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公司……」何連成剛想說,手機突然在桌子上震動起來,他走過去看了一下來電,對我說,「接個電話。」然後轉身去了露台。
電話里傳來的必定是好消息,我隔着玻璃看到他嘴角上揚,眉梢溢出來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一個電話接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終於掛了電話進來,看到我還愣在客廳里,他一怔問:「在等我?」
「沒事,剛才聽你說到一半,以為你回來還會接着說。」我看得出來,接電話以後的何連成忘記了我們剛才的話題。
他一臉恍然地唔了一聲說,「不好意思,剛才說的是另外的事,把這件事忘記了。那家公司原本是真想收購南閣的,因為南閣有兩條新引進的生產線是上海那家公司急需要的。如果不收購南閣,自己引進這條生產線,準備周期太長,不如直接收購節約成本。後來,白霜的一個朋友介入,和德國那邊的供貨商達成協議,優先給他們發貨安裝調試培訓,預計三個月以後就能投入生產。上海那家公司才有一些鬆動,然後又加一些利益上的交換,這事就達成默契了。」
何連成說得簡單,我能猜到其中肯定有過不少輪次的談判和讓利,否則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達成協議。
「剛才白霜打電話過來說,上海那家公司之所以有收購意向,是何蕭透過去的消息。她也是剛剛知道,就馬上通知我了。」何連成說着,看了看我的眼神問,「你不會多想吧?」
「怎麼會。」我搖頭笑着說。
何連成生意上最難過的瓶頸過去以後,一切又回歸了平靜,我正以為楚毅的南閣會無人接盤時,突然在報紙上再次看到神秘資金入主南閣的新聞,在二版的位置,不甚顯眼,但是卻足以讓關注南閣的人都注意到。
我特意問了何連成,他搖頭說不知道是哪一方的資金。不過在這一場前後歷時四個多月,關於南閣收購的拉鋸站終於被最後跑出來的神秘資金圓滿結束。
成交價格比何連成當時出的價格還要低百分之三十左右,他算是一個低調的真正贏家,如果他有能力盤活南閣的話。
八月紛紛擾擾過去以後,迅速到了九月底,小寬寬馬上就要滿周歲了。我想到最近家裏的氣氛,想給小寬寬特意辦一下,準備請史蘭一家和彭佳德過來,稍微熱鬧一下。
寬寬一周歲生日正趕到周五,我提前把元元和童童從幼兒園接回來,又特意親自下廚幫阿姨燒飯,一切都準備好以後就等着為數不多的幾位客人的到來。
我正在準備最後的果盤,門鈴響了起來,快步跑過去一看門禁,是史蘭一家到了樓下,兩個人抱着一個超級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門口。
「我下去接你。」我匆忙抓過毛巾擦了一下手,拉開門沖了出去,看到電梯數字顯示已經到了五層了。
等了不過十幾秒,電梯在我們這一層停下來,叮一聲門打開,史蘭家的小天使一張米分嘟嘟的小臉兒露了出來。
「史蘭。」我上前輕輕抱了她一下。
大概是我胳膊比較短,這樣一抱之下讓小姑娘覺得不舒服了,她在史蘭懷裏扭了一下身子,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米分嫩嫩的嘴唇往前一湊,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林阿姨好。」
「小豆子還記得我呀?」我親昵地親了親她軟乎乎的小臉兒,拉開門把他們一家讓進去。
史蘭的女兒小名叫豆豆,長得米分嫩可愛,五官完全繼承了她和王濤的優點,大眼睛簡直純淨到讓人覺得心顫。
「來之前,史蘭反覆教了好幾次呢,在樓下還特意叮囑見了林阿姨要親一親,說林阿姨是媽媽最好的朋友。」王濤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睛都是化不開的疼愛。
「嘴太巧了,都能叫人叫得這麼利索了,我們家那個還不肯開口呢,爸爸和媽媽都不能連着叫,一個字一個字的蹦。」我羨慕地看着小豆子,恨不得自己能有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兒。
「貴人晚開口,再說男孩子本來就比女孩要慢半拍。」史蘭說着把小豆子放到地上,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說,「去和哥哥弟弟們玩吧。」
小豆子見過元元和童童兩三次,對於寬寬比較陌生,跑過去以後坐在童童身邊,好奇地看着童童手裏的拼圖。
「王濤,你看着孩子,我幫樂怡做飯。」史蘭洗着手,吩咐王濤。
「不用了,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趁着孩子們玩,咱們也聊聊。」我把她推到露台上。
孩子們吃的喝的玩的都準備好,放在茶几上,王濤坐在一旁,眼睛幾乎都到粘到自己女兒身上了。
「怎麼樣?何連成對你現在還好吧?我看着你們應該過得蜜裏調油。」史蘭在藤編椅子上坐下來,看着我問。
她比生孩子之前更顯得年輕,皮膚白嫩得吹彈可怕,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撲過去,在她臉上捏了兩下問:「你倆才是蜜裏調油呢,看王濤把你滋潤的,跟十**歲的小姑娘一樣,水嫩嫩的。」
