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華樓
「灩姐姐。勈収顔」沁顏面色慌張的從外面跑了進來,路過門檻時還被絆了一個踉蹌,索性站的穩些,沒有摔倒。
「什麼事這麼莽撞?摔倒了就好受了?」灩芳華還想起身扶她,見她沒事,便又坐了回去。
「灩姐姐。」沁顏喘着粗氣,斷斷續續道:「青丫頭…青…青丫頭…」
「氣喘勻了再說。」灩芳華遞給她一杯水,眸露幾分緊張,卻仍自鎮定。
沁顏接過水杯,慢慢咽下,待氣息均勻,重新說道:「埋在宮裏的探子回報,青丫頭的身份已被皇帝得知,今日一早就卸了青丫頭太監總管的職位,並派人監視。」
「皇帝除了監視可還有其他對丫頭不利的動作?」
「只有監視。」
「丫頭是否還不知情?」灩芳華問着,擔心絡青衣還被蒙在鼓裏。
「我也不知,探子去了丫頭房間並沒看到她,反而屋裏像遭了賊一樣遍地是散落的物事,衣櫃也被翻得極亂,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那探子懷疑有賊闖進了皇宮。」
「丫頭不在房間?」灩芳華眉頭輕蹙,「什麼賊有本事闖進皇宮還不被發現?」
「不知道。」沁顏搖頭,「探子找不到丫頭在何處,便趕來匯報情況了。」
「啾啾。」突然傳來須鱊的啼聲,灩芳華將眸光掃向窗外,須鱊正呼扇着翅膀嗖的一聲飛進來,卻因為速度太快沒停下來,再聽一聲啾啾慘叫與撞牆聲合二為一,須鱊臉貼着牆壁滑了下來。
沁顏掩唇一笑,看着被須鱊砸出的一個小坑,走上前將它捧在手心,順着他顫顫發抖的羽毛,笑道:「這回好受了?」
須鱊甩了甩小腦袋,覺得眼前冒了太多的星星,嗚咽兩聲,晶亮的大眼睛看向灩芳華,可憐的呦!
「還沒撞傻。」灩芳華淡淡的瞥着它,「信箋都送到了?」
須鱊點點頭,躺在沁顏掌心的小身子突然蹦了起來,飛到灩芳華的肩膀上,歪着頭與她對視。
灩芳華側目而視,緊蹙的眉頭不自覺加深,絕艷的容色上多了幾層沉沉的霧靄。
「灩姐姐,須鱊同你說了什麼?」沁顏知道灩芳華會讀心,莫不是青丫頭又惹了什麼事情?
灩芳華放飛須鱊,緩步走到窗前,一抹嘆息溢出唇角,「它說青丫頭領着墨彧軒的屬下離開了皇宮,隨行的還有天下第一神偷無妙。」
「神偷無妙,那丫頭被翻亂的房間便是無妙乾的了?」沁顏十分不解,既然無妙隨行,便是與丫頭有些情分,怎麼還翻亂她的房間?
「不能確定。」灩芳華突然轉身,沒走幾部卻被沁顏拉住,「灩姐姐,你幹什麼去?」
灩芳華看着沁顏拽着她的袖子,伸手拂掉,「我怕丫頭去了便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你就也要跟着去?」沁顏的聲音突然有些拔高,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嗯,須鱊說丫頭去炎獄了。」灩芳華淡淡應聲,抬步要走,卻被沁顏猛地扯住手腕,「灩姐姐,你體內的火毒不定時會發作,暗獄蓮火更會加重你身上的火毒,當初我們從炎獄出來不就是為了治好你的身體嗎?如今你說要回去,你是不要命了麼?」
灩芳華絕色的容顏上透出一抹寂寥,寡淡道:「丫頭煉製的九轉還魂丹暫時壓制了我體內的火毒,即便回了炎獄也不一定會發作,你且放寬心,護好芳華樓待我回來。」
「你還會回來嗎?」沁顏慘笑着,「灩姐姐,或許你沒發現,這三年裏你的性子變了不少。」
「嗯,變了。」灩芳華點頭承認,她向來少言,只是來了這雪月京都,話也不自覺的多了起來。
「你向來珍視的那些花草呢?也不管了麼?」沁顏試圖挽留她,她想回炎獄,到底是為了誰呢!
