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不等我開口,就先問。
「翻船了。」我簡單說着,指了一下河邊。
他抬眼就看到了我們全家**的站在石頭上,忍不住嘴角上揚,快要笑出來的時候又生生忍住,拉開車門走了下來,對我說:「快上來吧,我去幫你抱孩子。這老的老,小的小,別受涼了。」
何連成也沒想到隨手攔一個順風車就會遇到劉天,臉色臭臭的,抱起寬寬就往上面走。劉天倒是沒介意他的表現,過去扶起了何則林道:「叔叔,您感覺怎麼樣?」
「沒事,就是平白嚇了一下。」何則林呵呵笑着,興致不錯,問:「你怎麼這麼巧,來十渡辦事兒?」
「不是,我爸媽在這邊住了幾天了,我這來過個周末,接老兩口回去。」劉天笑着把何則林扶上了車子。
元元和童童衣服濕了,反而囂張起來,賴在河邊玩水,叫了幾聲都不肯走的。
我不得上去一手拉着一個,硬扯上了岸,看着兩人表情還有點不樂意,正準備訓斥,劉天卻開了口:「想玩水可以去那邊的水上樂園,比這裏安全,水質也不錯的,不過需要穿上救生衣。」
「真的!」兩人聽到劉天的話,轉瞬間表情陰轉晴了。
「等一下你們回去換上衣服,我帶你們過去。」劉天彎腰把兩個人抱上車子說。
「劉叔叔說話算數。」元元說。
「好。」劉天點了點頭。
一路之上,何連成都沒開口,只是抱着寬寬。何則林倒是與劉天扯着一些從前的家常,問及他父母的身體等等。
劉天很紳士地送我們到度假村,然後和三個小傢伙兒約定過一個小時再來接他們出去玩,孩子們都興致勃勃的,何連成也不好阻攔,只得應了下來。
等到劉天走了,我給他們換衣服擦頭髮,何連成才低聲說了一句:「不就是比我熟悉地形麼?」
我聽了他的話不由撲哧笑出了聲:「這事兒較什麼真兒,劉天這個人真的挑不出他的缺點。」
我不說還好,一說他的臉色更臭了,看着寬寬說:「等一會兒,你就別去了,爸爸告訴你玩水容易鬧肚子,到時候還要吃藥打針,多難受哇。」
寬寬聽了回頭問元元和童童:「哥哥,是這樣嗎?」
「夏天不怕的,出來快點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咱們去海邊那一次,不是天天都泡在水裏嗎?」元元像個大人一樣安慰着寬寬。
顯然,元元的話比何連成的更有說服力,小傢伙兒迅速跑到了哥哥們的陣營,對何連成說:「爸爸,我也要一起去。」
何連成一下就不淡定了,站起來一腳踢飛了一個掉在地上的坐墊,壓着聲音里的怒氣說:「去吧去吧,先去喝點熱的,吹乾頭髮。」
孩子們跑去了客廳,我才對他說:「發這麼大的脾氣至於嗎?不就是孩子們過去玩一會兒,咱們也要一起去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他就來氣。」他直接說。
「好了,我知道,別想那些過去的事了。劉天也挺不容易的,一個人帶孩子。」我說。
何連成沒說話。
確實,現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家庭了,想那些過去的小衝突確實沒什麼意義。
我們沒想到的是水上樂園就在劉天家別墅的前面,劉天看對何則林說:「我爸媽都在呢,聽說您也來了,就想請您過去坐坐。我們幾個帶孩子玩就行了。」
我們先去了劉天的家,劉天的父母還是老樣子。他的爸爸不苟言笑,媽媽端莊大方,手裏還牽着一個粉琢玉雕的小女孩,比寬寬小半歲,穿着一件奶白色的純棉上衣,一條黑白小格的短褲,剪了一個包子頭,眼睛水汪汪的惹人心疼。
她有點認生,看到劉天就跑過來揪着劉天的手指叫爸爸,聲音細細柔柔的,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叫叔叔阿姨,看哥哥們都叫了呢。」劉天眼睛裏全是溫柔,彎下腰柔聲對小姑娘說。
她眨着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怯生生地叫了爺爺,叔叔阿姨,哥哥們好。
我聽着覺得心裏有點澀澀的,這么小的年齡大概還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事。
劉天的父母看與何則林坐了下來,他們聊的事我們都沒聽說過,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四個小傢伙兒在客廳里玩了一會就熟了,特別是劉天的女兒小恬悅一會功夫就與元元童童混熟了,明顯活潑了一點。
劉天看着他們幾年,問:「讓他們玩一會兒躲過了最熱的時候再去水上樂園玩吧。」
「行,這會太陽有點毒。」我說。
來之前我就和何連成說過,想和劉天深聊一下,看他近況如何。何連成雖然有點不樂意,還是答應下來。他很有自信地問我:「如果讓你重選,是不是依然選我。」
我點頭說是,他才放下心來。
