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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公司所有能挪用的錢都提了出來,小會計陳曉彤以為公司經營上出了什麼大事,小心地問:「老闆,怎麼了?」
「沒事,有個新項目要啟動。」我向她說了一句寬心的話。
但是僅公司的錢是不夠的,如果我能再等幾個月,到阿卡公司半年宣傳案結束以後,會有一筆錢進帳,到時候應該會湊齊兩百萬。可是,我不想等。
我給曹野打電話,把剩下的差額說了出來,他問我什麼事,我說是私事兒。他想了想,說把卡號給我吧,這是一筆買你創意的預付款。我知道,他這麼說,只是為了讓我心安理得一點。
錢是在帝都的第一場連綿春雨里湊齊的,我給何蕭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預約一下何則林,這一件事終於可以當面說清,以後再也不受人擎制了。
我打着傘走到樓下,深吸了一口氣。這幾天在一心撲在籌款的事上,連雨後難得的乾淨空氣都忽略了。
天色暗了下來,城市的霓虹燈在雨夜裏次第亮了起來。我往前走了幾步,想擋一輛車去赴何蕭的約。
我站在馬路邊,伸出一隻手,然後忽然間就覺得自己的身子飛了出去,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肚子,轉瞬就被一股重力推着摔了出去。
身體撞到地面的那一瞬,我似乎聽到咔嚓的一聲,胳膊好像斷了,然後劇烈的疼讓我幾乎昏了過去。
眼睛裏最後的影像是有一個人從黑暗裏跑了過來,然後一把抱住我,大聲吼了一句:「救護車!」
緊接着我都沒看清那人的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先聽到了有規律的嘀嘀聲,像是在醫院的病房裏。四周靜悄悄一片,除了機器的聲音再也沒有其它聲音。
忽然一聲巨響,門就像被什麼大的東西撞了一下,然後聲音消失,門被打開了。
我無暇顧忌這些,幾乎不敢把手伸到肚子上去摸,生怕一摸之下發現什麼都沒有了。
「你連成,你他媽給我滾!」劉天的聲音。
何連成?我不太清醒的意識里,迅速捕捉到這幾個字,然後把手放到了肚子裏,這時才發現手不能動,被固定了起來。
「樂怡。」他發現了我的動靜撲了過來。
我努力睜開眼,看到一張青紫相間的臉,頭髮亂成一團,在他臉後面還有一張臉,是同樣鼻青臉中的何連成。
「孩子呢?」我用盡所有力氣問出這句話。
然後看着劉天的嘴,生怕裏面說出我不願意聽到的話。
「孩子還在。」何連成一把扯開劉天,來到與我最近的位置,伸手要抱我,劉天的拳頭從後面招呼過來,重重砸到他臉上,怒道:「你他媽給我滾!」
「連成……」我只叫一聲他的名字,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孩子還在……」他緊緊握着我的手說。
我看着他,不敢眨眼睛,生怕他是幻覺。他竟然認出我了,肯與我溫和地說一句話了?
「我不對……我應該更早安排好一切……」他鼻音濃重地說,「我只想給你更好的……」
「何連成,你有什麼資格在她傷成這樣的時候,說這樣的話,你不配!」劉天揪着他,用死力把他拉了出去。
門被關上,劉天重又走了回來,拉了一下自己被扯開的衣領子,看着我一直看他的眼睛說:「樂怡,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你好好養傷。」
我有些弄不清楚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看着他用低啞的聲音說:「我想見他,我想見他……」
在我一句一句的重複當中,劉天垂下了頭,無力地對我說:「你是被摩托車撞到的,為了保護肚子,你的手肘和膝蓋都受了傷,雨天路滑摩托車是來不及剎車才撞向你。孩子沒事兒,你有事……」
「劉天……」我用僅能動的一隻手抓住他垂在床前的手說,「我想見他……」
他頹然地失了力氣,低聲對我說:「本來想等你好一些,再告訴你真相……」
「劉天,我想見他……」我聽不進他講的每一個字,心心念念的就只有見他,見何連成。
他認得我?他沒失憶?孩子是不是他的?他演得真好……一堆的問題在我腦子裏橫衝直撞。
「好,你別動。」劉天終於在我永遠重複的這句話里,讓步了。
他轉身出去以後,我死死盯着那扇門,何連成推門走了進來。
我幾近貪婪地看着他,用眼光描摹他的眉眼輪廓,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忽然鬆了一口氣,這回應該是真的。
「樂怡……」他撲了過來,握住我唯一能動的手。
「聖誕夜,你有沒有在麗思卡爾頓入住?」我盯着他的眼睛問。
他點了點頭說:「有,是我,真的是我。」
在聽到他這句話以後,我忽然笑了。我沒有上錯別人的床,也沒有在迷亂間把別人錯認成他,是他,孩子是他的。
「孩子是你的?」我問。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第一次從醫院回來,我就知道。我只是想等條件成熟的,光明正大地娶……」
「何連成,你滾!我恨你!」我在確認了第一件事情以後,就馬上反應過來——他這個混蛋竟然一直在演戲!