「有你在,我很放心。」灩芳華抓住她的手腕放下,斂盡芳華的容貌上破開一抹微笑,美得幾乎令天地失色,聽着那清潤的嗓音,有如春回大地枯木逢春,令沁顏想反駁的話就那樣卡在當口,說不出來。
「灩姐姐。」在灩芳華踏出門檻的那一刻,沁顏叫住她,面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哀傷。
「照顧好自己,我們等你回來。」
「好。」灩芳華輕輕的笑了笑,未曾留戀,抬步走出芳華樓。
「沁顏姐姐!」樓下有不少姐妹跑了上來,見沁顏坐在椅子上,眸色一滯,忙問道:「灩姐姐這三年都不曾出過芳華樓,她這是要上哪兒去?」
沁顏緩緩看向她們,人人面色迫切,似乎也在為灩芳華而擔憂,緩緩扯出一抹笑,搖頭道:「灩姐姐想出京都瞧瞧,放心,她去不了多久的,芳華樓,還在。」
眾女子心下微鬆一口氣,可還是有人疑惑出聲:「灩姐姐身子骨不好,怎麼出京也沒個人照顧?」
「灩姐姐長了手腳,她會照顧自己,問那麼多做什麼?你們都下去吧,別來煩我。」沁顏揮了揮手,感覺一股煩悶突然湧上心頭,讓她心裏十分的不舒坦,只因她想到了被困炎獄的墨彧軒,灩姐姐是為了青丫頭而回了炎獄,還是為了墨彧軒呢?
「是。」眾女子看沁顏瞬間變了樣的臉色,也不敢再多問將房門關上走了出去,她們也就是擔心想問上兩句,估摸沁顏姑娘是因為灩姐姐的離開而難受,這個時候還是離遠些的好。
屋內的各種胭脂香隨風而散,可有一抹淡淡的藥草香依然瀰漫縈繞,沒入沁顏的鼻尖。
不好!沁顏騰地站起身,面色驟然一遍,沒了這屋裏的藥草香做遮掩,那灩姐姐身上的那股異香……
「花憐可在?」沁顏閉了閉眼,掩去眸底那絲慌亂,以精神力去探知周圍花憐的存在,並以玄氣將話傳了老遠。
不過片刻,屋內便出現一陣黃色的煙霧,煙霧漸漸幻化成人形,黃衣女子面容姣好,只是衣服上染了不少風塵,花憐單膝跪地,拱手回道:「尊者。」
「炎獄的情況如何了?」
「花憐依照尊者的吩咐加固了炎獄外的結界,現如今墨彧軒已不能抵擋,玄氣極度透支,就連他體內的靈氣都快被結界吸乾了。勈収顔」
「丫頭已經離開皇宮,準備去往炎獄,這…」
「尊者放心。」花憐勾起嘴角,「等青姑娘到了炎獄時,墨彧軒早就會被暗獄蓮火燒的灰都不剩,青姑娘去了也無用,她救不了他。」
沁顏點頭,眸底充滿了陰鷙,滿意的笑道:「灩姐姐也離開了芳華樓,準備返回炎獄,這一路上由你護着她的安危。」
「尊上?」花憐微詫,不明白灩芳華回炎獄做什麼。
「誰知道灩姐姐到底是放心不下誰呢,總之要你隨時護在她身邊,最好,可以拖住她的腳步。」沁顏詭異的揚起一抹笑,看着花憐,從腰間上解下一塊玉佩扔給她,「此佩可調遣炎獄內近半數的隱衛,必要時刻允你動用。」
「是!」花憐接過玉佩,將其放好,「尊者可還有吩咐?」
「灩姐姐走到匆忙,稍後我整理些草藥你給灩姐姐帶着,可以遮蔽她身上那股子異香。」
「花憐明白。」
沁顏笑了笑,一指挑起肩膀處一縷青絲,青絲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寸寸變紅,笑聲逐漸加大,溢出芳華樓。
九霄宮
「皇上,在青總管房內發現第一神偷無妙留下的東西。」展赫將手中托着的一片楓葉呈給墨泓,模樣很是恭謹。
