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青衣笑着將下巴抵在墨彧軒的肩膀上,滿足的輕聲喟嘆,現有滿地錦紅,百室紅燈,亦有京都內外萬人目睹,今日這親,她嫁!
不僅要嫁,還要風風光光的嫁!
更要當着天下人的面名正言順的嫁!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突然從城內湧出一群大臣,這些人還身穿朝服,有人苦言相勸,「九皇子,您還未向忘贇國皇上修書求娶,怎麼能以您一句話便娶公主為妻?再者今日的婚事可是皇上為您和不楚姑娘舉辦的啊!」
墨彧軒眸色一冷,笑意清幽的看着那說話的大臣,如玉的面上浮起一抹諱莫如深,「爺以為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連大人,父皇都沒發話,你有什麼資格擋爺的路!」
連大人身子一顫,彎着腰跪下,聲音甚是悲切:「還請九皇子移步軒王府與不楚姑娘參拜天地,軒王府內外已佈置妥當,再耽擱下去可就耽誤您的親事了!」
墨彧軒泛着冷意的紫眸愈發深邃,忽然,他輕笑出聲,手指勾着絡青衣身後的髮絲,慵懶開口:「甚好!難為你們想的周到!爺與小青衣還正愁沒有洞房的地方呢。」
「九皇子…」連大人驚恐的睜大雙眼,抬起頭看着墨彧軒,張了張嘴,「九皇子,您可不能違抗皇令啊!您今日若一心求娶忘贇公主,老臣便與眾人在此地長跪不起。」
這戲碼,真是爛透了!
絡青衣撇了撇嘴角,長跪不起麼?那就跪着!她絕不攔着!
「軒兒,難道你連朕的旨意都不放在眼裏了麼?」墨泓面沉如水,他不是沒給墨彧軒機會,可他只要一個結果,那便是迎娶絡青衣,這讓他怎麼能同意?
「九皇子,您這麼做實在於理不合!若您今日違抗皇令迎娶她人,老臣願一頭撞死在這城牆上,只盼九皇子能為皇上着想為我雪月穩固着想!」
絡青衣發出輕微的一聲冷哼,何止是爛透了,簡直是狗血!想以死相要挾?也要看墨彧軒吃不吃這套!
「想死?」墨彧軒笑吟吟的看着連大人,眸光掃過一眾大臣,使得那些大臣冷冷的打了個寒顫,低下頭不敢說話。
濃紫的眸光落在不遠處那襲明黃色龍袍的男人身上,墨彧軒勾了勾嘴角,視線向後移,對上墨盵嘢那幽深的鳳眸,慢條斯理的開口:「父皇,兒臣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兒臣只此一生都只會要懷裏的這個女人!您若再相逼,就莫怪兒臣離宮出走!這一次,兒臣決計不會再回來。父皇可還記得月前兒臣走時托人帶的那句話?」
墨泓神色一凜,陡然想起他說若敢動醉璃,便此生不回來了。
前兩次顧及這句話他的確沒動,可後來實在忍不住心裏的火才將醉璃苑裡的男寵都打入天牢,本以為軒兒會同他鬧脾氣不回來,才會派隱衛尋他回來,可他派出的隱衛根本就連軒兒的影子都找不到,更別提帶回來了!
想必他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將那些男寵帶出來,所以他並沒有阻止。但動了醉璃苑可與絡青衣一樣?醉璃苑與絡青衣在他心裏哪個更重些?
墨彧軒笑了笑,揚眉道:「父皇,在兒臣心裏醉璃苑與小青衣相比自然是小青衣更重些!所以您說為了一個醉璃苑兒臣都能說出這樣的話,如果要是為了小青衣,兒臣又會說出什麼呢?」
「你在威脅朕!」墨泓一手指着墨彧軒,氣怒異常,他沒想過有一日竟會受到墨彧軒的要挾,若墨彧軒是普通皇子他倒不放在心上,可關鍵他是自己培養的下一任帝王!