「噗……你別逗了,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粘他閨女身上。上周回家,老太太問我們什麼時候要二胎,這貨直接說不要了,就一個女兒就行,再生一個怕照看女兒的精力不夠了。你瞧瞧,多偏心。我呀,現在都排在第二位了。」史蘭笑着說着,滿臉都是幸福。
史蘭與我認識以來,性格就開朗大方,有的人出台還會給自己找個理由,什麼家裏困難,有重病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爺奶。史蘭大大方方了承認,姐就是覺得這行來錢快。
或許在不為人知的那一面,她有自己的苦衷。
不過,她從來不在人前表現出來,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做了這一行。在紫金台的時候,她遊走於多個男人中間,如魚得水,每一個都被她哄得滴溜溜轉,儼然是女王的姿態。
後來因為我的一場重感冒她認識了王濤,決定接受這個男人以後乾淨利索地把自己從事過的職業抖落了個乾淨,出台陪客,陪人喝酒,甚至有時候會去充當交際花等等在別人嘴裏無法啟齒的話,她光明正大地告訴了王濤。
我記得她當時和我說,他接受姐就把這些年掙到的錢拿出來做個生意,開間美容院;他要是不能接受,姐就回去繼續做小姐,反正趁着自己還有賣相多掙點錢,總不是錯的。
王濤求婚以後,她又雷厲風行從紫金台出來,在沒找到合適店面的時候開了一家小美甲店,現在已經開了三家分店,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起來。
現在的她,身上真的看不出半點風塵感,滿滿都是一個宜室宜家好女人形象,女兒漂亮得簡直就像玉琢出來的一樣。
我相信她在做這一系列選擇和決定的時候,絕對不是一帆風順的,只是她從來不說。每次見到我,都是正能量滿滿的,就像她一直都很幸福。不管是身處紫金台,還是嫁人生子。
看到她再反觀我自己,我覺得她才是真正活明白,在每一次選擇時都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女人。而我,在每次的選擇面前,都恨不得糾結到腸子都斷掉才會做出決定。
「樂怡,你在想什麼?」史蘭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問。
我回過神笑着說:「沒想什麼,在想你這一路的不容易。」
「嘿,有什麼不容易的,輕輕鬆鬆就過來了。有沒有男人,不能對咱們的生活質量產生影響吧。」她笑着湊過來說,「我可能又懷孕了,準備再過一段時間再和他說。」
「啊,恭喜!」我不由大聲說了出來。
「小聲點兒,想給他一個驚喜。」史蘭看了一眼客廳里的王濤說,「他為了和我在一起也真心不容易,真是頂着他老爸的皮帶和他老媽的掃帚疙瘩做的決定。我一直沒跟你說過,他和家裏人攤牌想要娶我的時候,把我的過去和來歷都說了,差點被他父母打死。半夜三更他跑到我住的地方,頭上還流着血。」
這是史蘭第一次說起她和王濤的事,可見她心裏真是放下了一些東西,才會如此輕鬆地說出這段往事。
「現在好就好,咱們不想過去。」我握住她柔軟溫暖的手說。
「我真沒你想的那麼遠,每次都挺羨慕你的遠見。我呢,真心是走一步說一步的人。當時,他那麼狼狽,連花和戒指都沒帶,跑去向我求婚時,我一下子就做了決定。不管以後他是劈腿呢,還是養小三兒,或者是後悔娶我,我都決定嫁給他。男人這種東西,咱們還不清楚嗎?有幾個管得住下半身的。你有時候就是喜歡揣着明白裝糊塗,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史蘭說着,拍了一下我的臉說,「別說何連成那樣的條件了,我家王濤還有小護士往上貼呢,我都裝作沒看到,不管也不問,由着他去。只是回家以後,再好好調教唄。」
「我也挺好的。」我覺得史蘭話裏有話,又不知道她指的是那方面。
「你好個屁,你好能眼袋那麼大,黑眼圈那麼重?別和我裝糊塗,我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史蘭用力拉了一下我,讓我坐在她腿上,才低聲說,「你在紫金台的時候,因為沒有退路是豁出去的。遇到何連成,跟了何連成以後是事事揣着小心的,恨不得他天天把你掛到胸口,放到口袋裏對不對?」
我想否認,她抬手把指頭按到我嘴唇上說:「你別狡辯,你就是把男人和女人滾床單這件事看得太重了。退一步想,你就是和何連成走不到頭兒,還有三個孩子呢。就算何家不把孩子給你,你還有童童和元元。你這樣的日子,過一天都是賺來的,天天想東想西的有意思嗎?」
她把我問住,抬頭想爭辯都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我是吃了點兒小醋,覺得何連成天天與白霜在一起共事,說不定就會日久生情,何況白霜不管是家世還是外表都是出類拔萃的。
這種相形見絀的感覺,讓我心裏特別不舒服。如果現在在何連成身邊的是其他女人,我不會緊張,因為我自己清楚我在他心裏的地位。但是遇到了白霜,我忽然真的多疑起來,甚至有點故意與何連成賭氣,晚上他回來也裝作睡着,基本沒多餘的話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