「已確定青總管是被無妙擄走的?」墨泓眸色一沉,抿着嘴角看着那片火紅的楓葉,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展赫點頭,「無妙每次犯案,都會留下一片楓葉,青總管房內的這片也不例外,無妙的楓葉都是經過特殊打造,不會凋零反而質地堅硬,容易保存。況且青總管房內貴重的物品均已不見,有幾把椅子也遭到損壞,想必是青總管與無妙的抵抗過程中將椅子扔了出去,卻讓無妙輕巧的躲避開,再加上青總管的衣物還在,只是被翻得很亂,便確定了青總管是由無妙擄走,至於目的,怕是尋仇。」
「無妙是竊賊,偷東西尚可理解,可若說尋仇,他與青總管有何關係?」墨泓氣勢威嚴,負手立於玉宮階之上,天子龍威,不怒自盛。
展赫彎腰,拱手道:「皇上可還記得懿…顧琉汐的懿楚宮走水那夜,青總管協助太子殿下抓住了夜探皇宮的無妙,想必那時無妙便與青總管結了仇。」
墨泓回想起懿楚宮走水那日,猛不防腦海中浮現起墨浩褚的容貌,神色有片刻的飄忽,眼底戾氣一閃而過。
「皇上?」展赫輕喚一聲,見墨泓回神,再次低下頭,拱手道:「青總管如今被無妙擄出宮去,屬下已命人去尋無妙的下落,想必青總管一時無事,皇上不必憂心。」
墨泓看向展赫,眸光落在楓葉之上,捏住楓葉一角,沉聲道:「這是由鐵片打造,質地輕薄的楓葉,顏料鮮艷不褪色,你且看看這是出自誰的手筆?」
經墨泓提醒,展赫眼底露出驚詫,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只是不敢妄加揣測。
「第一巧手東方棠。」墨泓語氣平靜,只是看着展赫還是多了幾分懷疑,「聽說東方棠是你的表哥?」
展赫大驚,雙膝跪地,「求皇上明鑑,表哥替人打造東西從來不會分那人是誰,打出來的東西又是做什麼的,就算是無妙找上他打造楓葉,那也不能說明表哥與無妙便是同流合污啊!」
「早就聽聞巧手東方棠不論來者是誰,只要出得起價錢,打造的東西具有難度,便會同意那人的請求。你莫要驚慌,朕只不過是想讓你將東方棠叫進來宮來,他見過無妙自然清楚無妙的長相,朕想請他畫張無妙的畫像,張示天下,也好儘快將青總管救回來,再說這無妙偷東西偷到了宮裏,宮中防範不嚴,你這個侍衛總領亦難辭其咎,將東方棠帶來後,下去同今日值班的侍衛各領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展赫暗自鬆了口氣,皇上性子多疑,還好不曾怪罪表哥,只是要打五十大板,他這皮肉定要開花了。
「多謝皇上開恩,屬下這就去將表哥帶進宮來。」展赫對墨泓行了一禮,轉身走出宮外,旁邊的侍衛立刻遞上他隨身的佩劍。
展赫接過,吐出一口濁氣,這不僅沒找到夏侯公主,還讓青總管被無妙擄走,可有的他們忙了!
展赫看着天上艷陽,閉了閉眼,片刻後睜開,語氣頗為無奈,「走,去東方府。」
「是。」侍衛低頭,跟在展赫身後出了宮。
而身於殿內的墨泓捏緊了手中的楓葉,甚至將楓葉捏的變了形,平靜的眸底波瀾泛起,風暴盤旋,站在玉宮階上看着殿外的晴朗春色,緩緩吐出冰冷沉重的三個字,「絡,青,衣。」
半日過後,皇宮內便放出消息,太監總管青衣被第一神偷無妙捉走,並席捲宮中財物不知凡幾,雪隱暗衛出動數千,各地方府尹將配合暗衛的抓捕行動,儘早救回青總管,將無妙歸案!
