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墳丘子跟前,李富貴徹底傻了,只見兒子李剛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正在掐他的脖子,此時的李剛嘴角已經開始淌白沫了,兩隻手在掐人者的小臂上下漫無目的的亂抓,仿佛已經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了。
「你個王八操的…!」看見有人要殺兒子,李富貴發瘋般的從旁邊的墳頭搬起一塊壓墳頭的石頭,緊跑了兩步哐的一下就砸在了掐人者的腦袋上,絕對是致命的力道,換作常人,就算練過鐵頭功也得當場死亡,可沒想到掐人的哥們挨了這下砸以後非但沒倒地,反而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專頭撲向李富貴。
李富貴也沒想到這位哥們挨了這一下還能站起來,頓時不由自主的王后退了兩步,剛想定睛看個究竟,頓時感到兩隻鐵鉗搬的雙手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撞客!!」單憑這種掐人的力道,李富貴頓時想起了當年的李大明…
「我…我…」僅僅十幾秒的工夫,李富貴已經支支吾吾的被掐倒在地,兩隻手拼了命的想抓點什麼東西反抗,但手能夠到的地方除了亂草什麼都沒有。
「完了…」李富貴心中暗道完蛋,當年李大明那股子邪勁,十幾個大小伙子都不是對手,今天單憑自己這把老骨頭怎麼可能槓得過這東西?一瞬間,李富貴開始後悔讓兒子來墳地這種倒霉地方,李村雖說不大,但到了晚上黑燈瞎火的地方有的是,到哪碰頭不行啊…唉…看來是天亡我老李家!不但晚上有扯着嗓子罵的,這又蹦出來個動手掐的,祖宗啊祖宗,你到底得罪哪家子佞種了?讓你兒孫們倒這種八輩子血霉?想到這,李富貴幹脆放棄了抵抗,兩手一攤,乖乖等死…
正所謂吉人自有天向,傻人定有傻福,就在李富貴埋怨祖宗後悔來墳地的時候,忽然感覺脖子上被掐的感覺沒有了,睜眼一看,掐自己的那位已經趴在了地上,李剛正齜着牙用一塊超大號的石頭往這位的腦袋上猛砸,這塊石頭,比剛才自己拿的那塊足足大了兩倍,論分量沒個三十斤也下不來,框框幾下,只砸得掐人這位腦漿迸裂,連形都沒了。
「他娘的…老子連警察都敢打,你敢打老子…?」看着砸的差不多了,李剛一下把石頭扔在了邊上,撲的一口唾沫吐了上去。
「剛子…他…死啦?」李富貴被掐的眼冒金星,咧着嘴從地上坐了起來。
「管他呢…」李剛蹲下身子,撥弄了一下掐人者的身子,貌似沒什麼反應。
「你…你…你這是又殺了個人吶…」李富貴都快哭了,心說這回自己這兒子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誰叫他想掐死俺?」李剛湊合到了李富貴邊上,一把把李富貴拽了起來,「爹…把錢給俺,俺回河北老家找俺老嬸去…!這行子你找二叔他們幫忙埋了吧!應該沒人看見…」
從懷裏掏出錢和存摺剛要遞給李剛,李富貴的嘴頓時張大了,下巴抖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爹…?咋啦?錢沒拿來?」李剛一皺眉,只見李富貴的抬起手哆哩哆嗦的指了指自己身後。「咋啦?」李剛猛的一回頭,嚇得尿尿的傢伙式差點順着褲襠掉出去,只見剛才被自己砸的血肉沫糊的那位又緩緩的站起來了,借着月光,父子二人可算看清了這哥們的臉,那哪是人啊,肉案子上擺的豬下水都比他好看…
李村,李瘸腿家房山下。
起初,張毅城還在為觀星問題而操心,可聽李二貴說,李雙全的媳婦罵人的時間就是凌晨十二點整,不早不晚,比新聞聯播報時都准,而且地方也不換,就是扎麻袋的李瘸腿家房山下邊。如此一來,張毅城乾脆讓李二貴帶上了所有的必備物件,直接等在了李瘸腿家附近。
「毅城…來了…」李二貴忽然緊嘬了兩口煙,把煙頭往牆上一捻,將剩下的小半截煙揣回了口袋,之後擰亮了手電架在了李瘸腿家的牆頭。李二貴拿的這個手電電池是新換的,還挺亮,順着手電的亮光,只見李雙全的媳婦王月蘭身穿深色淺花的睡衣從李雙全家的方向昂首闊步而至,氣勢和閱兵式時的儀仗隊差不多,而李雙全則按照張毅城的安排拎了一個裝香灰的大桶,王月蘭每走一步,便在腳踩過的地方撒一把香灰,按張毅城的交待,這是為了防止這些兔子的魂魄順着來時的路回去。
看了看表,差五分十二點,只見王月蘭在離房山大概七八米的地方站住了腳,雙手一叉腰擺開了架勢。「可能還得運會氣…」看來李二貴是見怪不怪了,趁着這會兒功夫,又把剛才掐滅的半截煙點上了。聽說要給王月蘭看病,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就連里陽光都批着衣服站在了不遠處,四五個手電的光柱全部集中在了王月蘭身上,跟舞枱燈光差不多,而這王月蘭對這一切卻仿佛沒看見一樣,插着手喘着粗氣一句話不說。
吊着煙,李二貴從籃子裏拿出了九個藍邊大海碗,圍着王月蘭擺了一圈,而李三貴則從李瘸腿家拎出來了一個大水壺,跟在李二貴後邊挨個碗倒水,要說這壺裏裝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都是混了雞血的,雖說普通的水屬陰,但若混了雞血,可就屬陽了。其目的是為了中合子時以後稍勝的陰氣。
李二貴李三貴流水作業的同時,張毅城則在更外則的地面上插了一圈銅錢,和往常不同,這次的銅錢是豎着插在地里的,茅山術中稱其為「金剛牆」,別看名字唬人,但其實際作用卻很簡單,驅鬼要用屬陽的材料,而子時以後地陰上行,陰陽相衝則會形成「黼*氣」(從物理學的角度講,就是因里熱外冷而形成的渦漩氣流),而「金剛牆」的作用就是避免四周的地陰因「黻氣」而驟聚於中。
一切準備妥當後,張毅城看了看李二貴的手錶,正好指向十二點。「我這表快兩分鐘…」李二貴仍然不捨得掐嘴裏的煙頭,「毅城啊…咋沒啥動靜啊…?」
「別着急…」張毅城從籃子裏拿出一瓶子硃砂,「柴火澆上汽油,不點也不着啊…等會她一開始我就點火…」
「啥?點火!?」一聽點火,李二貴嚇了一跳,當年對付李大明身上那個清朝進士的屍身就是用火燒的,這次不會是火燒活人吧?
