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拿起手機,對着話筒說:「錢沒問題,我要先見到孩子,否則別想從我這裏拿到一分錢,你也知道我對這個孩子有沒有感情。如果你對我的家庭情況了解得這麼多,自然知道我曾經失憶過,或者說被人洗過腦,關於這個兒子,很遺憾,我全部忘記了。」
程新的話讓我火冒三丈,不管你記不記得,他是你兒子這事實不會改變。
「你忘了沒關係呀,你老爹沒忘記就好。」那邊說。
「我老爸確實沒忘記,但是他知道孩子被綁以後,心臟病復發住進醫院了,所以你們現在只能和我談。孩子的媽媽對於何氏沒有控制權,她動不了何氏的一分錢。」程新把話說得很堅決,就似乎真的他和孩子沒關係。
我在沈末懷裏幾乎要蹦出去,沈末死死鉗制住我說:「他有自己的策略,絕對不會放棄孩子,你不要參與讓他解釋,我相信他能解決好!這些綁匪大約忘記了他是幹什麼的了。」
程新也注意到不遠處我的舉動,拿着手機走向落地窗,簡單地說:「總之一句話,你們想拿到錢,最好讓我見到孩子,我會先準備出百分之三十的現金過去,接下來我和孩子一起做你們的人質,直到你們拿到錢,放我們兩個人出來。」
那邊說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楚,但是卻清楚地聽到程新冷笑了兩聲說:「你們考慮一下,十分鐘以後給我答覆!」
說完他竟然掛了綁匪的電話。
他的舉動把我驚住了,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惹怒了綁匪會是什麼後果,他不會不知道吧?!
「程新,你幹什麼?這麼說要是惹怒了對方,怎麼辦?」我幾乎是吼出這幾句話的。
沈末此時放開了手,我幾步來到程新面前。
「樂怡,你放心,我豁出性命也能保孩子周全。於情,他是我血脈相連的親生兒子,不管我記不記得,這種血脈相連的關係切不斷;於理,我的失憶已經虧欠你們良多,不會再繼續這樣下去。」他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按住我的肩膀讓我在他對面坐下來。
「我知道你對孩子的心,可是你剛才那樣處理,會不會激怒他們。」我擔心地問。
他的話我理解,可是現在不是我理解他的時候,而是要綁匪理解他。
沈末走過來,看着我忽然一笑說:「你平常看着挺聰明的,到了關鍵時候怎麼糊塗了。要是他表現得對孩子過於關心,這場談判就沒得談了。」
「沈末,你不要說她了,做為媽媽樂怡已經算是很冷靜的表現了。」程新攔住沈末的話,繼續說,「如果孩子出了問題,我這一輩子不管想不想得起來,都不可能原諒自己的。你相信我,一定會沒事的。」
他說完低頭想了一會重新看向沈末說:「我已經用老爺子的授權去調動何氏現在能動的所有資金,四十八小時內能湊齊綁匪要求的30,接下來我覺得他們會選擇我的建議,讓我帶現金過去,然後把我孩子留在一起,直到拿到剩下的百分之七十。我去以後,這邊就拜託你照顧了。」
然後他又從茶几上抽出一張紙對我說:「這是何氏的授權書,如果我過去沒能第一時間把孩子帶回來,這份授權書就會立時生效,接下來的資金調動就由你來管了。我身邊得力的幾個秘書我會留給你,他們會告訴你怎麼操作。」
「這樣做有把握嗎?」我被他眼神里的堅定感染,擔心地問。
「五成把握。」程新嘆了一口氣。
他安排好這些以後,抬手看了看時間說:「我要去公司開會,安排一下接下來的事。你們在家稍微休息一下,寬寬那邊有什麼動向,我及時通知你們。」
「不,我和你一起去。」我不願意在家裏枯坐。
沈末和我意見相同,程新見我們都不願意等,點了點頭,同意我們跟去公司。在路上,我忽然想起何則林問:「何叔叔呢?住院了?」
「沒有,他去安排其它的事,不想被別人知道,所以假裝住院了。」沈末不等程新回答,直接說,「老爺子另外布了一條暗線,不管這邊成與不成,他那是最保險的一擊。」
「什麼辦法?」我問。
「他去找何蕭了。」程新說,「老爺子不用猜,就直接說必定有他在裏面搗鬼,所以直接去找他了。」
「怎麼可能找得到,他一周以前就出國了,外面的世界那麼大,他能去哪兒?」我問。
「老爺子也知道這個,忽然斷定他必定在國內,所謂的出境記錄只是為了做出自己不在場的證據。」程新說,「至於去哪兒找,老爺子沒明說,看老爺子輕裝出門的樣子,估計就在帝都。」
