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雖然是孿生兄弟,但性格完全不一樣。元元穩重開朗一些,童童跳脫細膩一些。他性子繃不住,有事根本不能放在心裏過夜,何況是聽到楚毅這樣的話。
「爸爸,你真的綁架了弟弟嗎?」童童聲音很大。
一旁看守的警察都不由看了他一眼,童童問完盯着楚毅不動聲色的年,楚毅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我想從爸爸的嘴裏聽到回答,是不是?」童童逼問。
「不管爸爸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你們……」楚毅還想爭辯些什麼,但是童童沒給他機會,再次逼問,「爸爸,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第一次知道,童童竟然也有這麼強勢的一面。楚毅被他問得很狼狽,猶豫着說:「雖然是真的,但也是為了你……」
「那你一點也不愛媽媽,為什麼會說愛我們?」童童又問。
元元與他並排坐着,一言不發看着自己弟弟發問。
「怎麼會?」楚毅又爭辯了一句。
「你如果真的愛媽媽,就不會讓媽媽為弟弟着急傷心,所以你也不愛我們。」童童一本正經地說完,從椅子往下一跳,就準備走。
「童童,聽爸爸解釋。」楚毅站了起來。
我千萬小心,每對他們兩個說一句話都想半天,生怕他們真的恨上了楚毅,沒想到孩子自己的理解比我的刻意維護表面假相要快得多。
「爸爸,我們現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元元慢慢從椅子上起來,眼睛紅紅的看着楚毅,然後也轉身離開了。
楚毅看着兩個孩子很快走出了大門,忽然轉頭向我,吼道:「這樣你滿意了,他們討厭我了,恨我了,你滿意了!」
「你自己做過什麼,你最清楚。把自己所做事情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不像成年人的作法。你以為你所做的這些,能瞞一輩子嗎?」我被他的態度氣到語無倫次。
他做生意的時候能夠運籌帷幄,在生活和感情里卻如同白痴。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匯聚成你將來的人生結果。所有的磨難和折磨,在適當的時候都會成為資本,讓你更堅強的走下去。
元元和童童與其他小孩子相比,童年少了爸爸,後來有了,還不如沒有。這些事,對他們的成長影響很大,但是我相信兩個孩子會知道這些磨難,會讓他們更堅強。
我離開房間的時候,還聽到楚毅低低的一聲詛罵。
他到現在,都不認為自己是錯的,或者說他認為自己錯得有道理,為了孩子他可以做任何事,包括不擇手段,包括犯罪嗎?!
孩子們在外面等我,哭得很傷心。我走近的時候,聽到他們壓抑的抽噎聲,聽得心裏真發緊,眼睛不由自主也澀了起來。
我蹲下身子,過去抱住他們,兩個孩子把頭埋在我肩膀上,低聲的哭着。我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安慰他們,這種事如果安慰就能管用的話,該多好。
他們哭了好大一會兒,才止住哭。
何連成等在一邊也紅了眼圈,但是他知道這種事他出面也不太好,只能默默看着。
「媽媽,我們回家吧。」元元抬起頭看着我說,眼睛裏的悲傷還在。
我點了點頭,他們哭紅了眼睛,我心疼得要死。
何連成過來摸了摸元元的小腦袋,說:「走吧,回去吧。」說着他彎腰抱起了元元。
我抱起童童,看到元元趴在何連成的肩頭,眼睛有點猶豫地看着我。
到了車子上,何連成才幫孩子們系好安全帶,元元就開口低聲說:「何叔叔,對不起。」
「元元,這些事和你沒關係,你不用覺得對不起。何叔叔確實是因為愛你們的媽媽,才喜歡上你們。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是一家人,我對你們,和對寬寬都是一樣的。要是叔叔那些方面做得不對,你可以直接和叔叔說的。」何連成知道他為什麼道歉,忙停下手,半蹲着身子站在車門前,探着身子摸着元元的小臉兒說。
從出門到現在,童童的頭就沒抬起來,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在看。現在,還是這副樣子,我看着心疼,把他往懷裏摟了摟,低聲說:「童童,和媽媽說句話。」
他固執的低着頭,不抬起來。
看着他烏黑的小腦袋頂,看着元元一直望着窗外的側影,臉上掛着的淚珠。我忽然間搞不清楚了,自己順應孩子們要求帶他們來看楚毅,到底對不對?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大人應該承擔的壓力,放在了孩子們的身上。