「還好父皇聽得懂。」墨彧軒不以為意的擁着絡青衣轉身,十指交握,掌心溫暖相融,他掃着跪成一片的大臣們,笑道:「你們都給爺聽好了!爺早就把自己許給了小青衣,爾等若敢阻攔,就莫怪爺心狠!還有你連大人,想一頭撞死?也好!想死你就滾遠些!別髒了爺的眼!想必此時軒王府內各禮齊全,正好爺和小青衣趕得上拜天地,雖說時間上倉促了些,可只要今日能成功娶到小青衣,倉促些倒也無妨!」
「哦!對了!」墨彧軒握着絡青衣的手剛走出一步,突然停下,他回頭瞥了眼暗自垂淚咬唇不甘的秦不楚,懶洋洋一笑,「不楚姑娘,你與爺初次相見便穿着大紅嫁衣,即便有父皇的賜婚,可你認為這樣真的合適?爺好像忘了說,能直呼爺名字的只有小青衣,有資格當爺正妃也只有小青衣,能邀請別人喝爺喜酒的更是只有小青衣!不楚姑娘,你可願去軒王府喝杯喜酒?」
墨小賤真可愛!
這是絡青衣心裏的第一想法,當眾出面維護她不說,還將她心裏的芥蒂全部解開了,真是喜歡到心尖上了!
只是再看秦不楚哭的好不悽慘,她輕嘆,早就說了她這個名字取得有問題,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秦不楚從一開始就是在自取滅亡!
秦不楚向後踉蹌一步,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幾乎失了血色。墨彧軒說的沒錯,今日是二人初見,可這些年她的房中掛了數副他的畫,從幼年起,畫像便一年年更替,想必這也可叫做青梅竹馬吧?她看着他長大,也與他一同長大,還能叫做初見嗎?
猶記得他成人那年的那一副,畫上的男子一襲白衣風流驚艷,嘴角微微勾着一抹輕挑,流光四溢的紫眸內笑意深深,單是看一眼便好像攝住了人的心魂,單是看一眼,便再也移不開了。
那時的她滿心歡喜,總想着長大後嫁的人是他,於是盼了許多年,就在今日,她本以為一切都可以塵埃落定,可不曾想,在皇上的威壓之下墨彧軒依舊選擇反抗,依舊選擇,與絡青衣生生世世。
莫非他放棄了雪月的江山?不能啊,她知道他想要這個天下,他從年少立誓便想要的,又怎麼能為一個絡青衣而放棄?
秦不楚眼眶含淚,她以為她可以安慰自己,可當墨彧軒問她可願喝杯喜酒時,她崩潰了。
一朝愛慕多年卻求之不得,她,哭的泣不成聲。
她不是敗給了墨彧軒,也沒有敗給絡青衣,而是她敗給了自己的自信,敗給了自己的驕傲,反倒輸了這多年的等待。
絡青衣緩緩收斂了笑意,她對秦不楚沒有同情,或許秦不楚以為待墨彧軒歸來那日便可以成為他的女人,可是她想錯了,非錯彼身,而是錯生在了雪月!如果她不是國師的女兒,便無需空等這麼多年。如果她不是拿來交換的棋子,也不會一腔痴心錯相付。
也怪不得墨泓,這是雪月先輩定下的規矩。可雪月先輩將後人當做什麼了?以為他們就沒有自己的七情六慾,想要以這條暗令操控後輩千萬年嗎?
絡青衣不知道百年前雪月皇室與國師的關係,也不信以國師一己之力便能穩固住這萬里江山,她始終覺得荒唐,如果她是國師,定會弒帝取而代之!
「是不是要先拜堂?」再洞房。
絡青衣側頭看着墨彧軒,想着她可沒有秦不楚那一身光鮮亮麗的紅袍,該怎麼成親?要不她去把秦不楚那一身扒下來穿在自己身上?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她不喜歡那種紅色。
墨彧軒握緊了絡青衣的小手,回頭看了奕風一眼,奕風會意,立即飛身進入城門,直往城中一家店鋪奔去。
「敢不帶着小爺!」無妙跺了跺腳,在奕風走的時候他連一片衣角都沒抓到,哼唧一聲,追着奕風消失的方向飛去。
「你早有準備?」絡青衣對墨彧軒眨眨眼睛,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胳膊。
「爺想這日好久了,怎麼會沒有準備?」
「唔,也是!」畢竟這混蛋想吃了她好久了呢……
「走吧!再晚就誤了時辰。」絡青衣抬起腳,卻見墨彧軒站着沒動,面色微訝,側過頭看他,便見墨彧軒看向墨泓,悠悠道:「父皇,兒臣在軒王府等您。」
墨泓甩袖冷哼,黑沉的面上湧起一抹濃郁之色,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若墨彧軒娶得人是絡青衣,他不會去。
墨彧軒輕笑,點了點頭,「也好!父皇勞累,不去便該回宮歇着。」突然眉頭一挑,「那你呢,太子皇兄?」
嘢兒回來了?
