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醫院的時候,發現病房門口和那天一樣,有一個穿着便衣的警察。他認出我是那天追尾事故的當事人,倒沒多阻攔,直接放我進去。
於淼正在房間裏散步,看到我很驚訝地問:「你怎麼來了?」
「看看你恢復得怎麼樣,我這邊已經通知了車輛的保險公司,他們正在走理賠流程,你那輛車的定損出來了嗎?」我問。
「哦,這件事不着急,不過撞了個車燈,沒多少錢的。」於淼接過我手裏的水果,拉了一把椅子讓我坐下,「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方慕晨沒來看你?」我問。
於淼是全家移民,父母不在這邊也屬正常,只是方慕晨做為她的閨蜜,要是沒來就有點過分了。
「她來過。」於淼簡單地說,「你應該也知道,她刻意接近了沈末,然後愛上了沈末,現在一切要結束了,她後悔了。」
「我知道,但這世上沒後悔藥。」我說。
於淼沒說話,遞給我了一杯水才說:「是的,人總要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任。想想,我也是因為貪心才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過,以後再也不會犯類似的錯誤了。」
「你身體怎麼樣?有沒有問題?」我沒直接問那天她醉酒的事,而是把話題轉移到她的身體上。
警方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在出事故經過說明時,只說我們是追尾事故,並沒有寫於淼酒駕的事,所以我還是全責。
但是,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絕對不是一起普通的追尾事故。
「身體沒問題了,現在警方正在查其它的證據,只要能找到那天晚上的……」她說到這裏笑了笑,「沒什麼事,你放心好了。」
我知道她可能是在案子結案以前,不能說太多,說了幾句讓她多保重身體的話就準備走。
在我走到門口時,她卻突然叫住我說:「林姐,對不起。」
「你自己多保重就行了,女人一輩子沒幾年的時間可供揮霍的,趁早收手吧。」我沒回頭,說完就拉門出去。
我過來看望於淼,只是撞撞運氣,有警察在,她一定不敢亂說。不過也沒算白來,至少我知道這案子已經立案了,接下來就要看警方如何調查,各方如何配合了。
我相信有心人,絕對不會放過這一次的機會,比如說白家。
這一次,不管於淼背後的人是誰,她是被誰刻意放到橋上的,至少有一個人逃不開,那就是何蕭。
從醫院出來時間還早,我直接去了公司。
最近忙這些事,我已經連續兩天沒去公司。郭明明公司的廣告項目正在前期準備階段,雖然電話里與鄭海濤溝通良好,但是某些事我還要親自去看一看才放心。
我才到公司拿到坐下,鄭海濤就送來了堆需要處理的文件,同時連續往我的郵箱裏發了三封郵件,都是重要事件經過整理以後總結出來的急需處理的問題。
我打開郵箱,第一封還沒回復完,就聽到有人在敲公司的玻璃大門。
在公司,我坐在最靠里的位置,但卻是面對着大門,一抬頭就看到沈末那個妖孽正在敲門。
辦公室的女員工看到他,驚艷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向我招了一下手。坐得最近的鄭海濤過去拉開了門,把他請了進來。
他進來向鄭海濤道謝,直接走到我的辦公桌前坐下來說:「看樣子我來得比較巧,竟然遇到你了。」
「找我有事?」我示意鄭海濤他們繼續工作,低聲問沈末。
「有事。」他點了點頭,「你這辦公環境。」
說到這裏他停了下來,想了想才說:「還真是夠簡約。」
「說人話。」我從旁邊抽出一瓶水放在他面前問,「關於什麼的事兒?要不然我請你下去喝咖啡。我們這樓下的茶估計入不了你的法眼。」
「你先忙完,我不着急,今天就是出來溜噠一下,順道看你的。」他說着擰開瓶子喝了一口,然後四下打量着辦公室的佈置。
我見他難得的善解人意,也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低頭忙了起來。
大概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對面的沈末一點動靜也沒有。我疑惑地抬起頭,就看到沈末把椅子轉了個方向,看着斜對角的整個職場,距離我最近的一個位置空着,工位的隔板上貼着一個人的工牌,上面的名字是——方慕晨。
「海濤。」我輕咳了一聲,提醒沈末。
他迅速把目光轉到了別處,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鄭海濤站了起來,問:「林姐,什麼事兒?」
「這些我都處理好了,在郵件里給你回復了,你看一下,有問題再給我打電話。我這邊有點事,馬上出去一趟。」我說。
「好的。」鄭海濤走了過來,抱走我桌子上的東西回到工位。
我對沈末說:「走吧,我請你喝咖啡。」
沈末站起來跟我走出辦公室,到了電梯口忽然有點感慨地說:「真沒想到,我們的人生這么小,圈子這麼窄。其實在一開始,我就應該多個心眼兒的。可是……」
「你老男人聊發少年狂一次,也沒什麼不好的。」我說。
沈末呵呵一笑,在我肩膀上捶了一下:「我狂什麼了?差點把自己和身邊的朋友一起扯進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到了咖啡廳坐下來,他拿着單子看了一會兒點了最貴的一壺藍山,然後把單子推給我說:「咖啡我是外行,不過應該和茶一樣,貴就有貴的道理。」
