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元和童童雖然與何家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在上學問題上,不等我開口,何則林就悄悄幫我聯繫好了學校,在一天晚飯後用很平常的語氣對我說:「樂怡,元元和童童今年秋季就上小學,我前幾天和幾個老朋友吃飯,不小心提了一下,他們把學校名額聯繫好了,下個月有個面試,你帶孩子們過去看看。」
何則林說完,遞給了一張這a4打印的紙,我拿過來一看是帝都某排名前三甲的小學的面試注意事項和需要準備資料的。
這家小學名聲在外,一般人削尖了腦袋也鑽不進去,我有點驚訝。在我的計劃當中,兩個孩子上個普通的小學就行了,小學只是培養學習習慣,並不是拼成績好壞的時候。
「叔叔,這個學校可挺難進的。」我不由說了一句。
「什麼難進不難進的,別人家孩子能進,咱們家也一樣。你就按上面的要求準備一下。」他說着指了指紙面前,「後面有那個老師的電話,你直接過去找他就行了,據說是個高級教師,教學水平挺高的。」
「謝謝叔叔!」我認真地說。
「客氣什麼,都是一家人。」何則林呵呵笑着說。
這兩年以來,他的性格變化很大,已經基本上看不出來的雷厲風行,只要是在家的時間,都拿着一套紫砂壺,坐在陽光房裏曬着太陽看報紙,偶爾看看秘書送來的東西。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親兒子回來了,這把老骨頭也該歇歇了。
說實話,何則林的身體不好,有高血壓和心臟病,受不得大的刺激。何連成完全想起過去以後,對老爸的身體格外關注,公司要緊的事基本上都自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需要聽老爺子意見的,也會提前打好鋪墊,生怕一個不小心把老爺子刺激得犯了病。
一周過去,何連成終於在周五的時候提前下班,下午四點多就到了家裏,看到我也提早去接孩子們回來,不由一笑迎了上來說:「事情有進展了,如果不出意外,翰華破產的新聞下周就會出現在報紙牙。」
「先回去寫作業,我和叔叔有點事兒說。」我先把孩子們支開,才問何連成,「速度這麼快?」
「在我心裏,這已經是慢的了。」何連成看着兩個孩子背着書包跑到樓梯的身影說,「我用了自己所能調動的一切資金去打壓翰華的所有經營,一周再不見效果,我這些年的乾飯也算白吃了。」
「下一步呢?」我繼續問。
「人急必定會出亂,我等着他在狗急跳牆的時候露出馬腳。他做的那些事,總會有一個知情人。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相信能找到把他送進去的證據。」何連成堅定的說。
他語氣里信心滿滿,我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總算替寬寬小小出了一口氣。
其實奶粉的那件事不敢細想,若細想下去後果是我不能接受了。如果何則林沒發現,如果寬寬把那一批奶粉喝完,會是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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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我又是一陣後怕。
「不管怎麼樣,這件事也算小有成果了。」我怕自己再瞎想下去,轉移了話題。
「嗯,晚上要不要帶孩子們出去吃飯?」何連成滿心期待,「你要是沒意見,我去和爸爸還有曹姨說。」
「行。」我也想到很久沒帶孩子們出去了,就應了下來。
何連成帶我們去的是一家西餐廳,客人不多,環境優雅,一進門就有穿着制服的侍者面帶微笑,亦步亦趨的陪在左右,小心問着幾位,吃什麼之類。
元元和童童年齡大了,到了這種場倒是顯出點大小孩兒的穩重來,寬寬卻不一樣,左顧右盼的看來看去,看到別的客人桌上點的小甜點以後,眼睛撲靈一下就亮了起來,拉着我的手低聲說:「媽媽,要吃那個。」
「好。」我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臉,笑着答應。
這孩子也是怪了,有點像女孩子的胃口,對甜食沒一點的抵抗力,愛吃得不得了。每次出來吃飯,不管正餐吃得多飽,臨走的時候非要再塞到肚子裏一份甜點,所以渾身的小肉捏起來都捏不到骨頭,比兩個哥哥小時候都要胖一些。
我們人多,找了一張用靠窗的大桌坐下,何連成開始點餐,等到服務員離開以後,他小聲而細心的和兩個孩子講一些吃西餐的禮儀,元元和童童瞪大眼睛聽着。