墨泓驚訝的轉身,便看見一身金黃繡龍紋錦袍的墨盵嘢坐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沉聲喚了句,「嘢兒。」
「父皇。」墨盵嘢翻身下馬,走到墨泓身前行了一禮,隨後看向墨彧軒,俊美異常的面容上滿是陰雲,他點了點頭,低聲道:「九弟成親,本宮不會缺席。」
墨彧軒頷首,握着絡青衣的手向前走,邊走邊笑道:「小青衣緊張了,手心怎麼都是汗?這條路不長,我們走着去吧。」
墨彧軒領着絡青衣站在城門口,一眼望去,遍地錦紅。
「你不怕過了吉時?」她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今日定是要嫁給他的,既然結果註定,怎麼進去都一樣。
「什麼是吉時?」墨彧軒挑眉,牽着她的手向城內走去,兩人走的不快不慢,可這會兒的功夫就已經離眾人有幾十米遠了。
「爺與小青衣在一起的每刻都是吉時。還需要他人定下的時辰?」
「嗯,不需要。」絡青衣嘴角一勾,這話說的真動聽,每刻啊……
「哥,爺竟然要在今日成親!先前你知道嗎?」淺蔥看着淺憶,眼裏是止不住的興奮,爺這親事結的也太突然了!他們一點準備都沒有,鬧洞房要怎麼鬧來着?
「不知道。」淺憶搖頭,對淺蔥說道:「走吧,我們也去熱鬧熱鬧。」
「那是一定要去!」淺蔥興奮的舉起拳頭,剛要策馬,卻突然想起身後還做了個女人,他扭頭問了句:「如今到京都了,你還不下來?」
水無翎剜了他一眼,跳下馬去,小聲的哼了一句,「別以為這樣就能甩開我!」
淺蔥拽緊韁繩與淺憶一同打馬進了城門,他沒聽見水無翎這句話,若他聽見了,指不定日後都不敢再出現在水無翎面前了。
「爺成親,你去麼?」坐在清流身後的楚雲突然開口,這聲音有些低,還有幾分惆悵。
「嗯,我去。」清流點頭,優雅如畫的面上如霧籠罩,「寧可去了後悔,也不要未去遺憾。」
「那你帶上我,我也去。」楚雲像是下定了決心,他突然覺得待在鑄劍城也沒什麼不好,如果還有機會,他定會選擇回到鑄劍城再不回京!
「好!」清流勒緊馬韁,先將沐羽抱在身前,後帶着楚雲策馬進了京都城。
「回宮!」墨泓陰沉的看着並肩走在錦紅上的兩人,揚起手,坐上步輦,重重冷哼。
步輦逐漸走遠,聚集在城門口的百姓們也四下散開,紛紛走進城內,有人踩着鋪了一地的錦紅想沾沾喜氣,也有人往軒王府跑去,這不管九皇子娶得是誰,皇子大婚與民同樂,這等機會他們自是不想錯過。
墨盵嘢轉頭看了眼低聲啜泣的秦不楚,俊美邪肆的面容上勾起一抹幽冷的笑,他再度翻身上馬,衣袖一抬,帶着手下人浩浩湯湯往軒王府而去。
待墨盵嘢離開,灩芳華挑開馬車的帘子,抬袖遮掩絕色的容顏,轉瞬便消失在馬車內。
須臾,城門外就剩下三人,水無翎瞥了眼簌落梨花淚的秦不楚,眸中帶着一絲鄙夷,她噘着嘴走到水無痕身邊,晃了晃他的胳膊,道:「哥哥,我們怎麼辦?」
水無痕淡淡一笑,扣住水無翎的手拂了下去,「想不想去看他們成親?」
「人家讓進嗎?」水無翎懷疑的看着他,她真怕剛走進去就會被人轟出來,墨彧軒此時可是防着他哥哥要搶親呢!