我想抓住身邊能抓的一切東西砸向他,我不願意再看到他那張讓人討厭的臉。不管是什麼理由,他竟然在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以後,還能一如往常的演下去,我恨他!
「樂怡,事情比你想的要複雜……」
「你滾!我不需要一個眼睜睜看着自己孩子淪為私生子的男人,滾!」我聲嘶力竭地吼着。
劉天從外面沖了進來,他拉着何連成往外面走,眼睛通紅地說:「你沒聽到她讓你滾啊,她不會原諒你的。」
我閉上了眼睛不再看他,也不看劉天。
那些我以為的錯覺竟然是真的,我以為自己入了魔,在那麼多場合都會錯把別人的背影認作是他……
終於清靜了,我小腹忽然疼了起來,我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探出手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和劉天一齊進來,我向護士淚眼婆娑地哭道:「我肚子疼起來了……」
她一聽急了,馬上對劉天說:「再三叮囑,讓她靜養讓她靜養,你們在外面鬧什麼?她肚子裏的孩子要是有個閃失,你這個做爸爸的還不後悔死?!」說着,她匆忙出去,何連成又沖了進來。
劉天抬頭瞪眼說:「醫生讓她靜養,你消停點兒。」
片刻以後,醫生和護士一齊跑了進來,推我去做檢查。
我不願意看到何連成那張臉,閉上眼睛,眼淚不聽話地從緊閉的眼角流了出來。
一通檢查以後,醫生對我說孩子沒事,只是不能再情緒起伏太大了,要注意臥床靜養一段時間。我被撞飛出去的時候,手肘和膝蓋承擔了大部分撞擊的力量,所以摔傷嚴重,還好骨頭沒大事,只是輕微骨折,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也想平復情緒,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何連成。只要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心疼成了一團,身子都在顫……他竟然在一開始就是裝的,多可笑……
那麼多個日夜,我所作的一切在這個真相面前,可笑的讓人想發狂,想大聲笑出來。他什麼意思,告訴我真相會如何?
我知道他的難處,我又哪一次不是站在他的立場上去考慮問題的。這一切,竟然是這種滑稽的狀態?我也不知道眼下,我要怎麼辦?但是,我心裏泛上來的刻骨的恨,讓我恨不得把他咬死。
劉天變成了門神,在接下來我住院的日子,把何連成擋在門外,說死也不肯讓他進來一步。
何連成在外面死守,我能聽到他偶爾與劉天爭執的聲音和他來回走動的聲音……他有時會趁着劉天不在走進來,我不想面對他,在這種時候只能閉上眼睛裝睡。
史蘭帶着小寶兒來了,揚手給了何連成一個耳光。我聽着響亮的聲音,心裏苦笑他竟然沒躲過去……
史蘭罵道:「有什麼事比一個女人給你生孩子更重要?她去孕檢的時候不想要男人陪着去啊?她只是以為是你的孩子就固執地想生下來,她是傻子嗎?是不是她當時決定不要這個孩子你就會跳出來?我可以接受你忘記了一切,但是不能接受你在記得她的時候,放任她一個在這種糾結里掙扎……果然,有錢的男人都自以為是,沒一個好東西!」
史蘭罵完挺着傲人的大肚子走了進來,擦乾了眼淚對我說:「要不是因為肚子裏懷着孩子,我還有更難聽的話。」
我看着她想擠出一絲笑意,卻怎麼也擠不出來。
「行了,別努力了,比哭的還難看。」史蘭抓住我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通才說,「何連成就是個災星,自從你認識他以後,過一天好日子沒有?」
我不說話,經過這一段時間也慢慢冷靜下來,對何連成徹底失望了。
不管他現在做出什麼樣的彌補,我覺得自己都不能再原諒他。
警察在我快出院的時候來了,告訴我一個讓我很失望的調查結果。摩托車是無牌照的,監控錄像拍到了那個人,卻沒有拍到臉。因為下着雨,那個騎摩托車的穿着一件塑料雨衣,那種塑料雨衣每個雨天都會遍佈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太沒特徵了。
我知道潛台詞是,這案子不了了之了。這些我可以不在意,卻無論如何不能說服自己原諒何連成,我在知道他沒有失憶的那一刻恨他入骨。我明明是期待他的失憶是假的,卻不能真的接受這個事實,心糾結着煎熬着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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