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看到了劉天,他現在的樣子和我剛認識時,簡直判若兩人。身材削瘦修長,臉型似乎都變了。也怪不得大家都說,減肥成功等於整形。只是,現在的劉天有點瘦的過分了。
「剛才進去一幫人,沒一個認識的,多看了幾眼。」我輕描淡寫的解釋。
「哦,等我很久了?」他應了一聲問。
「也不是多久,半個小時吧。」我走到他身邊,「進去嗎?還是等一會兒?」
他抬手看了一眼時間,說:「時間還有點早,進去那些應酬你也不太喜歡,在外面坐會兒?」
「好。」我點頭同意。
今天這個私人舉辦的慈善晚宴是我替沈末來的,等一下直接把支票交過去,再應酬幾句基本上就可以退了,進去太早也沒什麼意義。
我倒不是討厭這樣的場合,只是現在的我和從前比少了一些銳氣,不想處處撥尖,事事冒頭了。記得剛認識何連成的時候,我還不是這種心態,那時要出席晚宴,就要妝扮成最漂亮的一個,哪怕五官算不上最漂亮,妝容衣服也得是撥尖的。想想,那時的我,真有點年少不知憂……
「喝點什麼?」劉天問我。
我們還是坐在原來我坐的位置上,安靜又僻靜,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過來,悄悄在這種晚宴上躲個清靜,真不容易。
「礦泉水就可以了。」我微微一笑。
劉天臉色微一頓,拿來兩杯水說:「你對我生分了不少。」
「你何嘗不是。」我挑眉。
他一下說不出話了。現在這種情況是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我不是說不能把他當普通朋友看,而是礙於這樣的社會環境,不能真正把他當作普通朋友看。我不可能對別人的眼神和言論視若無睹。他已婚,我已嫁,我們之間的從前又讓人想入非非。不關注別人看法自個兒逍遙自在的生活方式,在何連成去世以後,我也與之告別了。
「生意怎麼樣?」劉天在我們沉默了有五分鐘以後,打破了難堪的沉默。
「還好,你暗中也幫我不少吧。」我想到阿卡的項目。
「項目給誰都是做,況且你們做得也不差,我只是牽了個線,至於能否拿下我可說不準。你們是靠自己的實力,拿下這個項目的。」劉天轉着自己手裏的杯子。
「謝謝。」我向他舉了一下杯子。
他也應景的喝了一口水又問:「有時間帶孩子們去我家玩吧,我媽那天還說起你家那一對,說很少見到像元元和童童那麼乖巧懂事的孩子。」
「好,有機會去。」我推辭了一句。
「明明也說想辦個家庭聚會,把圈子裏有孩子的都請一請,到時候你一定去。」劉天又說。
我剛才說有機會再去的話是在敷衍他,誰知他上一句是打鋪墊,這一句才是真實目的。我一秒鐘前才答應說要去,轉眼就反悔也不太好,只好笑着說:「好,只要兩個孩子在家,我一定過去。」
話說到這裏就沒什麼意思了,劉天又看了看時間說:「咱們該進去了。」
我跟着他走進宴會廳,滿目的珠光寶氣,我這樣的裝束在這種場合略顯樸素了。簡單的小黑裙,一條再簡單不過的白金項鍊,一個珠手手拿包。
劉天知道我不想擠進宴會的中心位置,帶着我在旁邊一張桌子坐下,悄聲說:「半個小時左右就能走,你別急。」
「嗯。」我點頭應道。
白露和何蕭一行人明顯是焦點,他們在主桌旁邊左手側坐着,一桌子的帥哥美女,衣飾鮮亮。從我這個角度望過去,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在拍電影,大家客套而虛假的笑着,應酬着,拿着酒杯和熟人之間輕輕碰杯,說些生意之類的話……
莫名想到何連成……其實,我來這種場合,以前都是何連成帶着的。他本身就是宴會的焦點,性格又比較張揚,一出現就會吸引全場的目光。而現在……
沒人取代他的位置,何蕭的張揚是刻意壓制的,一張臉笑得自然極了,但是在我眼裏,卻像戴着一張讓人覺得噁心的面具。
主人致辭,參加的眾人鼓掌,我隨着大溜拍了兩下,才發現主人身邊站着一個人,正是我在機場遇到的男人。
主人想讓他說些什麼,他含笑擺手拒絕,滿臉的暖笑如玉。
我忽然發現這人笑起來還真挺好看的,主人不管怎麼說,他都微笑着擺手。主人無奈,只好自己拿過話筒繼續說一些謝辭,無非是感謝諸位捧場之類。
底下里附和聲一片,那人笑着退到一旁,身邊人麻利的遞了一條毛巾過去,他接過不動聲色的擦手,就好像剛才與那人的碰觸讓他覺得髒一樣。
只是他這些動作做得既自然又隱秘,沒人看到,他隨手扔了毛巾到枱面上。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看他,目光掃了過來。
我這樣悄悄盯着別人看也不很禮貌,慌亂中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眼前的一蠱湯,裏面的山菌在湯里浮浮沉沉。