水無痕點了點頭,「他們不會阻攔,今日是他大婚,王府門廳還是讓進的。」
「那走呀!咱們也去瞧瞧!」水無翎興高采烈的拽着水無痕的胳膊,拖着他走進了城門。
秦不楚緩緩抬眼,她伸手擦乾了眼角的淚痕,低頭看到這一身大紅喜袍頓時覺得很刺眼,只聽撕拉幾聲,她將曳地的袍子拽在手裏用力撕裂,還噼里啪啦的掉下不少玉石與珍珠,秦不楚踩上圓潤飽滿的珍珠,腳尖一擰,那珍珠被踩的粉碎,再抬起腳時只留下一地白色的粉末。
「幼稚!」突然,秦不楚身後響起一道好像大雨擊打窗柩的聲音,這聲音隱含着薄怒,低沉得仿若蔽日的烏雲。
秦不楚停下動作,身子一僵,她轉過身,面上流淌下兩行清淚,哭囔着:「你方才怎麼不出現?他敢違抗皇上賜婚旨意的時候你怎麼不在?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他是不想當皇…」
「閉嘴!」男人忽然揚聲給了她一巴掌,這巴掌聲清脆響亮,及時攔住秦不楚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愚蠢!」男人又罵了一聲,提起秦不楚的衣領便飛進城,片刻後,男人帶着秦不楚飄身落在了軒王府對面一座高樓上,清楚的看到王府內丫鬟小廝忙碌的身影。
「這原本的一切就該是我的!」秦不楚顫着身子握緊了拳頭,一邊臉頰腫了起來,她含淚咬唇,杏眸內充滿了恨意。
「先把你這身衣服脫了。」男人淡漠的瞥了眼秦不楚的神色,視線掃到那紅艷的喜袍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諷刺。
秦不楚咬牙撕裂外袍,將袍子丟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把着護欄,指尖緩緩變成青白色,極力隱忍着心裏滔天的妒意。
「就快到了,累嗎?」墨彧軒撓着絡青衣的手心,想着是否應該給小青衣攢些力氣,否則今晚的洞房不能隨性折騰了怎麼辦?
「就爺那點小心思還以為我不知道?」絡青衣歪着頭笑了笑,突然一聲驚呼,她被墨彧軒攔腰抱起,雙手自動勾着他的脖子,便見墨彧軒低下頭蹭了蹭她的鼻尖,笑道:「小青衣既然知道就給爺多存些力氣!反正明日也不用去見父皇,任你休息。」
絡青衣嘴角一抽,墨小賤這是打算折騰死她吧!任她休息,怎麼這話聽起來信息量不少……
「乖,爺會…很溫柔的。」墨彧軒紫眸內泛着暖意,掂了掂絡青衣的身子,抬步向王府走去。
這一天終於來了啊……他真是快要憋死了。
絡青衣看着方才一路走過的錦紅,清灩的面容上浮起幾分滿足,她將頭靠在墨彧軒的肩膀上,依舊看着兩人,看着那些走過來的路。
「怎麼了?」墨彧軒察覺到絡青衣的心思變化,他放慢了腳步,聲音輕輕柔柔,透着一絲慵懶之意。
「我在回頭看這條路的盡頭。」絡青衣笑着勾起紅唇,「原來我們都不曾走遠。」原來最初就是最終。
「有爺在,你想走多遠?」墨彧軒不自覺的抱緊了她,原來她還是有想走的心思。
「走得再遠都走不出你的手心,我為何還要走?」絡青衣嘆了口氣,她微揚起頭,好像看見了高樓上的兩人,可她卻沒做聲,只因今日大喜,她不會為了不值得的人破壞這美好的日子。
「九哥!」墨子齡無比興奮的從鮮果酒盞桌上跳下,看着笑意盈盈,意氣風發的墨彧軒抱着絡青衣一路走來,他直接沖了過去,「我可想死你了!」
墨彧軒笑着睞了眼墨子齡,意味深長的開口:「想爺了就離爺的房間遠點!今夜若誰想鬧上一鬧,就別怪爺會做出什麼不客氣的事兒!」
墨子齡摸着鼻尖訕笑一聲,這都讓九哥發現了啊……可當着墨彧軒哪能承認?
