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派了人去京城。
京城那邊,一雙公子、小姐,也長途跋涉,直奔靖州,雙方正好走岔路,只能怪那兩個天之驕子倒霉。
英國公府從此消失,便是許薇姝性情闊達,且並非原主,對這個國公府也並無太過深厚的情感,心裏頭還是有那麼幾日不大自在。
家學裏那些先生們,還有家中多少年下來的家生子,都不知如何,多少要去探聽清楚,萬一有事,也好搭把手。
許薇姝自己秋爽齋的人,到不必擔心,當初能帶來的都帶了來,不能帶來的也放了出去。
就說寶琴的老爹,老娘,還有兄弟,一早在許靜嵐和施氏尚在世時,就有安排,如今買了宅子,買了塊兒地,好生過自己的日子,不算富裕,以後也沒國公府這座靠山了,可日子總能過下去。
許薇姝打算派人把他們接到靖州。
主要是寶琴的年紀大了,也到了許人的時候,想着給她這一門好親事。
等到她出嫁,家裏的親人們若是不在,豈不遺憾?
「娘子。」
許薇姝正坐在書桌前,繪製鄔堡的圖紙,腦子裏也亂七八糟地瞎想,腰身就讓方容摟住,肩膀上多了顆毛茸茸的腦袋。
「怎麼了?」
「……沒事。」
方容笑了笑,眼角眉梢間的疲憊也散去,「就是跟你商量件事兒,我要離開一陣子。」
許薇姝:「……」
這就是沒事!
「去江南?」許薇姝略略凝眉,嘆道,「還是去西北?」
「江南有張蘭芝,用不着我,陛下下令,讓我和義王一起去西北。」
方容笑了笑,「也是好事,好久沒見袁琦,要是再不和他碰碰頭。估計那混蛋都玩瘋了,萬一玩出事端,最後收尾善後的還是我們。」
「我又沒說什麼,不必解釋。」
許薇姝嘆息。
「靖州就交給你……」「靖州就交給我……」
兩個人同時一怔。都笑了。
方容摸了摸自家王妃的秀髮。
「家裏就由你做主,別的都好,就是山上的山民們,還有西面那些白族人,千萬注意。」
方容並不太想離開。只是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不去做的。
西北和延國交界,最近延國異動頻頻,已經有過數次小戰爭,說是戰爭,再小型也相當讓人不安,那種幾十人,甚至幾百人突襲一下的,不叫戰爭。只能說是衝突。
皇帝也是想點個有分量的皇室子弟過去撐撐門面,義王能搶到這個差事,顯見他是個聰明人。
忠王在軍隊裏的威望可不算小,義王肯定也想在這方面下下功夫。
事實上,大殷朝哪個皇子都不傻,都知道要是沒有軍權,說話就不管用。
別看殷朝上下都有些重文輕武的跡象,皇家的人卻腦子很清醒。
只是皇帝尚在,軍權那是一個雷區,觸之即死。皇子們這才不敢動作太大。
而且,比起在外面領兵,明顯在京城會有更大作為,離皇帝遠了。誰知道皇帝還會不會記得你?
如今,皇帝年老體衰,皇子們的勢力發展也快控制不住,皇權爭鬥趨於白熱化,義王才會動軍權方面的心思。
西北這邊,駐紮了大殷朝實力最強大的軍隊。過來一趟,當然不敢奢求能把這些軍隊捏在手心裏,可只要讓他們偏向一點點,就是足夠重的砝碼,將來能起大作用。
義王費了好大的力氣,估計沒少用煙霧彈,讓忠王覺得西北不重要,還是京城更要緊,這才搶了一手,得到這次機會。
只是,皇帝點了方容作為掣肘,這一點兒,怕是義王也沒有想到。
方容自己到是想到了。
許薇姝覺得,自家相公或許也在其中動了手腳。
事實上,自己在靖州,天高皇帝遠,躲清閒的這幾個月,外面恐怕是刀光劍影,遍地荊棘,許薇姝的情報系統,到底還不成熟,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只看方容那邊的各種情報,就能感受到裏面的硝煙味。
皇帝老了。
每逢改朝換代,總少不了要有這麼一場鬧劇。
方容要走,許薇姝就開始給他收拾行李,列的單子長得都看不過來,好在她就是吩咐一聲的事兒,自然有下人們辛苦做準備工作。
「王妃,您看看這種皮子如何?」
玉荷拿來幾塊兒鹿皮,還是小鹿皮,特別柔軟,許薇姝拿在手裏感受了下,非常不錯。
她想做一些漏手指的手套。
戴着手套彎弓射箭,手更不容易受傷,比扳指之類的有用,也舒服些。
還有皮靴。
現在的皮靴都太硬,底子也不夠防滑,她乾脆重新做一批,另外,還有自熱的飯盒。
