下去的,跟着那些人,大伙兒也學做了藏糧斷水躲人的法子,說是要利用本鄉本土的熟悉,把那些貪得無厭的蝗蟲給困走擠走逼走的,直到官軍回來的,就天下太平了,聖上少不得看在抗敵保鄉的份上,給免了錢糧。據說官軍的羅大人也了許多為國為民出力有封賞的話,但自己這些土裏刨的人經過了這些事,也只認明白了一個理兒,誰搶咱的口中食,誰就拼他則個的……
另一處屍橫狼籍的戰場,一大堆被剝的赤條條的屍身,在一個大坑裏壘做迭迭,眾多衣甲混雜的漢子正在打掃戰場,看氣勢和行舉,很有些章法的,清理痕跡,將刀劍鎧甲箭只,分堆整理綑紮上馬,又將受傷的戰馬放血宰殺取肉,煙乾的馬肉骨頭和加料的凝固馬血,都是良好便攜食物,馬皮馬尾都有用處。濃厚的血腥味似乎絲毫影響他們的興致,嫻熟的似已不是頭一遭了。
」都收拾乾淨沒「為首一員很有風塵疲色的粗壯漢子,留了一把大鬍子,顯然很久未休整梳理過的,遮掩的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別着個眉問
「帶不走的也覓不遠埋了」身邊的部下應聲道
「安軍那些兔崽子的虧吃多了,也變的機靈滑洛了,留給我們收拾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又一來報的,
「回稟團頭,都妥當了」他恩的一聲,「不過,弟兄們發現了些東西」,「似是羅大人那裏傳下來,有關總大人的名目……」
「讓兵曹和參軍們都拿出個全軍大比武的章程來把」當時我如是說「總窩着也不是個章法,是騾是馬終要拉出來遛遛的,就在馬上馬下見真章把」
「除了羌營和騎部外,五軍諸營,都來比畫比畫把,省的老生事,鼓搗些血書請戰的名堂,不過羅先那裏不比其他,敵後危戰的,只有諸項考績最優的才行,功名不是那麼好拿的」
金州、大散關、商州三點一線的輪戰法開始實行,調換金州一營人馬已經上路,前線各軍輪換下來休整補充的人馬,很快也會出發。
之所以只有這點人,一是物資消耗規模控制上的考慮,先試點輪換練兵的效果,再飼機擴大。
再就是一些政治上考慮,雖然是在同屬部下間的調動,但要知道按本朝的衛禁律,對軍隊的調動,特別是天子身邊的軍隊的調防,有極其嚴格的規定。
主將的魚符印信、門下省的式條,兵部的通奏行文,一個都不能少,如果駐軍沒有正式理由私出防要,是形同造反,殺你沒商量的重罪。
當年的兵部尚書兼左撲射的一代權臣王毛仲,也是北軍出身的,在北軍統將中,很有些親信心腹的。就是因為得意忘形,自持寵眷,為了讓例行的北軍大校閱更好看些,利用職權跳過省台從東都洛陽調了一批兵甲到長安,結果各種因素參合起來,被對頭高力士抓到把柄給參死的。
依我金吾中郎署金吾衛和龍武軍將軍兩府的權限,最大程度也不過可自主調出一營人馬,還要事後在兵部和中書、門下省及時報備的。而且關於輪戰練兵,我還有些其他的想法,因此我是不會在關鍵問題上授人以柄的。
但是誰去就很有些爭議的了,在功名的刺激下,大家不想落人後,因此這一營的編配,並不是一個整建制,而且是每營各選出一夥,按照模範營老軍1:10的比例合編的,還有六曹附屬的編派,很有點小型綜合兵團的味道。
而輪派的先後,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全靠實力說話的,因為游擊中不但考教各團隊間的獨立和協同作戰能力,也是對統將一種考驗和鍛煉。還要考慮派去的人性格,品級,與羅先的合作等問題。我雖然也有點任人唯親的,也有點排除異己,但是新手指揮老手或者軍令出多門這種事情,絕對不允許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