墨子齡擺了擺手,立即替自己辯解道:「臣弟肯定老老實實的,九哥娶皇嫂娶的辛苦,臣弟又怎會在此時搗亂?」
墨彧軒勾了勾嘴角,抱着絡青衣穿過正廳,走過畫堂,直接到了一間佈置典雅的房內,他將絡青衣放下,揚聲喊道:「奕風,拿來吧。」
話落,奕風嗖的一閃,懷中抱着一套紅色的喜袍,他將喜袍雙手捧了過去,卻見墨彧軒挑眉,看着他道:「怎麼就一套?」
「那一套…」奕風吞吞吐吐的說着,「爺吩咐屬下去取的衣服的時候無妙也跟去了,他見屬下捧着兩套出來說他也要拿一套,然後…屬下在和他爭搶的時候不小心撕毀了那件衣服的下擺。」
「衣服呢?」音色一寒,一聽便知道這男人生氣了!
「衣服……」此時的奕風有種想死的衝動,他咬着牙開口:「衣服還在無妙那裏,他說不敢來見爺,怕爺氣極再撕了他!」
「呵……」墨彧軒紫眸內閃着危險的光,他涼薄一笑,拿過那套完好的喜袍,聲線寒涼道:「立即把無妙給爺帶過來!」
「等等!」絡青衣在此刻出聲,她笑了笑,對墨彧軒道:「不過是撕裂了下擺,又不是整件衣服都不能穿,你先叫他把衣服拿來,沒什麼可計較的。」
「不計較?」墨彧軒勾着嘴角,涼涼道:「你對他縱容不代表爺會放過他!」
「你嚇他他更不敢出來了。」絡青衣眉眼一彎,揉開他眉心深刻的印痕,笑着開口:「這親還結不結了?你快先去換衣服,等你出來我們就去拜天地。」
墨彧軒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被絡青衣推着進了內室,絡青衣撥下淺色水晶簾,水晶簾一落下噼里啪啦作響,她看向奕風,無奈道:「我知道他就在附近,趕緊讓他出來,我沒那麼多時間和他磨。」
奕風點了點頭,走到門口對外面喊了一嗓子,「無妙,你出來,我答應你!」
嗯?絡青衣眸光一亮,答應他什麼?她這位便宜弟弟是不是已經被掰彎了?
無妙抱着喜袍笑嘻嘻的從天而落,他將衣服丟給絡青衣,對奕風道:「現在才答應?走!現在就和小爺喝酒去。」
絡青衣接過喜袍,將衣裳攤開放在桌子上,側目看見奕風向她投來的求救目光,眨了眨眼睛,故意說着:「難不成你們要看我換衣服?」
「除了爺誰敢看你換衣服!」幽冷的聲線適時從屋內飄出,嚇得奕風打了個冷戰,他苦着一張臉被無妙拖了出去。
絡青衣衣袖一揚,將房門關上,仔細的看着被撕裂的下擺處,她眸光一動,又撕了兩下,將所有布條纏在一起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便脫下了青色的外衣。
當墨彧軒彈着衣上的褶皺走出來時便看見整理腰封的絡青衣,幽冷的紫眸陡然浮上幾抹溫柔,他從後抱住絡青衣,握住她的雙手,喟嘆道:「爺終於娶到你了。」
絡青衣先是一愣,喜悅漫上眼角眉梢,回握住他的手,緩緩向後靠着,同樣嘆了聲:「終於給了爺一個正經吃掉我的理由。」
自己的心思被絡青衣拆穿,墨彧軒輕挑一笑,側頭吻上她帶有疤痕的臉頰,清涼的氣息吐在她耳畔,絡青衣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卻被那人緊緊抱住,墨彧軒含住她的耳垂,低喃一聲,「等着爺今夜化為禽獸。」
絡青衣驀然瞪大了眼睛,說得這麼露骨真的好嗎?她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麼?