「這人的畫工真是傳神,怎麼還將你畫美了呢?」絡青衣盯着城牆上的畫像看了許久,想着等了清流交代醉璃苑的事宜便又在京都耗了一個下午,剛想着出城呢就看見這樣一幅美男圖,下方明碼標價五千兩白銀,她撇了撇嘴角,胳膊捅了捅無妙,嘆了口氣,道:「就是太不值錢了!」
無妙也跟着她欣賞,眸光瞥見她艷美絕塵的側顏,咳了一聲,不再的移開目光,哼道:「哪裏不值錢,五千兩銀子,你的身價有我高?」
她又沒被懸賞,要什麼身價?若春水橫流的明眸提溜一轉,奸笑道:「我的身價是沒你高,可我家墨小賤的身價足以甩你幾條街了!」
無妙不在意的哼着,「整個雪月我就沒瞧見過墨彧軒的畫像,你這女人被我拆穿了吧!」
「美男春睡,媚態橫生,雪月也就只有這麼一副,在墨小賤的流軒宮裏,你沒看見?」絡青衣瞥着他,「本姑娘親自作畫,市價三千兩黃金,怎麼?要不要買回去掛在床頭?」
「小爺我又不是閒的發慌,天天看那人犯賤的笑給自己添堵麼?三千兩黃金,你還真敢要價!」他就是不肯承認墨彧軒比他好看了那麼一點。
「三千兩黃金吶…」絡青衣咋舌,「那可是爺自己定的價,是不是比你值錢?」
奕風嘴角抽了抽,九皇子妃,您這麼背後議論爺的身價真的好嗎?要是讓爺知道您和一男人明面上是討論身價的攀比,背地裏卻是商量着把爺賣出去,爺真的還能放過你嗎?
無妙偷偷跟絡青衣使了個眼色,她的意圖已經被那混蛋的手下發現了,他倆還能在繼續了麼?
絡青衣接收到無妙的信息,眨了眨眼睛,這事先壓下,等我在畫一幅裸男圖,賣的價錢更高!
「咳咳…」清流掩唇出聲,貌似這畫面他曾在醉璃苑見到過,爺還為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勈収顔雜書網
絡青衣訕笑回頭,美眸內流動淺淺的光澤,「咱們出城吧,今兒也耽擱不少時間了。」
清流點頭,剛走一步,卻突然頓住了,回身看了看無妙,皺眉道:「如今無妙只會給我們添麻煩,不如…」
無妙不服氣的打斷他的話,「小爺不就是被幾個破暗衛追緝懸賞麼!要是被他們輕易抓到,小爺我這天下第一的名頭又豈能擔了這麼久?」
「可你這幅容貌的確會給我們引來麻煩。」奕風看着無妙,與他身後的畫像進行對比,「你再往前多走幾步,想必我們就不用出宮了。」
「要不是這女人非要往我身上按這名聲,我至於時刻小心躲着麼?現在還想拋棄小爺,哪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那麼容易的事兒?」無妙不滿,怒瞪着絡青衣,這兩人都要攆他走了,這女人還能一聲不吭的,真想上去踹她兩腳!
絡青衣看到無妙眼底的不滿,嘻嘻一笑,「你急什麼,我又沒說要攆你,不過你這容貌的確招麻煩,要不我給你改改?」
「女人,你又想做什麼?」無妙第一反應就是往後退,他可記得這個女人先是給他添了塊碗大的疤,又讓他臉上起滿了小紅點,他最看重的容貌,怎麼能讓這女人改改呢,不行,堅決不行!
絡青衣摸着下巴,調笑道:「給你易個容,出了京都就給你變回來,如何?」
「可信嗎?」無妙十分懷疑的看着她,萬一這女人玩興大起不給他變回來怎麼辦?
