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老爺爺臉上冒出薄薄的汗,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發現蛋圓圓身體中有一股氣在激盪,颳起骨來困難重重。
望着那張可憐得皺成了一團的小臉,他眼中有些嘆息,若不是這些年練硬了心腸,還真下不了手。終於刮到腳趾,就看到她的身體往前傾,他當機立斷地一剜,利刃漂亮地旋迴,完成!
另一邊手同時伸出,托住蛋圓圓倒下的身體。
蛋圓圓睜着一雙血色的眼,淚水已經幹了,啞着嗓子道:「我可以暈了嗎?」
老爺爺一笑:「嗯。」
蛋圓圓吐出一口濁氣,心滿意足地暈了過去。
老爺爺垂眼看了他半晌,點開視訊,群中那些傢伙居然在下注賭這次的刮骨。除了邢戰,其他人全都押了失敗,就連希望少個人去意志樓蹦躂的咫尺天涯都覺得不會成功。他呵呵一聲笑,不管輸贏他屬於出力人都能拿到贏家的分紅,越多人押失敗,他拿到的贏家分紅就越多,今天真是一個美好的日子。
一弋孤行見他冒泡,問道:「如何?」
蛋蛋的憂傷:「我出手,怎麼可能失敗?」
一弋孤行:「……」
咫尺天涯:「居然成功了?上一屆一百多學生可以刮骨,三十多學生嘗試,最後成功的好像只有兩個人?」
我是邢戰:「下一項上格鬥,讓我虐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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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圓圓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在視訊催魂一般的鈴聲當中醒了過來,她爬起來,接了視訊。
那一頭紀古着急地問道:「考場的人都散了,怎麼不見你?」
蛋圓圓道:「還在根骨樓,馬上就回去。」
掛了和紀古的通話之後,看到未接來訊中有燕子揚和唐凌,就逐個撥回去報了平安,說有事情耽擱了,一個小時之內會回到,然後把視訊一扔,呈大字型躺在地毯上,用精神力從頭到尾逐步梳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錘鍊過了的緣故,只覺得精神力刷的一下就盈滿了全身,特別順暢,一點疼痛感也沒有。
她不由得想再在根骨樓測一測骨骼強度,不過,此時已是晚上七點多,根骨樓里空蕩蕩的,所有的考位都關了門,只能等明天了。
蛋圓望着天花板,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疼,想起那老爺爺說的「有一點疼」,估計不是個高端黑就是個隱性黑,她得在天元交流經驗里加一句「天元找不出一個表裏如一的老師」才行。不過,她還沒知道他的名字呢,等明天過來重新做測試時再問好了。
她只覺得神清氣爽的,也不知是不是錘鍊之後的效果,一路奔回帳篷住所覺得毫無壓力,比清晨跑來時要輕盈得多,速度也快了不少,臉不紅氣喘,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身輕如燕。
這幾天觀察一下,要是效果不錯就讓燕子揚也去試試?到時看他會不會疼得滿地打滾。蛋圓圓壞心眼地想着,燕子揚抱着膝蓋默默地坐在帳篷前,有心嚇他一下,躡手躡腳地走到他的身後,突然一聲爆喝!
吼——
燕子揚沒有反應……
蛋圓圓挫敗地鼓起臉,推了推他的肩膀,「嗨,怎麼了?」
燕子揚轉過臉來,兩條眉毛耷拉着,看起來像一個被拋棄了的小狗。
蛋圓圓取笑道:「你可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呀,最近也沒雨,你怎麼就抑鬱了?」
燕子揚還是沒說話,一雙眼紅紅的,像要哭了。
蛋圓圓不好意思再取笑他,從帳篷里拖了一張地席出來在他身邊坐下,認真問道:「考得不好?」
燕子揚看着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忍住了,把頭轉到帳篷那邊,伸手往裏面拿東西:「你還沒吃晚飯吧?今天大家都忙着考試,沒有做飯,我買了點麵包,你將就着配營養劑吃。」
蛋圓圓也不客氣,撕開麵包的包裝紙,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問道:「說吧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燕子揚深深地把頭低了下去,聲音中充滿了落寞:「我沒有獲得考試資格。」。
蛋圓圓呆住了。
燕子揚沉默了一會兒,狠下心打開考生視訊的光屏遞給她看,光屏上赫然是一片灰色,「我看別人都是哪一項亮就考哪一亮,可我的沒有一項亮。」
「會不會是今天的考生太多,來不及安排?」蛋圓圓甩了甩頭,提出另外一種可能性,「不可能還沒考就會否定你。」
不過,這句話無法說服燕子揚,他搖着頭道:「我剛才去了交流會,他們至少都考了一項,只有我是這樣。」
蛋圓圓皺起眉頭,猜測道:「會不會是視訊壞了?你有去找考試中心問了嗎?」
「問了,」燕子揚的表情更加沮喪了,「他們告訴我,十二點之後考試項目還是全灰代表不建議留在天元。」
怎麼會這樣?蛋圓圓一噎,猛烈咳嗽起來,她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辦,只是使勁地咳,也不知道是要把噎住的麵包咳出來,還是想把揪緊的心咳回原位。
倒是燕子揚比較鎮定,默默地把營養劑遞給她,她接過喝了一口,把麵包壓下去,思緒漸漸清了,道:「讓我想一想,讓我想一想該怎麼辦。」
燕子揚點點頭,不再說話。
黑暗中,他的淚水無聲地從眼中滑落,他生怕蛋圓圓看到,把臉深深地埋在膝蓋中。
他受傷,他難過,他不解。
為什麼他會沒有精神力?
