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管亥下令大軍把營陵城四面圍住之後,也傻眼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且說營陵城的城牆並不高,只有四、五米,相對於那些隨便就七八米甚至十幾米的城牆來說,營陵城的城牆實在是有點低了。但是,即使是這樣,管亥的三萬黃巾也拿營陵城沒有辦法。於是,無奈的管亥只好將情況告知給隱藏在背後的張闓,而張闓則允諾調些工匠來打造雲梯攻城,至於更犀利的攻城器械,如攻城車、投石車、衝車等等,自然是不可能幫管亥搞定的。若是這些強大的攻城器械落入亂賊手中,一旦被人知道幕後主使是陶謙,陶謙絕對沒有好下場。不過,至少有雲梯攻城,管亥還是滿足了。
工匠到達營陵城還需要好幾天,管亥只能下令大軍包圍住營陵城,管亥也沒有更好的主意。
而城內的孔融,也頗為鬱悶。
雖然說營陵城內糧草充足,即使是守個一兩年也不是問題。但是,孔融是官,而管亥是賊,一個堂堂的太守,還是孔子後人,卻是被賊人給堵在城裏,連大門都不敢打開,這是多麼丟人的一件事。再說了,孔融都已經派遣心腹去徐州,告訴陶謙他會前去援助。若是曹操攻打徐州的時候,孔融沒能前去,那他孔融的老臉都丟盡了,以後還能在人前立足否?
至於說出城跟管亥交戰,孔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
前幾天宗寶被管亥一刀斬於馬下,北海郡士兵的反應,着實讓孔融沒有了信心。出去跟管亥的三萬大軍交戰,簡直就是給人家送菜。
其實,孔融也是太多心了,北海郡的士兵,怎麼說都是正規的士兵,就算是三千,對上管亥的三萬大軍,勝負也並非那麼絕對。
當初宗寶被管亥斬於馬下,北海郡的士兵心中會驚懼,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主帥能夠及時反應過來,並且得當的指揮,對付黃巾賊也不是難事。關鍵問題是,孔融自己都有些發愣,沒能及時的做出反應,而且,孔融也不過是一個純粹的儒士,指揮作戰根本不是他能做的事。所以,錯失了良機之後,當北海郡的士兵心中被恐懼佔據了上風之後,潰敗也就很正常了。
而且,說來北海郡的士兵會有這樣的反應,孔融也有很大的責任。
孔融身為一名儒士,講的是以和為貴,能不開戰就不開戰,最好能夠和平解決。因此,在孔融的影響之下,北海郡士兵身體內的血性,都被磨平了,試問這樣的士兵,又豈會有多少戰鬥力。
當然,孔融肯定不會承認這是自己的緣故,只會覺得北海郡的士兵戰鬥力太差了。
鬱悶了兩天之後,孔融登上城門遙望,看到城下賊勢浩大,心中更是憂煩,只恨不得提起三尺青鋒,衝出去跟黃巾賊拼了。當然,孔融也只是想想而已,真的讓他這麼做,他可沒有這樣的勇氣。作為孔子的後人,孔融並非是怕死,而是孔融覺得自己要死也要死得其所,不能死的這麼窩囊。就如討伐董卓的時候,孔融肯定二話不說,拋頭顱,灑熱血絕對沒有二話。因為董卓是國賊,是個不忠不孝的亂賊,對於心中滿是忠孝的孔融而言,董賊必須死。
而管亥這樣的黃巾賊,跟董卓無法相比,死的就沒有價值了。
看着煩悶,孔融也就不打算繼續看,再看下去也只是讓自己煩惱,還不如找手下商討一番,如何將管亥擊退。若是死守城池,營陵城守個一兩年不是問題,那時候,管亥早就糧盡退兵了。關鍵問題是,孔融還想着去徐州支援陶謙,盡點朋友的義務。但是,陶謙不想想,北海郡這樣的戰力去了徐州,面對如狼似虎的曹操士兵,能有什麼效果?