「別吃了!爺和九皇子妃來了!」奕風拍掉無妙還要去拿鮮果的爪子,領着眾人走上前去迎接。
無妙吐着果核,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哼道:「看給這女人高興的!等被吃了看她還高興不高興!」
此時日光悄移,天邊點綴着幾抹艷麗的煙霞,軒王府內也早早的燃了明燈,兩人從月門外淺步走來,紅靴踩上紅毯,喜袍長尾迤邐的拖在身後,看起來華貴張艷,那淺紅的光線披在兩人身上,似乎為他們鍍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
墨彧軒緊緊的牽着絡青衣的手,兩人並肩前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二人如此般配,如此契合。
無妙的目光定在絡青衣的下擺上,發現她完美的解決了這個問題,頓時有些不悅的撇了撇嘴角,破壞沒搞成,還讓墨彧軒多記上一筆,這回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九哥,你今天比以往都好看!」墨子齡激動的揮着拳頭,他覺得紅衣的墨彧軒相比以往多了幾分妖冶,而眉間那慵懶散漫的神態更是勾人心動,如果他是女子,他也會迫不及待的想嫁給九哥。
墨彧軒勾了勾嘴角,側頭看向一旁亦是紅衣着身的絡青衣,輕聲問道:「小青衣,爺穿這身可好看?」
「嗯,好看。」絡青衣點頭,怎麼會不好看?只怕此刻王府內是個女人都會被他把魂勾沒了!
墨盵嘢看着一襲紅袍一路走來的女人,袖中的手掌緩緩握成拳頭,幽深的鳳眸變得愈發深邃,他知道自己被絡青衣甩了,可今日非同一般,他心裏有再大的火氣都要壓下去,曾經認為有趣的女子將要成為自己弟弟的女人,他覺得有些不舒服,可到底是哪裏不舒服他說不出來。
墨盵嘢一手按在心口,微側着頭,感受這胸口傳來的跳動,眉頭漸漸緊皺,好像是…這裏不舒服。
當司禮監扯着脖子喊一拜天地的時候,卻被墨彧軒那輕挑含笑的聲線阻止,「直接夫妻對拜即可。爺不跪天,父皇也沒來,爺只跪小青衣。」
一句話引起眾人譁然,他說不跪天,卻跪這個女人?墨彧軒身為皇子可以免去此禮,可他…要跪絡青衣?
絡青衣一愣,「要不這條也不要了?」
「不行。」墨彧軒撫上她的側臉,紫眸內溢出如水的溫柔,似乎化了她的心,「爺為何不能跪你?」
「你…」絡青衣還想說什麼,卻見墨彧軒突然跪下,他撩起衣袍,雙膝跪在青玉石板上,激起一地微塵。
外面的人發出一聲聲驚呼,甚至有人捂住雙眼不敢去看,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看到九皇子向一名女子下跪,誰人不識墨彧軒?又有誰不知墨彧軒的性子?
墨燃韶華燼顏色,彧與風流仗疏狂。
何人配以韶華燼顏色?
何人敢以風流仗疏狂?
這世間除了墨彧軒,就在找不出如此旖旎風流,疏狂清傲之人!
可這樣的人卻當着眾人對一名女子下跪,所有人都瞧見了他的神情,那不悔的神情。
絡青衣微退了一步,眼眶有些酸澀,她抬頭眨了眨眼睛,後低下頭對墨彧軒狡黠一笑道:「以後要當妻奴?那敢情好!你跪我可不跪哦!」
「嗯,爺跪便好,小青衣無需跪着,地涼。」墨彧軒笑着說了一句話,他抬起頭,那流光四溢的紫眸內滿載着柔情,柔到了人的心坎里,訴說一世情深。
「你不讓跪我就偏跪!」絡青衣給自己找了個由頭,也跟着跪了下去,哎呦一聲,摸了摸青玉石板,「還真是涼!」
「爺說了無需你跪。」墨彧軒輕吻上她的額頭,聲音亦柔,柔的膩出了水。
「心是暖的,怕這點涼了?」絡青衣挑眉,對司禮監道:「就這麼開始吧!爺的膝蓋可不禁跪。」
司禮監的那人已經被這一幕幕嚇壞了,有了絡青衣的提醒,他立即回神,擦着腦門的汗水,喊道:「夫妻對拜。」
絡青衣與墨彧軒相視一笑,兩人齊齊彎下身子,相互對拜,須臾,兩人才直起身子,墨彧軒握着絡青衣的手站起身,彎腰替她拍着裙子上的灰塵,小聲的在她耳邊曖昧道:「回房等爺。」
絡青衣嘴角抽了抽,上一刻還柔情蜜意,下一刻就恢復了本性,他是不是成天都想着那事?還是成天想着怎麼蹂躪她?