現在生石灰有很多,許薇姝以前就做過,現在做起來輕駕就熟,這東西野外用最合適,不必生火,要是有個潛伏任務什麼的,也省得吃不上一口熱飯。
她做出來的這種自熱飯盒,方容還罷了,身為王爺,他總不至於落到不能生火造飯的地步,不過,這東西他身邊的人都喜歡。
再加上那些正經的軍糧,能量高,味道不錯,吃拇指大的一小塊兒,半天都不用再吃別的,更是好東西,許薇姝準備了一批,方容看見大喜,通通拿走,連倉庫里一些製作失敗的半成品,他都不放過。
說是要走,可王爺出行的準備工作,一做就是一個多月,許薇姝都給他又折騰出一種行軍帳篷,還有防水的睡袋,還有竹子製作的水壺,這位才終於帶着一批人馬,浩浩湯湯地出發。
許薇姝也鬆了口氣。
總算走了,他要再不走,她都覺得自己儲存的那點兒特製弓弩,軍刺,各種稀罕兵器,都要被『搶掠』一空。
送走了王爺的車馬,靖州這邊總算是清閒下來。
許薇姝就去跑馬,順便打獵。她
還給自己做了一對兒鹿皮手套,很小巧可愛,翻蓋兒,可以露出指尖,十分方便。
現在她想跑馬,比以前可容易得多,路修得夠好,一路從王府跑去山上,最多用不了半個時辰。
「咦?王妃您看?」
一出城門,玉荷就勒住馬,瞪大了眼。
許薇姝也嚇了一跳,不遠處,三天山的半山腰上,簡直是人山人海。
那些她修建歇腳用的木亭子,木椅子,都擠滿了人,連樹上都有。
許薇姝一伸手,一隻小猴子竄過來,停在她肩頭,阿生和毛孩兒也從山上出溜下來,連忙上前給許薇姝行禮。
「怎麼這麼熱鬧?」
阿生登時笑得眼睛彎彎。
毛孩兒很不好意思一胡擼腦袋,「嘿嘿。」
倆人支支吾吾說了半天,許薇姝才弄明白,原來居然是相親大會!
「……」
阿生笑道:「先生也別覺得不妥,靖州光棍一堆,寡婦無數,哪還能像江南那樣守禮,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老百姓們,都不來虛的。」
許薇姝一想也是。
京城偶爾上元節之類,還允許小娘子,小郎君們,自己出去尋自己心儀之人,玩一出浪漫約會,眼下這些老百姓們,能成個家,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就算不錯,哪裏會有那麼多的講究!
也怪靖州亂了多年,這些年又是兵荒馬亂,災荒連連,外來的流民多,本地也因為數次饑荒,家裏都缺了人口,以前只想着吃一口飽飯,現在日子越過越好,可不就有更高追求?
許薇姝仔細問了問,這頗有二十一世紀拉郎配風格的相親大會,竟然還是溫瑞言搞出來的。
他自從來了靖州,一直在山上工作,沒少聽那些去山上做活的老百姓訴苦。
有的家裏窮,老婆孩子都沒了。
有的男人被拉走服兵役,一去不回,剩下一個女兒帶着孩子。
還有的是外來人,一路逃荒,親人們一個個不是走失,就是死去。
他這人心軟的不行,聽了一堆悲慘故事,腦袋一熱,就匆匆忙忙把自己的存款拿出來,四下里公告,但凡沒有男人的寡婦,或者想找男人的,不在意拋頭露面的姑娘,只要能來參加相親,就管飯,不光管飯,還能拿走些精鹽或者雪糖。
他到是聰明,知道自己的錢不多,要是給錢,很快就支撐不下去,可是自家的製鹽作坊,自家的製糖作坊,他能拿最便宜的價買到上好的鹽和糖。
這兩樣東西又是好東西,女人們肯定心動。
至於男人就算了,這時節,男人為了娶老婆什麼都願意做。
別說,居然還真讓他做成,他只是一個月舉行一次,結果那些男男女女們,從一開始特別矜持,根本不肯來,到小貓三兩隻,再到現在這樣人山人海的情況,統共只用了不到半年光景。
許薇姝心下好奇,玉荷她們也好奇,便停下來看了看,見溫瑞言不知道從哪兒找的媒人,好像都是正經的媒人,先讓一個男人站在前面,然後領過來十幾個女子,讓女人拿着一條紅布條,只要願意,就把紅布條擱在男人的身上。
然後男人可以從扔紅布條的女人裏頭,挑選一個自己中意的。
不過,她看了半天,大部分女孩子都不肯扔,而且只要有一個人扔了,其他人便都不再扔了,不覺失笑,這畢竟不是那些相親節目,不需要那麼多花樣噱頭。
女孩子們,還是比較矜持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