而且,孔融要是知道管亥攻城就是陶謙幕後主使的話,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大人,你看!」
正當孔融準備返回府衙之時,卻是聽得身旁的親信傳來驚呼聲,孔融順着親信手指的方向,眼神也有些詫異。
只見城外黃巾賊的陣型之中,一人挺槍躍馬,左衝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當黃巾賊距離遠的時候,彎弓射去,必有一人落馬;當黃巾賊靠近之時,那人揮槍連連刺出,瞬間便有十幾人落馬。待無人靠近之後,那人直衝到城下,口中大呼「開門」!
然而,孔融卻是有些猶豫,不知是否開門。
不要說是孔融,倘若換個人,也會猶豫。突然出現一個人在敵軍陣中,並且如此勇猛的衝到自家城門下叫喚開城門,誰敢開城門?誰知道這是不是敵人的陰謀?
此時,黃巾賊又圍了上來,那人見城門沒開,回身擊殺,又是十幾個黃巾賊落馬。頓時,黃巾賊又被嚇退了。黃巾賊畢竟只是抄起破爛武器的農民而已,戰力太差,所以才會讓此人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倘若是正規的士兵,此人絕對做不到這等地步。不過,就算是這樣戰力的黃巾賊,還能把北海郡的士兵給嚇退了,由此可見,北海郡的士兵身體中的血性已經被磨平到何等地步,孔融的關係絕對是最大的。
遠處,黃巾賊嘈雜的呼喊聲響起,頓時這些黃巾賊猶如打了雞血一般嗷嗷直叫。
原來,此人衝殺的方向並非是黃巾賊的中軍,只是一個偏僻角落。因此,在此人衝殺進來之時,管亥並不知道。當這邊交戰了好一會兒,管亥才知道有一個人沖了進來。管亥當即大怒,只是一個人竟然就把自家的人馬給逼到這等地步,頓時大怒着就要率領心腹來解決此人。
不過,那素有智謀之稱的徐志,卻是制止了管亥,他覺得對方可能不止一個人,否則豈敢衝進他們的包圍圈?因此,讓管亥坐鎮中軍,讓劉疤帶着幾十名勇猛的黃巾前來解決此人。
此時此刻,城下那人的情形有些危急了。
不過,幸好城上的孔融反應過來了,覺得這人應該不是黃巾賊的人,否則的話,又豈會擊殺對方那麼多人,還把黃巾賊的陣型大亂?再說了,就算此人是對方安排的,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還能給營陵城造成什麼危險?當即,孔融下令將城門打開,將此人迎了進來。
這人進城之後,看到孔融在眾多士兵的護衛下,當即下馬棄槍,納頭便拜。
孔融心中疑惑,不解的問道:「壯士何故如此?」
那人站起,拱手敬道:「某東萊黃縣人,複姓太史,名慈,字子義。老母親在家多蒙太守大人恩顧,某昨日自遼東回家省親,老母親告知太守大人遭賊寇攻城,故此特遣某前來相助太守大人。」
原來,早些年的時候,太史慈因為避禍,遠走遼東。太史慈的母親一人在家,離城二十里,頗為不便,孔融雖然未曾見過太史慈,卻聽過太史慈的名字,因此孔融經常派人給太史慈的母親送去糧米和錦帛,太史慈的母親有感於孔融的恩惠,因此遣太史慈來幫助孔融,從他家中趕了一晚的路,還沒有休息,就沖了進來。
卻說這太史慈有何禍事,還要遠走遼東,說起來,其中倒有一段故事。
當初太史慈年少好學,文武俱全,故此東萊郡的太守任命太史慈為奏曹史。所謂奏曹史,便是將郡內的一些案件上報到中央,也就是洛陽,這樣的職位也是挺重要的職位,太史慈能夠擔任,可見東萊郡太守對他的看重。
當時東萊郡與青州之間有嫌隙糾紛,是非曲直不能分,而結案的判決多以先讓有司(掌刑賞之官吏)知事者較有利。其時本州的奏章已先發去有司處,郡守恐怕落後不利,於是求取可為使者的人。太史慈時年二十一歲,被選為使,乃日夜兼程取道,抵達洛陽,先到公車門前等候,待見州吏亦至,才開始求通上章。