「送入洞房——」司禮監的聲音及時響起,墨彧軒笑着看那小女人剜了他一眼,不在意的彈着衣袍上的微塵,眸光一閃再閃。
「青衣,你方才與他怎麼跪了那麼久?」水無翎不解的問着絡青衣,跟在她身後去了新房。
「三禮成一禮,自然要跪的久些。」絡青衣勾着紅唇,容色清灩,大紅嫁衣襯得她有種說不出的風情。
走到新房前,水無翎停下腳步,使得絡青衣回頭看她,問道:「怎麼了?」
「那個…」水無翎很糾結的說:「這裏是新房,我就不進去了,明天見。」
「嗯?」絡青衣看見水無翎像只小兔子一樣快速逃走了,她搖頭輕笑,看向漫天紅霞,眸光遠眺,心下微微哂嘆,真好,終於是他的了。
……
新房內,一切佈置的齊全妥當,大紅喜字高掛,龍鳳紅燭高燃,風乍起,紅紗床幔輕輕飄動,吹起水晶簾叮噹相碰。
絡青衣捏起盒子中擺放的桂圓蓮子,張開嘴輕咬,桂圓好生,蓮子好甜。
她勾起一線紅唇,抬手斟滿兩杯合卺酒,執手端起一杯遞至唇邊,還未開口,便聽門口傳來一道輕挑的聲線,這聲音好似初見。
「不等爺便先喝了?」
絡青衣舉着酒杯緩緩轉身,她微微一笑,齒如瓠犀,瑰艷的容貌上添了幾分春色,「這酒聞着令人心醉。」
「這不是理由。」墨彧軒含笑踏進門內,淺步向來走來,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墨彧軒瞬間站在絡青衣面前,他拿下絡青衣手中的酒杯,呵笑道:「心醉的酒只喝一杯便夠了。」
墨彧軒仰頭飲盡杯中酒,他拿着酒盞在手中轉了圈便放在桌上,壓着絡青衣向桌上靠去,同時低下頭含住她的唇瓣,舌尖微動,清甜的酒緩緩劃入絡青衣的口中。
絡青衣緩緩閉了眸子,向後微仰着頭,一吻漸深,滋味甜蜜。
當絡青衣在睜開眼時,就發現自己已被某個男人壓在床上,身上的紅袍早已褪去,傳遞着滾燙的溫度。
墨彧軒在那紅唇上輕啄了一口,抬起頭對面泛春意的小女人低啞着嗓音道:「小青衣,我今日沒能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也沒能讓你戴上鳳冠,你可會怪我?」
「鳳冠值多少銀子?」
「大約一萬兩。」
「嗯,這說明我有持家的天分,給你省銀子了!鳳冠那麼沉的東西戴過一次就沒用了,買它你不覺得浪費?」絡青衣眨眨迷濛的明眸,紅唇微撅,勾下墨彧軒的脖頸在他性感的薄唇上咬了一口,又道:「多大的婚禮才算隆重?爺今日當着天下人的面娶我還不夠嗎?」
「你不後悔?」墨彧軒紫眸內光華涌動,他深深的看着絡青衣,他還是覺得委屈了,委屈了他的女人。
畢竟他的婚禮只有一次,他的女人也只有一個。
「說實話,還真就有點後悔。」絡青衣察覺到箍在腰上的手慢慢收緊,她嘻嘻一笑,抱着墨彧軒的脖子,蹭着他的臉頰哼道:「後悔爺太禽獸,明個我不能下床。」
墨彧軒輕輕一笑,如玉的俊顏攏上了一抹瀲灩,紫眸愈發明亮,他吻上絡青衣的鎖骨,綻開一朵朵嬌艷的梅花。
「喂!這是怎麼回事?」無妙從奕風腰間拔出那把劍,用力砍着新房前佈下的結界。
「這一日爺等了許久,怎會讓人輕易破壞?」奕風抱着雙臂,看着無妙去砍結界沒有阻攔。
「小爺等這一日爺等了許久,不行,有沒有什麼方法撞開它?」無妙氣急了,他將劍還給奕風,大有打死也不走的意思。
「沒有。」奕風嗤了聲,「爺設下的東西誰能破壞?看來你是皮子緊了,想找抽?爺若真跟你算起賬來可別找我哭來。」奕風算是了解無妙的性子,最近好像纏上了他,走哪跟哪,可真令人心煩!