他的心情和怕恐我也理解,畢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樣經歷這麼多,能夠看明白一些永遠改變不了的事情。比如說我與劉天,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何連成找了個藉口帶着幾個小傢伙兒去劉家房外的花園裏去招蜂引蝶了,我與劉天坐在落地窗前,能看到他們幾人在樹蔭下跑來跑去。
身後隔着一道屏風的沙發上坐着三位老人,正在低聲聊着一些陳年舊事。
我們相視一笑,很久沒說出話,顯然他也沒想到我會主動上門,我也沒想好怎麼開口。
時間過去了十幾分鐘,介於我對他的了解,我先開了口:「最近你怎麼樣?」
「還好吧,就是帶孩子有點辛苦,忽然理解做媽媽的不容易。」劉天很淡定地回答。
「我知道你們都是成年,所做的決定都是經過認真考慮的,希望你以後能再次找到幸福。」我清了清嗓子,決定把話題說得輕鬆一點兒。
他微微笑着,看着玻璃窗外面那一棵開得滿身都是花的薔薇說:「不怪她,這樁婚姻錯全在我。」
說到這裏,他欲言又止,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我知道,你特意來安慰我,是怕我想不開。先謝謝你!」
「沒有,我就是覺得離婚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也經歷過一個婚姻,知道離婚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萬念俱灰,心如枯槁!
「這段婚姻,是我有負於明明,她受了很多苦。雖然,我已經用盡全力對她好了,但是還不夠。」他把目光放到外面和寬寬玩着的恬悅身上,「孩子是這段婚姻給我們的最大的禮物,不管以後怎麼樣,我想我們都會儘量讓她感到幸福。如果以後,明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也沒二話的。」他東一句西一句的說着,語氣里都是溫暖。
「你愛過她嗎?」我問。
這句話現在問或許沒意義,但是我知道答案以後,會在心裏放下一件事。
「應該,有吧。」劉天望着外面,「最初的時候,我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你也知道,我這樣的性格既然結婚了,就會負起應該的責任。後來,我發現婚姻里只負責任是不夠的。明明是個聰明人,她也慢慢發現,我給不了她想要的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氣又說,「所以我挺感激她主動提出離婚的,如果她不提,我一輩子也沒說這句話的勇氣。」
我那天見到郭明明時,她整個人都是輕鬆的,原來真的是她先提出來的。
「所以現在我,我們的狀態都很好,你不用擔心。恬悅大概現在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她大一點兒我們再告訴她。儘量讓孩子覺得一切照舊,周末我們依然會帶着她出去玩。只是……」他頓了一下,看向屏風,「父母覺得,我們這樣,太失面子了。最近都不肯出去,天天悶在家裏,我怕他們悶壞了,才把他們送到這邊。這裏沒熟人,每天能去山上散散步,也挺好的。」
「那就好,老人都比較傳統,慢慢就好了。」我鬆了一口氣。
原來離婚,給劉天是這樣的感覺。
我忽然覺得,這種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在面對感情破裂的時候,比我們要冷靜得多。現在郭明明和劉天,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是的,既然沒有感情了,就沒必要拴在一起相互看不順眼。時間久了,連那一點親情也會被磨光的。趁着還有一些溫情在,分開了,還能做朋友。
聊了這半天,太陽已經有點偏西了,幾個小傢伙跑到了玻璃前,把小臉貼上去嘻嘻哈哈的玩着,我們對視一眼,眼裏都是一切都塵埃落定的雲淡風輕。
關於他們兩個之間究竟經歷過什麼,我不方便細問,聽了這些話以後,也覺得沒細問的必要了。
整個下午,劉天都不顧水弄濕全身,全心全意地陪着女兒在水上樂園玩項目,偶爾有休息的時候就細心地餵水餵點心,生怕小傢伙餓着渴着,標準的好爸爸。
寬寬看着恬悅被這樣照顧有點眼饞,也湊了過去,劉天倒是照單全收,把兩個小傢伙哄得開心不已。
等到從水上樂園出來,在回去的車上,寬寬意猶未盡地對何連成說:「爸爸,我也想要劉叔叔那樣的爸爸,不吼人還給準備好多吃的。」
何連成氣得差點大嘴巴子糊他,惡狠狠地說:「你是男孩,恬恬是女孩,能一樣嗎?照你劉叔叔的養法兒,你長大了也是娘炮。」
「娘炮是什麼?」寬寬一臉的求知慾。
何連成被問得語結,我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