太史慈假意問州吏道:「君也是前來欲求通章的嗎?」
州吏答道:「是的。」
太史慈又問:「奏章在哪裏?」
州吏道:「在車上。」
太史慈便說:「奏章題署之處確然無誤嗎?可否取來一視。」
州吏殊不知太史慈乃是東萊人,便取出奏章相與。誰知太史慈先已藏刀於懷,取過州章,便提刀截而毀之。
州吏大驚高呼,叫道:「有人毀壞我的奏章!」
太史慈便將州吏帶至車間,跟他說道:「假使你沒有取出奏章給我,我也不能將其損壞,我們的吉凶禍福恐怕都會相等無免,不見得只有我獨受此罪。與其坐而待斃,不若我們俱同出走逃亡,至少可以保存性命,也不必無謂受刑。」
州吏疑惑地問:「你為本郡而毀壞我的奏章,已經成功,怎的也要逃亡?」
太史慈便答:「我初時受本郡所遣,只是負責來視察你們的州章是否已經上通而已。但我所做的事卻太過激烈,以致損毀公章。如今即使見還,恐怕亦會因此見受譴責刑罰,因此希望一起逃去。」
州吏相信太史慈所言,乃於即日俱逃。
但太史慈與州吏出城後,卻潛遁回城通傳郡章,完成使命。州家知其事,再遣另一吏員往洛陽通章,但有司卻以先得郡章的原因,不複查察此案,於是州家受其短。太史慈由是知名於世,但他亦成為州家所仇視的人物,為免受到無妄之災,乃避居於遼東。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使得太史慈名聲大噪。孔融佩服太史慈,然後便照料太史慈的母親。當初的恩義,卻換的太史慈今日相助,一飲一啄,顯然是早已註定的事。
孔融確定太史慈不是管亥的人,心中更是高興,將太史慈請到府中,將自己的鎧甲鞍馬贈給太史慈。
卻說各郡的太守級別的官員,朝廷都會賞賜給他們佩劍、鎧甲鞍馬等裝備。意喻他們文能安邦,武能定邦。不過,孔融是個純粹的儒士,舞舞劍倒還行,若是讓他穿上鎧甲等裝備,怕是連路都走不穩了。因此,鎧甲鞍馬等裝備留着也是浪費,如今便送給太史慈。
而太史慈的母親原本就受孔融照料,如今又有贈甲之情,太史慈是個實在人,有恩必報,當下請命道:「太守大人,某願借精兵一千,出城與賊決戰。」
太史慈很有自信,但是,孔融卻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前兩日的戰鬥簡直是恍如昨日,那樣戰鬥力的士兵,又如何稱得上精兵,若是給太史慈出城決戰,簡直是丟北海郡的臉,所以,孔融肯定不會答應。不過,太史慈也是一番好意,孔融自然也不能太直接的拒絕,那樣反而寒了太史慈的心。
其實,北海郡士兵的戰鬥力也沒有孔融想的那麼糟糕。
當初潰敗的那麼徹底,孔融是要負很大的責任,這一點,孔融肯定不會承認的。其次,如果當時孔融麾下有猛將,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衝進黃巾賊陣之中,必定能激起北海郡士兵身體內的血性,怎麼說這些士兵都是正規的士兵,戰鬥力還是有的,就算是三千人,面對三萬黃巾賊,也不是什麼問題。關鍵還是孔融麾下沒有大將,才讓管亥如此囂張,將堂堂一個太守給圍在城內,一點作為都沒有。
當下,孔融為了制止太史慈出城決戰的念頭,勸說道:「子義,你連夜趕路,此時怕是身心俱疲,若是出城交戰,若是有失,我又如何向老夫人交代?子義你且先去休息,待養足精神之後,再談此事。」
孔融說的也有道理,太史慈想想自己現在的狀態,確實不適合出城戰鬥,所以也沒有反對,聽從了孔融的安排。
待太史慈下去休息之後,孔融皺着眉頭,將自己曾經的大將給招來了。
話說孔融麾下有什麼大將?
