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嚨!
雙膝重重地砸在地上,地面寸寸龜裂。
而陳東,眼中的血芒卻是忽明忽暗的閃爍着。
靡靡佛音,愈發洪亮。
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灌注到陳東的耳畔。
他周身的血氣也快速地衰弱,暗淡。
頭頂上,無邊苦海轟鳴着快速傾軋而下。
土黃色渲染了這一方天穹,恍若囚牢,傾軋而下,封死了陳東的四面八方,同時像是一隻大手,快速地擠壓收攏陳東身上的血色氣勁。
「小傻子佑恩」
陳東跪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抖,血氣快速暗淡的同時,腦海中卻浮現出了顧清影和小佑恩的樣子,還有父母
就仿佛在苦海籠罩他的瞬間,一下子將他牽引到了另一個空間。
這片空間。
是一處汪洋,只是水卻是土黃色。
浪潮洶湧,一浪接着一浪。
陳東正站在這處土黃色的汪洋中心,四面望去,目之所及,除了土黃色的汪洋,就只剩下無盡黑色。
黑暗中。
一道道熟悉的身影,踩踏着土黃色汪洋,緩緩走來。
「大傻子」
「東兒!」
「爸爸抱,抱抱」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快速而來。
陳東站在苦海之上,滿臉的糾結痛苦。
他清楚這是幻覺!
也想過抵抗這種幻覺!
可看着奔走而來的父母、顧清影和佑恩,所有的抵抗念頭,都快速消失。
與此同時。
嘩啦啦
海浪響起。
靡靡佛音,貫徹天地。
陳東似有所覺,轉頭看去,卻是發現苦海之上,一葉扁舟快速駛來。
而原本朝他奔走來的父母、妻子和佑恩,此時都在船的另一方,盡皆笑臉盈盈的看着他。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空空大師空靈威嚴的聲音同時響起。
陳東看着駛到腳下的扁舟,陷入沉思。
「真的就要放下嗎?」
「可如果放下了,鎮疆城和大雪龍騎軍怎麼辦?」
「難道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城破人亡,那我這大雪龍騎軍的龍頭衛,奔赴戰場的意義何在?」
「他們已經做得夠多了,真的拼無可拼了,而我還有一戰之力的,我不願意坐以待斃,我不願意冷眼旁觀。」
「我來這戰場,是以龍頭衛身份來的,是他陳道君跪下求我來的。」
「鎮疆城在踐行着存在的意義,大雪龍騎軍也在踐行着使命,而我」
一個個念頭浮現在陳東腦海中。
他抬眼看向了遠處的父母、妻子和佑恩。
他們都在笑,笑的很甜蜜,笑的很幸福。
而這樣的笑容,曾經陳東奢求過無數次,當然也僅僅是奢求罷了!
「我的家沒了,可他們還有家的!」
陳東忽然笑了起來,肆意灑脫,仿佛一下子釋懷了。
他仰頭看向黑漆漆的天空,耳畔迴響着苦海中翻騰的浪花聲,臉上的笑容無比釋然。
「男兒立於世,當心懷天下。」
話一出口。
陳東一步邁出,悍然一腳踩踏在了扁舟之上。
嗡隆隆!
本在苦海中搖晃的扁舟,卻是隨着這一腳四分五裂,快速地沉沒下苦海。
而對面的父母、妻子、佑恩,同時笑容消失。
「爸爸」
陳佑恩大大的眼睛噙淚,一臉委屈。
但陳東卻笑得越發釋然了。
他豁然轉身,於苦海之上,背對着父母、妻子和佑恩。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字一句,鏗鏘如雷。
剎那間。
雷音滾滾。
苦海浪潮戛然而止。
陳東的聲音,迴蕩在這片空間中,久久不絕,且越發洪亮。
甚至蓋過了靡靡佛音!
他抬腳,邁步,朝着遠處的黑暗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腳步不停。
但他身上的氣勢,卻是在急劇變化。
沒有了糾葛,只有堅定,一往無前!
「我自苦海來,亦身在苦海,何曾有頭可回?」
「我在哪裏,哪裏就是苦海,哪來的回頭是岸,大師你說是與不是?」
「他們在用性命守護着身後的家園,守護着摯愛親朋,守護着萬萬里河山,而我也該守護他們!」
砰!
陳東又是一步邁出,只是這一次,一步落下,天地具震!
陳東仰頭,目光凜冽,光芒璀璨。
這一刻,他氣勢昂然,猶如出鞘利劍,鋒利無匹!
「敢問大師,可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明,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再問大師,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與此相比,是弱是強?」
「三問大師,貴為陸地佛陀,可做到了這些?」
轟,轟,轟
接連三問,卻讓苦海掀起滔天巨浪。
道道數百米高的浪潮,將苦海攪動的天翻地覆。
而整個空間,此刻都雷聲滾滾,轟鳴大響,甚至空間都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震顫起來。
靡靡佛音,消失不見。
陳東卻是灑脫決然,一往無前,腳步邁在苦海之上,背離父母、妻子和佑恩,朝着遠處的黑暗而去。
與黑暗相比,他的身形渺小如塵,可隨着邁步走向黑暗,他的身形卻在快速拔高壯大。
十米,百米,千米
到最後,陳東的身形,竟是頭頂黑暗,腳踩苦海,與這一方空間的天地同比高!
轟隆隆
苦海震盪,浪潮不止。
而陳東,更是腳步不停,身形壯大。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四句,不斷的重複在這一方空間中,徹底代替了靡靡佛音。
而在外界。
戰場之上,同樣迴蕩着陳東這以決絕語氣說出的四句,朝着遠處極速擴散。
轟隆隆
昏暗的天穹之上,風雲變幻,風雷齊聚,電閃雷鳴。
忽明忽暗間,讓這一方真實天地,鬼魅異常,恍如神魔降世。
各方戰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驚恐地望着變幻的天地。
就連姜家諸位和古蒼月、張度厄等人,也盡皆停戰。
只是相較於數百萬人的關注點,他們卻是齊刷刷的看着泱泱苦海。
震驚、惶恐、錯愕、恍惚
每個人的臉上都各不相同。
「這,這,這是」
姜大爺魁梧身軀巨震,虎目圓睜,震驚的話都說不出口。
與此同時。
極北黑獄。
高聳巍峨的黑獄圍牆上。
陳道君不顧寒風如刀和凜冽大雪,巍然屹立。
他背負着雙手,眺望着南方。
而此刻,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這一步東兒終於邁出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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