「我打個比方!不是真點火!我說二叔你怎麼這麼笨呢…?」張毅城擰開瓶蓋站在了王月蘭身後,就在這時候,只聽王月蘭咳的一聲清了下嗓子,指着李村長家開始破口大罵,一看開始了,張毅城倒是沒客氣,嘩啦一下一瓶子硃砂一點不勝全潑的王月蘭身上了。
有道是陰陽相吸,這王月蘭身上本就有千萬魂魄,陰氣本就超越了正常人肉身所能承受的限度,加之此時大陽於體外,身上千萬畜牲魂魄開始被一個個的引出體外,只見「金剛牆」範圍內王月蘭周圍,仿佛呼呼的颳起了小旋風。
「咋回事!?難不成有刺蝟*!?」李村長此時簡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怕王月蘭出事,更怕張毅城有什麼閃失。
「沒刺蝟!正常!這是正常現象!」張毅城邊說邊拿出第二瓶硃砂,嘩的一下又添了把「火」,旋風瞬間刮到了三四丈高,「二叔!快!紙兔子!」隨着張毅城一聲喊,李二貴拿着笸籮嘩啦一下把一笸籮的紙兔子全都撒到了旋風之中,本來,紙兔子上都沾有雞血,但此時差不多已經幹了,只見這一笸籮的紙兔子順着旋風圍着王月蘭嗖嗖的亂飛,不斷有紙兔子從旋風的頂端飛落下來,「都撿着!一個別落下!」張毅城攢到旋風跟前,開始撿旋風裏吹出來的紙兔子,「都楞着幹嘛!撿吶!」李村長一聲令下,看熱鬧的也顧不得仔細聽王月蘭到底罵的什麼了,一律開始低頭撿紙兔子,此時旋風範圍越來越大,已經超出不少落下來的紙兔子又被二次捲入空中,「怪了…不對呀…」張毅城抬頭看了看,理論上講,隨着紙兔子一隻只被吹出來,風應該越來越小才對呀…,怎麼變大了?
「毅城…有點不對勁啊…」一看已經落地的紙兔子又被捲走了,李二貴一着急乾脆頂着風走進了旋風內部,開始拿手抓空中的紙兔子,這哪裏抓得着?
「是…是不大對勁…大家先退後…」此刻張毅城也冒汗了,這個地方的陰氣顯然比其他地方要弱不少,按理說,埋兔子屍體的地方若被那兩片瓦鎮住的話,兔子在「頭七」之夜無法還魂則必生怨念,化解的辦法便是將其引出人身強制其「還魂」。而此刻這些紙兔子若沾了雞血,便有了陽氣,在金剛牆的作用下,兔子魂魄不能游弋到別處,便會將這些沾雞血的紙兔子當作自己的身體附上去,到時候兔子魂魄與雞血陰陽相合,「黼氣」便會停止,之後撒上硃砂,將這些紙兔子用「真火」一燒也便萬事ok,關於身上那個會罵人的「撞客」,在張毅城看來也不是什麼成氣候的東西,到時候隨便弄個什么小陣一收也就完事了,雖說計劃如此,但此刻越刮越大的旋風卻顯然是計劃之外的事。
「他娘的不是要刮龍捲風吧…」此時李二貴也捂着帽子出來了,表情都被吹扭曲了,躲雨似的竄到了十幾米之外,抬頭看去,剛才兩三丈的小旋風此時已經刮到了五六層樓高,眼看就要蔓延到李瘸腿家的房山了。
李二貴前腳一出旋風,王月蘭後腳一翻白眼,街也不罵了,撲通一下癱倒在了旋風中間開始吐白沫。這一癱可把在場所有人都癱傻了,尤其是張毅城,很顯然的,兔子魂魄此刻已經引乾淨了,而這越刮越大的旋風,竟然連其身上那個會罵街的主兒都引出來了,看來那哥們比張毅城想像的還要菜(想當年李大明身上那個清朝進士,馬真人不惜折壽釘死李村「七關」才給收拾了,而此時這位菜鳥竟然讓一陣旋風給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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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解*:
黼:讀「fu」,三聲,意為縱橫交錯之形,古作禮服上黑白相間的花紋,茅山術中引指陰陽相衝之氣。
刺蝟:民間傳說的「四大仙」之一,除刺蝟外,分別還有蛇、狐狸、黃鼬(即黃鼠狼)。在民間傳說中,修仙的「刺蝟」擅長製造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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