在繁星小鎮的時候,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與別人不同,他努力學武,他認真學藥,是被小鎮眾多父母稱讚的「別人家的孩子」。
到了尤加星,他開始發現,許多地方招工都要有D級或以上的精神力,而他什麼也沒有。他原以為,是他還沒有開竅,等到天元,把精神力開發出來,所有的問題都會解決。可是,當他懷着萬分的希望來到天元,天元告訴他,他沒有開發精神力的可能,可以回家去了。
從早上九點到現在,他經歷了考前的萬分期待,中午時看到自己沒有亮燈時的茫然,望着別的考生在各個建築里進進出出的羨慕,以及焦慮的到處找人詢問,到最後得到結果的痛苦。
在這段時間裏,他從雲端上直線跌入了深淵。
為什麼只有他是沒有精神力的那一個?
為什麼他會成為上帝的棄兒?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
很多年前起,他就不再流眼淚了。
可是,現在他怎麼也止不住。
他不敢打電話回去告訴父母,不敢告訴他們自己連考試的資格都沒有,更不敢告訴他們自己沒有精神力。
他該怎麼辦……
一片死靜的沉默中,唐凌擺着大少爺架子走了過來,「喂喂,你們都在幹嘛呢?」
沒有人理他,他不滿地瞪了蛋圓圓一眼,卻見她一手拿着麵包一手拿着營養劑,卻兩眼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泄氣地扭頭去看燕子揚,燕子揚像一隻蜷縮在蛋里的小雞仔,也沒理他。他不滿地跺跺腳,也不擺架子了,跑去戳了戳蛋圓圓,「你們怎麼了?吵架了?」
恰好蛋圓圓抬起頭,「有了。」
唐凌嚇得一蹦三尺高,「你有了?!幾個月了?你才幾歲啊?你媽知道會不會打死你?」
蛋圓圓這才看到他,像揮蒼蠅一樣,「別打岔,正事要緊。揚子你別着急,我找個人幫你問一問。」
燕子揚頭也不抬,悶悶道:「現在他們也下班了……」
蛋圓圓隨手把營養劑和麵包都塞到唐凌的手裏,「幫我拿着。」然後點開視訊光屏,撥了游郁格的號碼。
她雖然很想進入燕子揚的精神中樞看一看,但此時條件不合適,再說,這件事的關鍵已經不是燕子揚有沒有精神力,而是天元為什麼不做任何檢測就認為他沒有精神力不給考。
按理來說,天元不應該這麼武斷。
她剛才把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後才想起,可以找游郁格幫忙。
真是豬腦袋,她一邊唾棄自己一邊撥號,這件事不屬於泄露考題範圍,游郁格應該不會藏着掖着,就算他不知道,還可以問萬里有愛。
視訊很快接通了,游郁格那樣陽光的臉出現在光屏上,「考試怎麼樣?」
蛋圓圓沒心情和他談考試,開門見山問道:「有個問題,為什麼有些考生視訊上所有的考試項目都是灰的?」
游郁格意外道:「你的是這樣?」話一出口,就笑了,「應該不是你。是你朋友?」
蛋圓圓點點頭:「以前和你打過架的那個鄰居。」
「他啊……」游郁格拖長了聲音,「他現在在你身邊嗎?」
蛋圓圓看向燕子揚,燕子揚也在看着她,眼中充滿意外,這光屏上的人他分明不認識,怎麼可能以前打過架?
那一邊唐凌伸長了脖子,他怎麼一句話也聽不懂?
燕子揚決定撒一個小謊,「說不在。」
蛋圓圓從善如流,「不在。」
游郁格點點頭,道:「那個人,他沒有精神力。」
這下不但蛋圓圓震驚了,燕子揚也震驚了,「你怎麼知道?!」
蛋圓圓說完,覺得不該這麼問,立刻換了方式,「這不可能!他怎麼會沒有精神力?」
游郁格道:「我沒有騙你。那一次打了架,你義父覺得他還可以,說要收他當半個弟子時,我爸就說,他沒有精神力,將來註定作用有限。再說,不收沒有精神力的人是天元慣例,每一屆都會有幾個這樣的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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