當然有,當日十八諸侯聯軍討伐董卓,各個諸侯手下都有那麼一兩個大將。有些諸侯的大將被幹掉了,有的大將則還活着,孔融的大將自然還活着,只不過是成為了廢人。
沒錯,孔融的大將自然是那名使用大鐵錘,能夠跟呂布交戰十回合的武安國。
武安國當初在虎牢關跟呂布交戰,一隻手被斬斷,對於使用雙手大鐵錘的武安國而言,武安國顯然已經成為了廢人。倘若是曹操、劉備這樣的梟雄,像武安國這樣的廢人,早就被遺忘到哪個旮旯角了。但是,孔融是個文人,還是謹守古人禮儀的文人,自然不會過河拆橋,依然還是很重用武安國。不得不說,文人的迂腐,在有時候是壞事,有時候卻也是好事。
「安國,北海郡如今的情形,你認為當如何解決?」
別看武安國只有一隻手,被稱為廢人,那是相對於大部分的武將而言。至少,武安國這樣的狀態,對付幾個尋常的士兵還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武安國當初能夠在呂布的手下逃脫性命,足以說明他的實力還是可以的。
對於管亥這支黃巾賊,武安國是比較了解的。
當初黃巾賊被朝廷鎮壓,除了一些首腦,大部分的黃巾賊要麼躲入山林之中,要麼則是投靠朝廷,像張闓就是這樣的例子。當初管亥這支黃巾賊在北海郡為害,孔融也想過招安他們,而執行人就是武安國。
管亥這支黃巾賊為害北海郡的時候,剛開始孔融是要剷除他們的。但是,卻沒有辦法。
要知道泰山的面積是何等之大,不要說北海郡的數萬士兵,就算是有十萬、百萬士兵,一旦這些黃巾賊藏匿起來,也都找不到。若是執意進入山中圍剿,說不定還會被黃巾賊借用山林的優勢,將士兵給擊退。無奈之下,孔融只好讓武安國去招安。
不過,管亥覺得給人當手下,一點都不自由,還不如他佔山為王來的舒爽,故此拒絕了孔融的招安。而武安國,也接觸過管亥,對管亥的武力有些了解。若是以前他手還在的時候,跟管亥相比也是半斤八兩,絕對不可能讓管亥包圍營陵城。黃巾賊的實力其實也就一般,只要擊敗帶頭的一些人,剩下的黃巾賊就不足為懼了,關鍵是北海郡如今沒有拿得出手的武將。
當然,自從武安國手廢了之後,就深居簡出,也很自覺的沒有去過問北海郡的事。他知道他成為了廢人之後,很多同僚都看不起他,雖然孔融待他如從前那般,他也不想讓孔融難做。因此,武安國都不知道太史慈以極其勇猛的姿態衝進了營陵城。
否則,武安國會立馬建議孔融讓太史慈率兵殺出城去。
武安國雖然是個武將,卻也有點頭腦,見孔融煩惱,當下建議到:「大人,以如今北海的兵力,怕是無法將黃巾賊擊退,為今之計,只有向他人求援了。」
「只是,如今我們該向誰求援呢?」
孔融皺着眉頭,好似拿不定主意,其實,孔融的心中早就有了人選。
北海郡這個位置倒是有點特殊,距離冀州、兗州、徐州都挺近的,因此,求援的目標也很好確定。一個是冀州袁紹,一個是兗州曹操,還有一個就是徐州陶謙了。
如今曹操進攻徐州,孔融又寫信去居中調解,不久之後可能還是敵人,曹操自然不能去求援了;其次徐州陶謙,現在被打的自顧不暇,都找他求助,哪還有空幫他?當然,如果孔融知道是陶謙給自己引禍上身,估計都不會再想着去幫陶謙了。至於最後一個冀州袁紹,雖然可以幫孔融,孔融卻並不是很想找他。
當初虎牢關諸侯聯盟討伐董卓,要營救天子。袁紹這傢伙卻想着另立天子,這種行為就是不折不扣的不忠不孝,對於孔融這種人而言,袁紹跟董卓有的一比。所以,孔融內心之中是很不想找袁紹幫忙的。
然而,如今除了袁紹,似乎沒有人能幫他。所以,孔融故意裝作為難的樣子,卻是想讓武安國提出去找袁紹求援,這樣他的心裏倒還好受一點。
不過,武安國說話之後,卻是給了孔融一個意外的答案,倒是讓孔融高興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