「不信也好。」絡青衣攤手,「包袱給我,我們走。」
「誒!別別別!」無妙肩上的包袱被奕風拿在手裏,他看了絡青衣一眼,心一橫,「你這女人,別下太重的手啊!堅持一會就行了,可別蹭不下來,毀了小爺的花容月貌。」
清流抬起流雲錦袖放在嘴邊,清澈的眸底盈滿好笑。
奕風將包袱丟給無妙,見絡青衣一揮衣袖,淡青色的藥粉沾滿了無妙的俊顏,無妙用手碰了碰,疼的大叫,摸着鼓起水泡,哇哇喊着:「女人,你給小爺下了什麼?」
「堅持堅持,就一會兒哈。」絡青衣掏了掏耳朵,歪頭咧嘴一笑,若初發的芙蓉面更添一抹絕色,似林間的精靈頑皮輕笑,硬生生的叫人移不開眼。
無妙看得發呆,要不是奕風偷着在他腰間軟肉上擰了一圈,他還不知道自己是何時被兩人架着走到城門的。
「站住!」自然是有人攔下了他們,守城的侍衛掃了一眼幾人,懷疑道:「你們幾人是要去哪兒?」
絡青衣用袖子拂過臉頰,淚水盈盈滑落,哽咽道:「那是我夫君,他得了瘧疾,京都的大夫都說治不好,便讓我領他出去看看。」
「瘧疾?」侍衛走近無妙,看着他面上的水泡,哼道:「莫要誆騙我,瘧疾是會傳染的,如今扶着他那兩人怎麼沒事?看你們的衣着打扮倒像是大戶人家,大戶人家又豈會感染瘧疾?」
絡青衣放下衣袖,露出一張燦若春華的瑰艷姿容,她輕聲嘆氣,「實不相瞞,那兩人是我夫君的弟弟,我們一家身染瘧疾,屬我夫君的病情最重,眼見活不了多久了,我們幾個商議決定為了不傳染給他人,舉家搬離京都外出尋醫,要是能治好那自然最好,可要是不能醫治,哎,那便聽天由命吧。」
當絡青衣放下衣袖時,一抹芳香悠悠向幾名侍衛襲去,而那淺淡春山的容貌更是令他們心醉,想着還真是可惜了,這麼美的姑娘得了不治之症,一時間竟也忘記去捂蓋口鼻。
「姑娘夫君既是重病之人,為何還親自背着沉甸甸的包袱?這包袱可否能讓我們打開瞧瞧?想必姑娘也看了城牆上的告示,從這裏來往都要逐一打開檢驗,若姑娘包袱里沒我們要尋找的東西便放你們離開,可好?」這侍衛的語氣也軟了下來,眼睛看着她那流盼的清眸,嬌柔的柳腰,撩人的姿態,這態度自然軟化下來。
無妙心裏一緊,檢驗包袱?那不全露餡了?立馬向絡青衣投去求助的目光。
絡青衣嬌笑一聲,身子不着痕跡的後退踩上無妙的右腳,戚戚然道:「你們不知,我夫君還是個守財奴,要是在發現這病時早些掏了錢治,也就不至於連累了我們三人,別看他病了,這氣力還是有的,誰要是拿他的東西,他便會跟誰急,保不准還能咬你們幾口呢?攔都攔不住,這要是被咬上你們不也得了病嗎?」
無妙磨了磨牙,臉色黑沉到底,好你個絡青衣,變着法的罵小爺是咬人的瘋狗,你看等出了城我不咬你的!
「我們有心給姑娘放行,可姑娘也不能讓我們為難不是?」侍衛賠着笑臉,對另一名侍衛使着眼色,示意他上去將包袱拿下來。
侍衛有些猶豫,萬一這人發了狂咬了他怎麼辦?想着想着就沒動一步。
絡青衣莞爾笑了笑,「各位實在是對不住,我夫君的包袱我都不敢去碰,這還是他昨夜就收拾好的,要不你們誰拿下來看看?我也好知道私房錢是藏在何處了。」
「他是昨夜收拾好的?」侍衛疑惑的看了眼無妙不忍直視的那張臉,嫌惡的移開視線。
「可不是,吵吵了好一會兒,誰知道他裝了些什麼東西。」絡青衣順着他的台階下,還特意款步姍姍的離那侍衛近了幾分。
侍衛冷不防想起她也是患有瘧疾的,嚇得急忙後退,與眾侍衛看了一眼,點頭道:「允你出城了,姑娘路上小心。」
絡青衣鬆開一直踩着無妙的腳,對着侍衛拋去一個媚眼兒,柔笑道:「多謝這位大哥關心。」
「去吧。」侍衛擺擺手,陷在她的柔情里有些出不來了。
「誒!大哥,大哥,那姑娘已經走了。」有侍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神,見絡青衣一行人已經走出了幾十米,那姑娘的夫君走路姿勢有些怪異,可他並沒放在心上,鼻尖仿佛還縈繞了一抹清淡的女兒香。
就在幾名侍衛想要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時,絡青衣忽而回首輕笑,瑰艷嬌顏若海棠醉日,柔柔的眼眸似含了一兩分情意,那幾名侍衛便定住不動,痴痴不已,這好好的姑娘身患瘧疾,實屬可惜呀!