劉天就坐在我右手側,感覺到我的異樣,低聲詢問:「怎麼了?」
「沒事。」我回道,說罷我抬起頭,剛才那樣的舉動跟做賊心虛一樣。
劉天太了解我,自然知道不是沒事,他抬頭在場子裏四處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麼,重又問我:「何蕭?」
「嗯。」我應了一聲,不想讓他繼續猜下去。
我再去看那人,他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剛準備轉頭問劉天那人是誰,肩頭就被人拍了一下。
我一回頭,嚇得差點把手裏的杯子扔出去,站在我身後的正是剛才我瞧人家瞧得出神的那個男人。
「你好,我叫程新,你怎麼稱呼?」他滿臉含笑的問。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滿臉帶笑,還搶先自報了家門,我也不好意思裝成那種矯情的女人說你猜之類的話,只好老老實實的說:「我是林樂怡。」
「程欣?」劉天不等他說話,也走了過來笑道,「紅日投資的掌舵人?」
「真沒想到,大家竟然都知道我了,想在帝都悄悄掙點錢還真不容易。」程新笑着說。
「想不知道你都難,紅日現在真的是如日中天,國內的排名靠前的那幾個都差點被你擠下榜。」劉天笑着與他握手,拉開椅子讓他坐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他,五官長得不算特別好,但湊到一齊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很熟悉一樣。可是,我搜尋了自己的回憶,確實不認識他。
他和劉天坐在我身邊交談,話的內容都是和金融相關的,我能聽懂專業術語,卻搞不懂現在的市場情況,多少年不碰這個行業了。
「林小姐是做什麼的?」他忽然問劉天。
「廣告。」劉天介紹完,不忘幫我拉生意,「樂怡在這方面天賦很好,在業內拿了不少獎。」
介紹到這裏適可而止,畢竟這不是產品推介會。程新也非常上道的笑着側頭對我說:「希望有機會合作。」
莫名其妙,我明明沒見過這個人卻覺得熟悉得很,就像是早就認識他一樣。
工作上的事扯起來,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舞會時間,程新被一起來的人叫走了。劉天看了看我問:「跳舞嗎?「
「能撤了吧?」我問。
在這裏時間久了,腦袋覺得有點發懵,我想早點回去。也不知道是年齡長了兩歲的原因,還是心境老了,竟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了,莫名的喜歡清靜。
「想回去了?」他問。
「嗯。」我站了起來,準備拿起外套走人。沈末交待我辦的事已經辦好了,宴會也到了最後的環節,接下來的舞會是年輕男女互約的好機會。
劉天站在對面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看出他有什麼事,於是就說:「你要有事,就留下來,我先自己回去。」
「不是,我只是想能不能約你跳一支舞。」劉天的語氣有點猶豫,有點期待。
我一下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抱歉地笑笑說:「今天有點累了,改天吧。那我先走,有事電話聯繫。」
說完,我頭也不回直接離開了會場,到外面叫了車離開這個歌舞昇平的地方,在回城的高速上,打開車窗,冷冷的夜風灌進來我頭腦清醒了一點,那種迷迷糊糊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我看着對面行車道上的車燈,微微眯起眼睛來。
沒了何連成的日子寡淡無味,我似乎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除了掙錢。
我打開手機,點開郵箱看有沒有需要及時處理的郵件,在屏幕上點點畫畫,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處理好三封郵件,有幾個做好的創意因為屏幕局限,需要回家打開電腦再審一遍。
雖然我對那個最近頻繁出現的程新有點好奇,但是在離開宴會的時候,我的興趣就沒了,就像是剛才的好奇是在那種場因為燈光和酒的原因,才產生的錯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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