「老爺子一個人去安全嗎?」我聽了以後更加擔心,何則林身體本來就不太好,這兩年以來是因為寬寬承歡膝下,老爺子精氣神上來了才有了現在的狀況。
「有人跟了去。」程新正在開車,回頭看我一眼說,「你放心,老爺子也不是一般的老頭。」
正在這時,我的電話先響,我還沒接,程新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屏幕說:「楚毅打過來的。」
「先掛斷。」沈末直接幫我掐了電話。
程新接通了電話,那邊聲音很大,冷冷地說:「程新,我們老大同意了,你在四個小時之內帶着現金趕到,我們就能讓你見你兒子一面。」
程新臉上的肌肉抽了抽說:「四個小時以後是早上八點,那麼多的現金湊不齊,明天上午十點半,你指定地方,我把錢送過去。」
那邊一下變成靜音,我整顆心揪了起來,過了有一分鐘,那邊才又傳過來聲音:「好,地點隨後短訊給你。」
程新扔下電話,幾乎把油門踩到底,把車子開得飛了起來。
沈末皺起眉頭說:「你冷靜點。」
程新像是被沈末叫醒,忽然回過神了,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降下了車速。」
我給楚毅重新打過去,他在那邊開口就問:「孩子們呢?」
「你不用這麼緊張,我說過了孩子我找人照顧了。」我想到剛才他的態度,語氣馬上堅硬起來。
「你找人照顧了?我是他們的親生爸爸,你覺得我照顧你不放心嗎!」楚毅在那邊吼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剛才你不在場。」我也略咯抬高了聲音。
「孩子們在哪兒?」他又問。
「你給劉天打電話,我把孩子託付給他了。」我說。
對楚毅,忽然之間就沒了耐心。或許有人說得對,對某個男人的失望,只需要一秒鐘的時間,你需要的時候他沒站出來,事後再做多少,也抵不了那一秒。
我理解他做為爸爸對孩子的關心,但是在元元和童童已經安全的情況下,他說我對三個孩子區別對待,讓我覺得接受不了。
「好。」他應了一聲,掛斷電話。
程新回頭看我,沈末也偏頭看我,低聲說:「沒事吧,他着急我們作為男人都能理解,只是他做得明顯了好些,一點也不像在商場上混了這麼久的人會說出來的話。」
我一想果然如此,今天晚上楚毅的表現有點反常。以他的心機,即使心裏再掛念兩個孩子,也不會表現得如此明顯。他不是毛頭小子,最起碼的忍耐功夫還是有的。總之,今天的他,不正常。
「對不起。」程新對我說。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對我說這三個字,我聽到以後只覺得喉頭髮緊,微微偏頭看向車外。
外面一閃而過的街燈,天幕上幾顆星星,一切來得都不太是時候。
我以為這句話能夠來得早,或者來來得晚,沒想到是現在。
程新臨時召集來的人在會議室開會,我與沈末坐在他的辦公室等待。
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這一間辦公室原來是何連成的,佈置都沒變,只是換了個主人。
程新是一個對物質要求很低的人,房間裏的東西他一概沒動,唯一動的就是書櫃的位置,原來放在一進門的右手邊,現在挪了辦公室的右手邊,估計也是為了工作方便。
會議室距離他的辦公室不太遠,大概有三十個人參加會議,我聽到有人強烈反駁的聲音,聲音很大直穿破隔音良好的會議室門窗傳了出來。
沈末焦急地看着窗外說:「希望老爺子那邊進展順利,這邊看起來是有問題的。」
「一下子提出這麼多現金,股東也會有意見的。」我低聲說。
知道事情沒那麼容易,這麼急的提錢出來,又不能說明是什麼事,沒人會答應。如果這件事明天被媒體爆光了,何氏的幾支股票會跌成什麼樣都不一定。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誰的手裏也不可能留那麼大的一筆現金。
何則林這樣的商業帝國,每一分錢都會拿去賺錢,帳面上有的不是運營費用。
說白了,看似他很有錢,但實際真正能馬上拿出來的,卻沒幾個錢。
會議大概持續了一個小時,中途有好幾個人直接推門出來,怒氣沖沖的離開了辦公樓。
到了最後,程新從會議室出來,神心俱疲,看着他那樣子,我覺得莫名的心疼。
不必問,也能看出來,必定是不順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