直到遠離了城門,無妙才一把推開架着他的兩人,自己腳下一個趔趄,怒道:「女人,就不怕墨彧軒知道後扒了你的皮!笑起來還沒完了,趕緊將小爺臉上這東西抹了去!」
「扒也是先扒你的,我怕什麼?」絡青衣哼着,對於無妙的威脅當作耳旁風。
「女人,快給小爺除了它!看不見都覺得心煩,小爺可不想這副模樣被別的女人看了去,有損小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形象!」無妙狠狠的瞪着絡青衣,面上十分不滿,被這女人踩得現在腳還疼呢,真想看着墨彧軒狠狠收拾她,最好折騰個三五天下不來床。
絡青衣翻了個白眼,他還有什麼形象?
「九皇子妃,出了京都前方就是天水城,可要找家客棧休息片刻?」清流拱手作輯,優雅的面上有着淺淡的笑容。
「繼續向前走吧,炎獄離京都甚遠,少休息一會便能多見他一面。」絡青衣擺手,雪隱暗衛也不是吃素的,多做停留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等到了天水城屬下去買一輛馬車,九皇子妃這一路就委屈些。」奕風拱手,便聽絡青衣開口:「馬車太慢,去買幾匹馬來,我們騎馬去。」話落,抬步便向前走。
「女人,那我的臉…」無妙追上絡青衣,黑沉的臉色透着怒火。
「用水一擦就掉了。」
「這麼簡單?」
「不信就留着!」
「哼!」無妙傲嬌的甩開頭,「等小爺找水去。」
而此時清流的一句話卻令無妙頓住腳步,「不到天水城,這一路無水。」
「你們沒帶水囊?」無妙瞪眼,眼底冒火,磨牙陣陣。
「出來的匆忙,只能帶上幾座縣城的底圖,沒帶水囊。」清流搖頭,動作優雅的抬起袖子,對着無妙淡淡一笑,卻是氣壞了他!
「你…」無妙指着奕風,奕風搖頭,「我也沒帶。」
「女人,你呢?」無妙看向絡青衣,倒退着前行,寧願用一張不忍直視的臉膈應他們。
絡青衣瞥了他一眼,嘴角微揚,「這些東西向來都是累贅,他們都沒帶我自然不會帶了,口水也是水,你可以試試,反正面積又不大…」除非他承認他臉大。
「口水…」無妙有些反胃,只要想到臉上沾了口水,整個人都不好了!搖搖頭,堅決道:「小爺我還是等到了天水城在洗掉,女人,這東西在臉上時間長了不會有副作用吧?」
「嗯?我也是第一次嘗試,至於有沒有副作用你等到了天水城就知道了。」
「你這個女人…」還真是令他氣的跳腳,冷哼一聲,足尖一點,背着包袱率先飛去了天水城。
「九皇子妃…」奕風開口,他怕無妙一去不回。
「忘了說…他就是洗乾淨了也只能幹淨一時,解藥我暫時還沒煉製出來,嗯,估計在沒有解藥之前他要過一個時辰洗一次臉,就是不知道那所謂的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形象會不會讓他洗沒了。」
奕風:……
清流:……
他們終於知道爺為什麼把她放在心上如此喜愛了,一樣的可恥,一樣的…讓人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卻又無可奈何!