可是這種事,我如果真的編了謊言,騙了他們,以後他們會怎麼想?有些傷害是埋藏得越深,將來扯起來越血肉模糊。
「媽媽。」快到家的時候,童童小聲的叫了我一聲。
「童童,媽媽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媽媽還是喜歡開開心心的你。不管爸爸做了什麼,他都是你爸爸,他是愛你們的。但是,或許有些方式不太對。」我想盡辦法替楚毅維護他在孩子們心裏的形象,不想讓孩子們恨上他的親生爸爸。
「媽媽,不用擔心,我不喜歡爸爸,爸爸沒何叔叔對我們好。」童童抬起頭,眼睛微微有點紅,只不過情緒已經正常了,他盯着我說。
何連成正在開車,聞言還是回頭看了看童童,趁着紅燈的時候探過身子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乖,別想那麼多,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子,做了事都要負責任。爸爸的事和你們沒關係,你們還是你媽媽和我的小寶貝。」
這句話似乎說到點子上了,孩子們內心所害怕可能就是自此以後,我和何連成對他們的態度。
我明顯的感覺到,兩個孩子的情緒穩定了很多,童童也能抬頭看一會窗外了。只不過,每隔幾分鐘就有大大的淚珠子掉下來。
回到家以後,何則要正在客廳里等着,看到兩個小傢伙兒的眼睛就知道事情不太對,招手對兩人說:「過來,爺爺給你們買了好吃的。」
元元和童童走過去的時候,是出於禮貌。
他們才走到近前,何則林就變戲法一樣拿出兩串兒紅艷艷的冰糖葫蘆。其實這個小吃是冬天的,夏天太容易弄得糖汁四下流。
兩個孩子心思多縝密,也只是孩子,看到了愛吃平常又不讓吃的東西,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何則林分別遞到孩子們的手裏說:「弟弟在廚房給你們準備蛋糕去了。」
就在說話間,我們外間的動靜也驚動了正在廚房裏搗亂的寬寬,他身上繫着一件何連成的舊襯衫,袖子都拖到了地上,頭上戴了一下簡易的白帽子,滿臉滿手都是面米,跑了出來。
看到哥哥們回來了,就高興地說:「蛋糕快好啦,今天爺爺說了,媽媽不能管我們吃甜食。」
元元和童童也只是吃過蛋糕,沒有自己做過,舉着糖葫蘆跟進了廚房。
廚房裏傳來了曹姨的聲音:「哎喲,小祖宗們,都別給我添亂了,馬上就好。」
何則林放下手裏的包裝袋,問我們:「怎麼樣?楚毅那邊有沒有攀咬何蕭?」
「最初的供詞裏有,再審問時他自己承認說是胡亂說的,沒這樣的事。不知道白家怎麼做到的,讓他把說出來的話又吞了回去。」何連成說。
「孩子們呢?和他們爸爸見面,談得不好?」何則林微微點頭,又問。
「楚毅可能是覺得這件事,樂怡應該替他遮掩,一看到孩子們,他就發飈了。」何連成在外面,也看到了裏面發生的事情,簡單和何則林說着。
「孩子們現在小,說這些他們傷心一時,只要你們兩個做得好,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如果真的隱瞞下來,編一個他們爸爸在國外之類的假相,將來他們知道以後,可能會受更大的傷害。如果他們對楚毅抱了二十年的希望,二十年以後發現一切都是假的,會怎麼樣?」何則林看了看我,「樂怡這麼做是對的,比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像你這個年齡,能夠這樣正面的思考問題,解決問題,也是難得。」
我們三個正說着,三個小傢伙兒被曹姨從廚房趕了出來。
曹姨端着一盤子各種形狀的蛋糕跟在後面,笑着對我們說:「寬寬把蛋糕都捏成這樣了。」
我一看也樂了,所有的小動物造型都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甚至小熊頭上長了一對兔子耳朵。
「一人少吃點兒,等會兒還要吃飯呢。」我看着三人一人拿了一聲,馬上叮囑。
何則林卻看着三個小東西說:「飯後一個人還能再吃一塊兒。」說完又對我說,「管得太嚴了,吃個蛋糕都管成這樣,沒必要吧。」
「叔叔,吃多了壞牙。」我說。
何則林笑了笑:「連成小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拿蛋糕當飯吃,牙不也沒壞嘛,主要看孩子的體質,和吃什麼東西沒關係。」
三個小傢伙兒得了爺爺的聖旨,吃得更歡實了。
看着元元和童童的反應,我暗中鬆了一口氣,不由感激何則林與何連成對兩個寶寶所做的一切。如果沒有他們平常的愛護有加,孩子們或許還要難過好多天。
他們知道楚毅是親生爸爸,但畢竟在一起時間不長,感情不像我想像的那麼深。
這一點,是萬幸!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