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麼樣?」她給我倒了一杯水果茶,認真打量着我說,「怎麼感覺,何連成回沒回來,你的狀態沒多大的變化。」
我喝着她親手泡的茶,看着杯子裏氳氤的熱氣,低聲說:「狀態是有變化,至少現在我有事能找個人商量了。」
「商量?」史蘭反問,「你現在可真獨立,我還以為你找到了一個能依靠的對象呢。」
她說得直接,是因為我們是姐妹。
我沒說話,何嘗不想找一個人依靠,曾經我以為楚毅是依靠,後來離了。曾經我以為何連成是依靠,他卻失憶了。
在我慢慢適應了依靠自己以來,他又回來了。但是這一次的傷害更大,我想調整回來,好像不太容易。
「慢慢來。」史蘭按着我的手背說,「一切總是越來越好的,對吧。要是你實在不想在那個圈子裏了,來找我,咱們一起開店,不比開公司掙得少,就是操勞一些。」
我理解她的好心,現在又知道她懷了寶寶,自然不能過於操勞,於是假裝無事的說:「我這邊沒事,等我們都適應了現在的節奏,一切就好?」
她見我說得輕鬆,也沉多想,直接問:「怎麼?見我這樣,羨慕不羨慕,要不要再生一個小女孩?」
「暫時沒這個計劃,你呀,還是有福氣的。」我看她溫柔平和的樣子,滿滿的都是羨慕。
史蘭在二十歲到三歲之間,確實不太順利,每天都在討生活。但是自從她遇到了愛她的男人,能鼓足勇氣從紫金台那個大染缸里跳出來,自此以後就真的相夫教子,專心做小生意,確實很有魄力。
我相信,她在最初開始做生意時,並不是一帆風順,但是卻從未向我吐露一個字,更沒讓我幫任何的忙。
「樂怡,選定一個目標就要走下去,別在站在原地猶豫了。何連成為你,真的改變很大了。」史蘭看我低頭只看茶杯,猜出我最近的不順利,細心開導。
「我知道。」我抬頭鼓足勇氣。
「你一定是有事才來找我的,別藏着掖着了。」史蘭遞上一塊法式小蛋糕,「這是我最近新學的手藝,你嘗嘗怎麼樣。我家小公主非要吃,她老爹怕外面的奶油不好,特意讓我學的。」
幸福的女人就是這樣,不經意間就流露出對家裏小事的眷戀。
我嘗了一口誇讚她道:「味道比外面的要好吃,口感超好。」
她得意的笑着說:「以後寬寬他們幾個生日,我負責承包蛋糕了,保證健康又美味。」
不過她的閒扯到此為止,看我喝了茶吃了點心,一本正經地說:「有事就直說,錢上我幫不了你多少,但主意比你多,到底年長你兩歲呢。」
她的直爽反而讓我不好意思了,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眼說:「沒什麼大事的。」
「得了,別拐彎抹角,直說吧。」史蘭坦然,「我這肚子又不是頭一次懷,沒那麼嬌氣,還不能聽一點煩心事了!」
「你這麼直接,我可直說了。」我想了想。
「早知道你這麼糾結,就不告訴你了,現在才兩個多月。不過這孩子比老大懂事,沒怎麼折騰我,能吃能睡了。」史蘭笑眯眯的說着。
「楚毅因為幕後主使了綁架寬寬的事,現在被公安部門帶走了。同時牽扯到的還有何蕭。現在何蕭因為白家的勢力,被保護起來,可能最後什麼事都沒有就會出來,或者說根本不用進去。白家在辦這件事之前,特意找我聊過,想通過錢彌補一下。」我簡單說完,問,「我在想,我如果同意就等於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然後沒法和元元童童交待;如果不同意,等於什麼對寬寬沒有任何補償。」
史蘭微微皺起眉,想了半晌才說:「照你這麼說,我也猶豫了。」
我知道,在巨大的經濟利益面前,所有人都會猶豫的,這是本性。因為你拿不拿這筆錢,對事情的結果沒有任何影響。
「算了,不說這件事了,再抻兩天再說。」我索性放開這件事,暫且不煩。
「行,不說了。」史蘭笑着點頭。
我們好久不見,拋開煩心事,聊得倒也盡興,花店裏暗香浮動,人不由自主就變懶了,窩在鬆軟的沙發上一點也不想動彈。
「史蘭,以後我來給你看店吧。」我有點不想走。
她拍了一下我說:「得了,你這千金小姐的身份,陪酒都比別人叫價高,我可用不起你。」
想起從前,恍若隔世,我們相視一笑,有點溫暖的味道。
正在此時,門口的小黃鴨公仔又脆生生的喊道:「歡迎光臨!」
逆着燈光看過去,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形走了進來,史蘭忙站起來迎過去說:「不好意思,我們還沒開……」
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很驚訝地喊道:「劉先生啊。」
我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走進來的竟然是劉天,他沒料到會在這裏與我相遇,怔了一怔,走到近前說:「好久不見。」