我被他的可愛逗笑了,看了一眼單子問:「要不要來些甜點,現在正好是下午茶時間,而且這個時間段的點心打折。」
沈末本來笑意滿滿的,聽到我說的「打折」兩個字,臉上的笑馬上消失了,一臉委屈地說:「幾年才讓你請一次客而已,還挑打折的時間來。」
我知道他也是故意玩笑,於是成心氣他說:「是啊,怎麼?不樂意喝呀?你都不知道我平常最多喝的就是普通的拿鐵,這種貴得要死的,想都不敢想。」
就這樣在胡貧亂侃當中,他徹底放鬆了下來,一邊說要好好吃我一頓,一邊點了滿桌子的點心。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深色玻璃擋住了大部分紫外線,屋外炙熱的陽光只在桌子上投出植物可愛的影子,讓人覺得一切安靜又美好。
「方慕晨在以前,是不是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他問。
「是的,當時她對何連成新身份程新很迷戀,恨不得跟追星的小姑娘一樣把他所有的照片都剪下來做成剪貼本。」我說。
沈末笑了笑,眼神飄到窗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子上划來划去。
服務生把咖啡壺和小爐都放在桌子上,並且上了兩隻玻璃杯,低聲說:「兩位請慢用。」
小小的火苗舔着咖啡壺,一會兒功夫咖啡的香味兒就從壺嘴裏溢了出來。
沈末聞到香味回過頭,看着我很認真地說:「方慕晨不管怎麼說,都與我有過一段,我剛才決定了,放她一馬,不想把她牽扯進來,你覺得呢?」
「她自己做了這件事,你要怎麼放她一馬?」我反問。
沈末是個重感情的人,他不輕易動心,動心了以後就千寶貝萬寶貝。如今,即使知道方慕晨騙過他,他還是覺得應該維護她。
「我想好了,只要你別說就行。」沈末目光堅定地望着我。
「你準備和她複合?」我嘆了一口氣問。
「沒有。」他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你這樣做了,有人領你的情嗎?」我又問。
「我不介意這些,只是為了感謝她和我在一起時,曾經給過我的美好。再說,在這件事情當中,她一直都是被人利用的角色,自己也沒什麼主見。」沈末第一次在這種事情上和我意見相左,而且相當堅決,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轉頭不去看他,心裏有點恨恨的,完全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力感。
過了好大一會兒,我心裏這股邪火才消了。我平靜地問:「你準備怎麼做?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
這才是我與他溝通的節奏,他看我不氣了,親自給我倒了一杯咖啡說:「我剛才嘗了一口,味道真的不錯。」
「好了,我同意你的想法。畢竟我對楚毅,曾經也下不了這樣的狠心。」我說。
大家都是成年人,互換一個立場差不多能理解個**分。
「謝謝理解。」沈末笑了起來,滿眼都是輕鬆。
我看着他的表情在想,如果他今天沒去我的公司,沒看到方慕晨的工位,是不是做的決定是另外一個?
不過,這話沒辦法問出口,太八卦了。
「這件事我不想讓你和何連成夾在中間為難,所以透露了一些消息給白家,下一步主要行動的人是白家。這樣將來何蕭萬一出來了,最恨的應該是白家,你與何連成相對安全一些。何蕭這個人睚眥必報,他只要有出來的一天,誰也別想好過。」沈末說着抿了一口咖啡,完全是喝茶的姿態。不過他長得好看,又有氣質,不管怎麼做,都讓我覺得動作優美,沒什麼突兀之處。
「哪些消息?」我問。
「警方現在一定在查於淼是在什麼地方喝的酒,和她一起喝酒的都有些什麼人,最後誰去了停車場送她。」沈末說着想着,「最壞的打算是某人替她找了一個代駕,代駕卻半途把她扔到了立交橋上。這是最壞的,因為代駕不會辦這種傻事,公司安排他們出來工作時,會記清哪一個人代駕的是哪一輛車。」
他慢慢分析,我心裏一些只有模糊影子的猜測也慢慢清晰起來。
最近我與何連成也說起過這件事,但是討論了兩次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我們說得更多的是賈家與薛家的行動。
「所以,這個可能性可以否定,沒有人會在記錄清楚的時候做傻事。」沈末看着眼前咖啡的熱氣,完全陷了進去,「那現在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第一和她一起喝酒的人送她回的家,第二,中途冒出來的人去停車場接的她。」
「警方控制了她這麼多天,如果是她認識的人,早就問出來了。」我想到這一點,馬上說出來。
「現在我推測的,最有可能的是她在喝酒的地方就神智不清了。所以警方一直沒放她出院的原因是在排查當時和她一起喝酒的人都有誰,每個人當天都做了什麼事。」沈末說。
我也突然想到這一點:「方慕晨那天晚會不會去了?」
沈末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低聲罵了一句:「她不會那麼傻吧,都這樣了還敢和於淼走得這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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