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驚訝能在大早上,在公司樓下看到劉天,又買了一杯咖啡,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擔心地問他:「你怎麼了?怎麼會搞得這麼狼狽?」
他的笑里着帶着讓人心疼的苦意說:「沒什麼,我不是一直都很狼狽麼?」
我聽得出他話里意有所指,只得跳開他的這個問題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跑到這裏來等?幾點來的?」
「我原想打電話,但是想到你會和他在一起,就討厭起打電話,我只想見見你,與姓何的沒關係。」劉天焦躁地說着。
「你怎麼了?」我覺得這不是他的語氣。
劉天是個君子,辦事中規中矩,說話沉穩有度,絕對不會說這種任性而直白的話。今天他到底是怎麼了?
「昨天晚上不知道為什麼,想你想到心裏發疼,我去了你原來工作的地方喝酒,原本想……後來,我發現不管我喝多少,酸到什麼程度,還是不可能把別人當作你。我討厭她們,我討厭!」劉天坐在我對面,身子微微前傾,說話又急又快,到了最後一句話時語氣變得咬牙切齒。我這時才注意到他身上傳過來的酒味兒。
「你沒回家?」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轉移注意力,說這些讓人覺得閒得蛋疼的話。
「我直接從那邊過來,想見你一面,不然死不瞑目。」他說着,眼睛裏忽然有一種狂熱,「我在這裏一直等一直等,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怕一錯眼你就上去了。」
「劉天,我和你都沒有開始過,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好嗎?我想讓你好起來,變成原來那種樣子,沉穩有度……」我的話沒說完,被他粗暴打斷。
「我討厭我原來的樣子,以前的我如果和他一樣,像個真正的紈絝一樣,或許會比他早一步。如果那樣,你是我的,不會躺在他懷裏,不會給他生孩子,不會不管不顧和他在一起,名分都不要。」他語氣越來越急切,眼神也有點不對勁兒起來。
「劉天,你冷靜一點兒。」我伸出手按住他放在桌子上青筋暴起的手,想給他一些安撫,讓他平復情緒,發現他的手熱得可怕。
「樂怡,我只要一想到你和他在一起親熱,我就嫉妒的想死……」他的聲音微微低了下來。
「別這樣,我不像你想的那麼好。」我知道這時候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卻不得不努力說服他。
他抬起頭死死盯住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樂怡,我願意為你去死啊……你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最後一句話輕得像羽毛一樣飄了過去,然後他身子一歪直愣愣往一旁倒了下去,我驚叫一聲跳了起來,卻還是晚了一步。
他重重地從椅子上摔了下去,人毫無知覺地摔在地板上。
服務生尖叫着跑了過來,看着劉天問我:「這位先生怎麼了?要不要叫救護車?」
「快打電話,他昏過去了。」我手忙腳亂抱起他的肩,讓他在地上躺得舒服一點兒。這時我才發現,他額頭燙手,整個人都在發高燒,雙頰上不正常的紅原來是燒出來的。
我跟着救護車一起到了醫院,醫生給他做了全身檢查以後,摘下口罩對我說:「你老公沒什麼大事兒,就是因為睡眠不足,喝酒太多,體力透支昏過去了,掛兩瓶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一會兒就能醒了。」
「他蔗糖過敏。」我聽到醫生說出一個「糖」字,忙解釋說。
「全蔗糖還是蔗糖?」醫生停下正在開方子的手問我。
「不清楚,反正吃水果也過敏。」我說。
「水果是果糖,那就是全蔗糖過敏了。」醫生把方子撕掉,重新開了一張說,「去交費吧,掛點生理鹽水和退燒針,休息一會兒估計就會醒了。」
我連忙拿着單子去交費,然後回來陪着他打吊瓶。
劉天的朋友我只認識一個,是彭佳德。這個彭佳德是兩面派,和劉天關係緊密,與何連成關係也不錯。我沒法打電話給他,畢竟劉天發燒昏倒的原因是不能對外人說。
打了退燒針,他身上的熱度還是沒迅速退下去。
我每隔一會兒就用手摸摸他的額頭,覺得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去外面買了一條毛巾,去衛生間弄濕了,給他物理降溫。
等到毛巾熱了就再去擰一條溫毛巾,如此反覆了十幾回,他額頭終於不那麼燙了。我鬆了一口氣,在他床頭的椅子上坐下休息。
這一段時間一直在透支着體力,今天早上緊張了半天,這會兒一放鬆竟然坐着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微微一動就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死死攥住,連忙用力抽出來。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劉天的床頭睡着了,手剛才是被他握住着的。