「哦,你是來買花?」我淡然地和他打着招呼。
「嗯。」他看了看四周,把目光轉到史蘭身上,「你開的?」
「是呀,好眼力,怎麼不猜是樂怡開的?」史蘭知道我們之間的事,刻意說着輕鬆的話。
「她現在沒這心境了。」劉天說得真是直接。
「既然是熟人,你要什麼花我給你包一束。」史蘭大方起來,可能是不想讓氣氛尷尬。
「不急。」劉天看着我問,「一直想約你吃個飯,都沒合適的機會,今天正巧遇上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說到這裏,他轉身史蘭說,「史姐也一起過去,咱們算是敘舊。」
「這……我可能還有事。」史蘭大概不想對我的私事摻和太多,馬上表明了態度。
我確實有話想和劉天說,猶豫了一下應了下來,對史蘭說:「咱們剛才還說一起去吃個飯,走吧,一起去。」
劉天臉色一喜說:「走吧,車子就在門口。」
臨走時史蘭抱了兩束花塞給我說:「送你們的。」
劉天從前排回頭看了一眼說:「謝謝史姐。」
但是,不管我們怎麼假裝正常,車子裏的氣氛一直不尷不尬的。吃飯的地點是劉天定的,距離西北四環很近。
席間他一直淡淡的笑着,說着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我和他差不多的表情,史蘭在桌子底下狠狠踢我了一腳,說:「陪我去下衛生間。」
我一怔點頭應了下來,她沒拉我去衛生間,而是來到了餐館門外,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你再說你對劉天沒一點感覺,我可不相信了。」
「胡扯什麼,只是覺得很久不見有點尷尬了。」我忙辯解。
「少來這一套。」史蘭白了我一眼,「把心態擺平就行了,多的我也不多,你自己心裏明白。你要是這樣下去,扯來扯去日拎不清,讓劉天再有了希望,你就造孽了。」
史蘭的話如同一桶涼水,讓我徹底清醒過來,我今天的表現是有點怪。
「明白了,你放心吧。」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重新走回去,我心態完全不一樣,拿劉天當一個交心的朋友來看,其它一點雜念也沒有。
坐下來以後,我先開的口:「你今天晚上不回去吃飯,和明明說了嗎?」
劉天應了一聲:「這一段時間太忙,很少回去吃飯。」
「最近你怎麼樣?聽說你那邊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公司上的事,沒幫上忙,有點對不住。」他低聲說。
話匣子終於打開了,我坦然道:「你已經盡力了,何況當時公司的窘迫情況是有人故意為難,現在好了。」
「那就好,我最近聽到不少你的好消息。」他說着頓了一下,沉沉看我一眼,「何連成完全想起來過去了?」
「嗯。」我簡短回答。
劉天微微一低頭,沒讓我看到他的表情變化,重又抬起頭時,臉色如常:「以後有時間可以多聯繫,畢竟認識這麼久,也不容易。」
「是呢,我還說和明明約一下,找個時間幾家人一起出去玩呢。你家小公主怎麼樣?」我問完,忽然想到史蘭肚子裏的孩子,又問,「現在二胎開放了,你們要不要再拼一個?」
我話音一落,劉天臉色就變了。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這問題像是捅了馬蜂窩了,史蘭用胳膊肘戳了我一下,說:「生孩子這事得看緣份,也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嗯。」他低低頭了一聲。
然後,飯桌上的氣壓低了不少。
就在此時,他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摁斷了。
話題就此斷了,誰知劉天平靜下來竟然回問:「你們,是準備這樣過下去?還是補一場婚禮?」
他的問題把我問懵了,這才想起來和何連成重新在一起時間也不算短了,但卻一下沒想起婚禮的事。
婚禮就像一塊硬傷,讓我有點刻意躲避了。
「再說,這件事不急。」我順着話意就應了下來,史蘭又踢了我一腳,我這才發現,面對劉天,我竟然是毫無防備的。
「哦。」他應了一聲。
我也不敢多說話了,一頓飯吃得波瀾無驚,告別以後我鬆了一大口氣,史蘭捏了下一我的鼻子說:「你呀,真是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是呀,腦子退化了。」我說。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車子緩緩停在了餐廳門口,車窗搖下來,一張熟悉的面孔露了出來,是郭明明。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