「小爺才沒那麼沒出息找你哭!」無妙狠狠的瞪了眼奕風,掐着腰走開,破壞不了他就老實會兒,來日方才,他就不信他不能破壞一次了?
站在高樓之上的秦不楚還沒從吃驚之中回過神來,此時月光灑滿大地,為這王府內外增添一抹柔和的光輝,月光皎皎,看起來分外夢幻朦朧。
「我們回宮了。」男人沉着嗓音對秦不楚落下一句話,卻見秦不楚僵硬的站在原地,他哼了聲,「不走?」
秦不楚回神,不可置信的指着王府方向,轉頭看着男人,睜大了杏眸,拔高聲線:「父上,他…竟然給那個女人跪下了?」
「我再說一遍,現在跟我回宮。」男人視線陡然變得極為犀利,他盯着秦不楚,聲音冷的幾乎沒有半分感情。
「躺在他懷裏的女人應該是我秦不楚。」秦不楚搖頭嘶吼,步步向後退,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男人眯了眯眼睛,對於她流下的眼淚沒有半分心軟,冷硬出聲:「你真的不回?」
秦不楚身子一顫,含淚轉頭又看了眼新房方向,咬着牙哽咽:「回,我回。」
她不能因為得不到而放棄一切,如果她真的放棄,就真的再無半點機會!那是她自小便放在心裏的男人,她對墨彧軒的愛,不比絡青衣的少,只是,她們愛的方式不一樣。
「我說過…」絡青衣輕聲喘息,還帶了一分誘人的媚,「讓我來的…」
墨彧軒輕笑着吻住那兩片紅唇,低低道:「小青衣以為爺會同意嗎?」
「你…」絡青衣還想說什麼,可卻突然白了臉色,這混蛋竟然連半點適應的時間都不給她,真是太混蛋了!
墨彧軒撫着那黑亮如緞的青絲,俊美的面容上浮起一抹紅暈,吻上絡青衣如絲的媚眼,輕輕出聲:「以後讓你,好不好?」
真的?絡青衣嘴角一揚,雙手抱着他的後背,緩緩閉上了眸子。此夜,兩人在這寂靜的深夜裏譜出一首亘古不變的鴛鴦輕歌。
墨彧軒緊擁着絡青衣,似乎將她擁進骨血之內,氣息相融,似乎再也不能分開。
他勾起嘴角,薄唇內飄出一聲滿足的輕嘆,終於吃到了啊……
這一夜,有人擷盡了枝頭艷色,攬盡了無邊風月,數盡瘋狂。
「灩姐姐?」芳華樓的女子看見灩芳華從正門走進,連忙笑着迎了進來,扶着她的手臂,道:「你終於回來了!姐妹們都等了好久,咦?沁顏姐姐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嗎?」
灩芳華揮開女子的手,抬步上了樓梯,同時溫潤的聲線悠悠傳來,「沁顏留在炎獄了,這一路奔波有些累,有事明日再議。」
「灩姐姐!」有女子叫住了她,擔憂道:「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灩芳華聲音平靜,她轉頭掃了眼樓下的女子,僅僅是看了一眼,便走回了房間。
灩芳華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看着璀璨的繁星,看着空中升起的焰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絕色的容顏上多了幾分晦澀。
她靠着窗戶緩緩閉上眼睛,月光灑在她身上,看起來竟是那般的孤單,那般的蒼涼。
「沒有。」灩芳華聲音平靜,她轉頭掃了眼樓下的女子,僅僅是看了一眼,便走回了房間。
灩芳華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看着璀璨的繁星,看着空中升起的焰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絕色的容顏上多了幾分晦澀。
她靠着窗戶緩緩閉上眼睛,月光灑在她身上,看起來竟是那般的孤單,那般的蒼涼。
「沒有。」灩芳華聲音平靜,她轉頭掃了眼樓下的女子,僅僅是看了一眼,便走回了房間。
灩芳華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看着璀璨的繁星,看着空中升起的焰火,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絕色的容顏上多了幾分晦澀。
她靠着窗戶緩緩閉上眼睛,月光灑在她身上,看起來竟是那般的孤單,那般的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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