……
「公子,咱們身後好像一直有東西跟着。」凌白忍了數次終於開口,等他回頭卻沒發現半點影子。
凌聖初神色淺淡,信步緩緩,繼續前行。
「公子…」凌白撇着嘴,公子怎麼能裝作沒聽見呢,明明就是有東西。
道路兩旁的野草內發出唰唰聲響,偶爾露出一兩處火紅的皮毛,在凌白掃過去時噌的再次消失不見。
「公子?」凌白小聲地喚,見凌聖初依舊不為所動,他放慢腳步,偷偷向後退去,餘光瞥着兩邊的草叢,倏地瞥見一處雜草晃動,提氣一躍,將草叢撥開,同時低聲道:「捉到你了!」
凌白一愣,棲息在草叢的內朱䴉倏地扇動着潔白的翅膀拔地而起,細長而向下略彎的尖嘴啄向打擾它休息的凌白,粗啞的叫聲並不響亮,卻並伴隨着陣陣咕噥聲,一聽便知它的憤怒。
凌白猛地向後一個縱飛,手中打出一道藍色的玄氣,朱䴉撲騰幾下轉了方向,繞過玄氣的軌跡,再次啄向凌白。
凌白一手集聚靈術,幻化出一條帶有金線的繩子,繩子被注入玄氣,在空中纏繞幾圈將憤怒的朱䴉捆住,他拍了拍手,上去捏了下朱䴉尖尖的長嘴,笑道:「小樣兒!三級玄技也敢跟我斗!」
凌白隨手一扔,將朱䴉扔進草叢內,隨後轉頭搜尋公子的身影,美滋滋的想着沒準一抬頭公子就在不遠處等他呢!
可當他望遍了這條路,都沒看見那熟悉的白衣身影,凌白加快腳步,終於在路口轉角處看見了繼續前行不理世事的公子。
凌白苦下一張臉,剛走兩步,表情卻從委屈變成了驚訝,何時公子的身後跟着一匹顏色火紅的蒼狼,這隻蒼狼還是那麼熟悉…。
腦中靈光一閃,凌白一拍額頭,那不是迷夜林內的那匹蒼狼麼?怎麼跟到這裏來了?
凌白迅捷的縱身幾個跳躍,轉瞬便到了凌聖初身邊,撇了撇嘴角,「公子,您就沒發現凌白方才不在麼?」這麼不在乎他實在是傷心呀!
凌聖初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移開目光,顯然他對於凌白方才去了何處去幹什麼完全不感興趣。
凌白受挫的低頭,哀怨道:「那您就沒發現身後跟着那匹迷夜林內的八段蒼狼麼?」
「你若喜歡,我可以助你們血契。」凌聖初清淡的聲音傳來,使得凌白頭垂的更低了,而那匹蒼狼則是停下腳步,眼睛兜轉,似乎在考量着要不要繼續跟下去。
當它看到凌白那不願意的模樣時,這才放心的又跟了上去。
「公子…它嘴裏叼着東西您也見過,不想拿來看看嗎?」
「上官嫆的長鞭,它出現在客棧時我便已經知道了。」
凌白幾欲吐血,「公子…」看着搖頭晃腦的蒼狼眼底精光一閃,誘哄:「現在是個好機會,凌白只想靠公子罩着,血契與凌白無用,您在考慮考慮?」
凌聖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說以我現在的玄技罩不住你了?」
「公子誤會了,凌白沒這意思。」凌白趕緊揮手,可不能讓公子誤會了。
「離出翾曜不遠了,你若惹出禍端,我便將你留在這裏。」凌聖初睨了他一眼,身形一閃,轉瞬消失在一人一狼面前。
「誒!公子!你等等我啊!」凌白追着他的方向,瞬間變只剩下一匹蒼狼錯愕的叼着長鞭站在地上。
蒼狼的眼中充斥着怒火,它死皮賴臉的追了出來,想不到卻被這個臭男人嫌棄了!心中越加憤怒,前爪刨地,火紅的身軀一躍,如一團流火向那兩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半柱香後
「公子,你沒甩掉它。」凌白悄悄拽了拽凌聖初的衣袖,頭冒冷汗,看見四周將他們包圍在內的黑色蒼狼,雙腿有些發軟。
「我是想將你留在翾曜的。」
「公子…」凌白頭皮發麻,頂着巨大的壓力問了句,「您都知道了?」
凌聖初容色清淡,卻如月清冷,周身散發着淡漠的氣息,令那些蒼狼也不敢貿然撲上去。
「我身上少了幾顆丹藥,少了什麼丹藥,我自然清楚。」
「那您…怎麼現在才說?」
「我也想看看隨跡丹的藥效如何,結果不負我的期望。」
「那公子,現在要怎麼辦?」這麼多隻狼,兩人也難敵啊!更何況蒼狼的速度相較於普通的狼快了兩倍不止,現在跳出蒼狼的包圍圈似乎成了難題。
「我說了,將你留在這,或許你一人足以餵飽他們。」雲淡風輕的語氣令凌白的腿腳更軟了,公子你可不能這麼狠心。
紅色蒼狼叼着長鞭從狼群後走出,得意的昂頭,氣勢高傲,眼睛始終盯着凌聖初,它就不信他還會無動於衷!