「你怎麼樣了?好點沒有?不好意思,我剛才竟然睡着了……」我忙解釋着。同時伸出手去摸他的額頭,溫度已經徹底降了下來。
他眼睛裏含着柔意,就這樣看着我。突然他一側頭在我沒來得及撤回來的手腕上親了一口,我頓時就像被紅炭燙到一樣,只覺得心臟一下停跳了。忙不迭地把手撤了回來,心想或許剛才他只是無意轉頭,嘴唇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腕兒。
「我好多了,謝謝你。」他看着我說。
「那我給你家人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我舒了一口氣問。聽他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事,我心裏負罪感小了很多。
「不要。」他急切說着,一把抓住我的手。
「好好,我不打。」我忙說着,用力抽自己的手。已經有主兒的女人,和別的男人這樣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他用力握着我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定定看着我說:「我只握一小會兒,只有握着你,我心裏才會踏實。才肯相信你在,是真實的,不會一下子突然消失。」
我本來想說,劉天我是連成的女人,你不能這樣。話到嘴邊想到不妥,這時候提何連成,有故意刺激他的嫌疑,於是閉上嘴。
他就這樣握着我的手,嘴角帶着淡淡的笑,表情安靜下來,眼睛裏那些狂熱也深深藏匿起來,一直看着我。
「藥滴完了嗎……」護士推門進來,看了我們一眼,抬頭看了看掛着吊瓶的架子說,「呀,你這家屬怎麼照顧病人的,藥都滴完半天了,這都回血了都……」
我被護士說得臉紅,想迅速撤回自己的手,他卻固執地握着不放。
護士拍一了下他的小臂說:「鬆開鬆開,放鬆一下。」
他頭也不回,看都不看護士一眼說:「扎另一條胳膊。」
護士無奈,只得換了一條胳膊下針,重新給他掛了一瓶水。
外人在場,我也不好掙扎,等到護士弄好這一切出去,我拼了老勁兒用一隻手按住他的手腕,死命往外的拽我的另一隻手。
他眉頭一皺,扎着針頭的手伸過來,握住我按在他手腕上的手說:「求你了,別動。」
我看到他絲毫不管自己胳膊上的針頭,一動之下血一下子回到了輸液的透明管里,忙住了手對他說:「你鬆開手,我叫護士,針頭跑了。」
「不。」他搖頭。
他不疼嗎?針頭已經把他的皮膚頂起來,迅速滴下來的藥水把他的皮膚頂出來一個大包。
「你這樣會出事兒的。」我心說。
「我心裏空了很久很久,握着你的手才覺得那一塊兒填上了,求你別動,我只握一會兒。」他眼神沉靜,語氣堅決。
「我叫完護士,會回來的。」我有點急了。
雖然跑針不是什麼大事兒,但是病人卻不舒服。何況每個人對疼痛的靈敏程度是不一樣的。我是屬于格外敏感的,所以看到他皮膚下的針頭隨着他的動作在動,覺得自己胳膊上也像扎了一根不安分的針一樣,疼得要命。
「說話算話。」他定定望着我。
「一定,放心。」我什麼也管不了,滿口應下。
他終於鬆開了手,我急匆匆站起來去外面叫護士,護士說着:「怎麼會呢?一般老人才容易跑針呢……你們這是……這位先生,你別亂動。」把針重新撥出來,換了個地方再扎。
終於藥水開始正常滴了,我站在門口沒過去。
他用能動的那隻手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說:「過來,陪我坐會兒,我保證不動你了。」
我看着他的眼神還是覺得危險,靈機一動對他說:「等我一會兒,我去下洗手間。」
他眼神一下子變了,迅速從床上坐了起來,不等我明白他要做什麼,他已經一把扯下輸液的針,幾步來到我面前。
我這時想要打開門出去已經來不及了,他居高臨下逼過來怒氣沖沖地問:「為什麼,你總是給了我希望以後,又要給我失望。幾個小時前你應該把我扔在咖啡店裏自生自滅,你應該裝作不認識我單獨走開……那樣,我就會死心。你為什麼要送我來醫院,為什麼那麼細心的照顧我?為什麼一遍一遍地幫我換毛巾?」
「我怕你出事,我當你是朋友。」我慌亂地說着。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你要麼恨我,要麼愛我。」劉天說完這句話,眼睛一下子燃燒起來,他一隻手摟住我的腰,另一隻手捏起我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下來。
「你變態……我愛的是何連成……你放開我……」我一邊掙扎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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