這家西餐廳算是比較正式的,開胃菜、湯、沙拉、海鮮、肉類、點心每一道都非常到位,孩子們真的是第一次接觸,吃得倒是很開心。
以前我最多帶他們去吃個快餐式的西餐,與這次都不一樣。
法式焗蔥頭湯剛送上來,三個小傢伙正探着頭要喝一口嘗嘗是什麼味道,就聽到有人走過來,我下意識的抬頭一看,竟然是何蕭。
他看到坐在孩子們中間的何則林,笑着說:「爸,真巧,在這裏也能碰到你。」
何則林在孩子們面前,都會控制情緒,聲音微微冷了一些問:「是挺巧的,你和朋友一起吃飯,還不去吃?」
「看到老爸,打個招呼嘛。」何蕭微微一笑,對着何連成道,「當三個兒子的爸,是不是挺累的,你瞧咱爸,才咱們兩個都累成這樣了。」
不僅是我,估計元元和童童也聽他話里的意思,兩下孩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對眼前的湯失去了興趣,放下勺子。
何連成抬頭看着他說:「這孩子怎麼樣,還要看孩子媽的素質,樂怡生出來的孩子,就是三個也好帶。不比某些偷偷生出來的,一輩子見不得陽光。」
他說話很少這麼刻薄的,這一次也是動了真怒,一句話把何蕭說得臉色青了紫,紫了又白。
何蕭剛準備發作,就從遠處走過來一個人,遠遠看到何蕭的背影,輕聲叫了一句:「遇到熟人了?」
那人問着就走了過來,我看清楚來的也是熟人,白霜的妹妹白露。
「沒事,遇到熟人了!」何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白露顯然沒想到何蕭遇到的會是我們,面上一愣,復又迅速笑了起來,走到跟前對着何則林叫了一句:「叔叔好,真沒想到這麼巧。」
何則林對何蕭氣再大,也不能把這氣撒到別人身上,於是勉強笑了笑說:「哦,來吃飯?」
這句話問得挺沒水平,白露臉上不太好看,輕輕扯了何蕭一把說:「你先回去。」
何蕭脾氣雖然大,但是對白露的話倒是聽得進去,轉身離開了。
白露看了看三個孩子,目光落在寬寬的身上,笑着說:「叔叔,您孫子真可愛。」
何則林一看她沒要走的意思,又開始和自己攀關係,馬上明白她是有事要說,於是截住她的話頭:「有事到我辦公室說,現在是家庭聚餐時間。」
白露點了點頭:「倒沒什麼重要的事,就是覺得您把愛分得太不平均了。您要是真的看不上何蕭這個兒子,就沒必要瞞着眾人,用大價錢把他養在國外,也沒必要在他長大成人以後,給他一個自以為幸福的希望,再花盡心機放到公司,一步一步把他捧到最高,然後又重重摔下來!」
何則林還沒開口,白露這一席話就已經說完,然後利落地轉身走了。
不僅是何則林,桌子之上何連成臉色也非常難看,不過他還是第一時間去安撫何則林道:「爸,別生氣,沒必要。」
何則林長舒了一口氣,重複着何連成的話說:「是啊,沒必要。」
白露剛才說的那些話,元元和童童是聽得懂的,但是孩子們懂事都沒開口。寬寬這樣的年齡卻是自以為聽得懂,又敢開口的年紀,看着白露的背影就說:「阿姨好漂亮,就是太兇了。」
一句話把飯桌上的氣氛調節了回來,何連成才給他布了菜,放在他跟前的小碗裏,他又來了一句:「漂亮阿姨罵爺爺,不是好人。」
這樣一來,氣氛徹底回來了,剛才何蕭和白露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的示威,讓一個孩子幾句話就破了局。
接下來吃飯倒是挺順,只是何則林表面笑着,食慾卻不太好。
飯後回到家,我把最先困的寬寬安置好,才去看元元和童童是不是自己洗好澡了,一進門發現兩個孩子都在床上坐着,還穿着出門的衣服。
我走過去問:「怎麼了?怎麼不換衣服洗澡?」
「媽媽,以後是爸爸對我們好,還是何叔叔對我們好?」元元抬頭問我。
他的話把我問住,孩子太早熟也不是什麼好事,會把一些你不想回答或者沒想好怎麼回答的問題提前扔到你面前。
「他們都會對你們好,因為爸爸和你們有血緣關係,你們是他的孩子;何叔叔天天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又陪你們從小長大,有天天相處的親人感情,也會對你們好。」我想了想,把自己認為最合理不會傷害孩子的回答說了出來。
兩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進去洗澡了。我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兩個孩子的房間。
才一出門就看到何連成在經常等的拐角處等着我,看我走出來,低聲說:「爸剛才一回來就叫我進了書房,問我能不能放何蕭一條生路。」
我聽到這話,氣一下就來了,挑眉問他:「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