「你想讓我知道你及時攔住了她背後施放的冷箭,想讓我對你感激麼?」凌聖初不以為然的看着紅色蒼狼,眸光清若湖水,不摻雜一絲雜質。
紅色的蒼狼點頭,它就是這意思!這男人可以給它解藥了吧?它可不想這男人走到哪就跟到哪,可它總會不由自主的跟上去,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
「可我有說過讓你幫助麼?」凌聖初表情淡淡,聲音淡淡。
這臭不要臉的!紅色蒼狼怒眸圓睜,恨不得一爪子拍死他,嗷嗚一聲將口中的長鞭甩出幾米遠,呲着尖牙惡狠狠的看着他們。
「公子…」凌白身子發抖,躲在凌聖初身後,公子是不是說錯話了?
「公子…要不你就將解藥給它?」凌白怯弱的看了他一眼,隨後低下頭,被眾狼群起而攻之的滋味想想也不好受。
「沒有解藥。」
「啊?」
「當初煉製隨跡丹的時候就沒煉製解藥,因為我想着是給你用的,這樣你那雙腿就不會亂跑了。」淨會圖惹事端,真要考慮考慮要不要把凌白留在翾曜了呢!
「公子…」凌白聲音極低,心裏卻生出幾分慶幸,幸好他將隨跡丹給這匹蒼狼吃了,嗯,就是在公子一指摧毀樹木化為灰燼,蒼狼過於驚訝時他偷偷彈進去的。
「想好了麼?你是留在翾曜,還是留在狼群之中?」
「不能跟您去濯天嗎?」
「只要你有隨跡丹的解藥。」
凌白一張臉變成苦瓜色,煉丹師也不是說當就能當的,他倒是想啊!可他沒那天分只能煉出一堆渣渣……公子這不是為難他呢麼!
凌白看着公子淡漠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那紅色的蒼狼道:「公子現如今沒有解藥,可不保證他今後煉製不出,所以只要你繼續跟在公子身邊,說不準哪天他煩的不行就煉製顆解藥給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讓你的狼同袍給我家公子讓出一條道。」這話堪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了,在配上凌白的深情演繹,使得紅色蒼狼眼中露出遲疑。
「哪天我煩的不行只會燉了它吃肉。」凌聖初清淡出聲,這完全就是在給凌白拆台呀!
「公子…」聲音中充滿了濃濃的哀傷。
「這是你的保證,它想要解藥你自己去煉。」凌聖初指尖彈去衣袍上的褶皺,俊美如風的面容隱去一絲波動,周身的氣質十分淡然。
他沒說隨跡丹的解藥他煉製過,因為失敗的結果在他看來不值得一提。
要是凌白知道他的心聲,定能哭給他看,公子都能煉製失敗的解藥他還尋思什麼去?趁早找顆歪脖子樹吊死得了!
紅色蒼狼看了看凌聖初,又看了看凌白,最後將目光落在凌聖初身上,嗷嗚一嗓子給這兩人讓開條道,決定在拿到解藥之前跟在凌聖初身邊煩死他!
「你的選擇?」凌聖初冷淡的看了眼紅色的蒼狼,似乎笑了一下。
紅色蒼狼點頭,見他沒再說什麼,對其他的蒼狼揮揮爪子,眾蒼狼四下退散,它默默的跟在凌聖初,行則行,停則停,十分老實。
凌白偷偷的看了眼那匹蒼狼,還在好奇它怎麼會這般安靜,誰料這時蒼狼注意到他投來的好奇目光,眼中兇狠畢露,瞪了他一眼,嚇得凌白拍着胸脯喘氣,連忙跟上凌聖初,想着他是不是做錯了?或許他不該把那顆隨跡丹丟給這匹蒼狼。
待日後這匹蒼狼常和他爭搶食物時,他總會仰天長嘆一聲,豈止是做錯二字便可盡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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