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月亮很圓,皎潔的月光溫柔的投射在大地上,經過皚皚白雪的反射,越發顯得月光更亮,白雪更柔,即使不用手電都能清晰的看到一切。
我繞着倉庫巡查了一圈,沒有發現異常。
想着馬上回去又要忍受張信哲那個討厭傢伙的嘮叨,就左右四顧在院子裏發現了一堆廢舊的建築用腳手架。我走過去在這堆腳手架後面坐下來,這個地方挺好,又背風又安靜,心裏尋思等張信哲一會兒睡了我再回去。
我倚着那堆腳手架,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好美啊!那麼的皎潔,如妙齡少女,撫慰着所有人的心靈。那月光似靜水一般,向地面灑來,仿佛是妙齡少女輕輕地對大地耳語。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浮雲,簇擁着盈盈的皓月冉冉上升,清輝把周圍映成一輪彩色的光圈,有深而淺,若有若無。不像晚霞那樣濃艷,因而更顯得素雅,沒有夕照那樣燦爛,只給人一點淡淡的喜悅,一點淡淡的哀愁。那嬌羞的月亮一會撩開面紗,一會躲進朦朧的綢子裏,像少女般柔媚可愛,我不由得想起了林妃萱。
林妃萱啊林妃萱,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
讓我如痴如醉,讓我魂牽夢縈!
你可知道,我愛你!卻又不敢愛你!
今夜,我對着月亮仿佛看到你柔美的容顏,而你是否也會為我而駐足留意!
我們是有緣的吧?是有天意的吧?否則為何讓我對你相遇相知相愛,這緣是註定了的!
我和你,
雖然有着此岸和彼岸的距離,卻有着心心相印的愛靈!
雖然沒有橋,卻有着心心相通的情魂!對嗎?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我拂着涼爽的風兒,孤單之情油然而生!
「撲通」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圍牆上落下。
我心中極為惱火,不知道大爺我此時正靈感如泉涌,詩興大發嗎?
你這樣半夜不睡覺打擾人家,你媽知道嗎?
我握緊了手裏的鋼管,小心翼翼的轉過身,把頭從腳手架後頭探出來,向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我的心一下子就繃緊了,什麼詩意,雅興全部不翼而飛!
院子裏多了一個人!
那人一身黑色打扮,就連腦袋上都帶着一頂黑色套帽,只露出兩隻眼睛,跟電視裏搶劫銀行的歹徒一樣。
他的身材高矮胖瘦都跟我差不多,一隻手提着個桶狀的東西,另一隻手拿着一根短撬棍,正貓着腰往倉庫那裏走。
我知道這是來壞人了,還真是運氣不錯啊!
聽張信哲說他在這裏兩年多了都沒遇到一個小偷,我十天不到就碰上一個,這是何等的運氣,是不是明天去買一下彩票呢!
小偷來到倉庫門口,謹慎的左右看看,確認沒人發現,把手裏的桶放在地下,然後開始用那根撬棍撬倉庫大門的鎖。
我有點兒緊張,躊躇不決,不知道是馬上回去叫張信哲一起來,還是大聲喊兩嗓子把這個傢伙嚇跑。
這個小偷手法不錯,三下兩下就把門鎖撬開,然後把手裏的撬棍丟在一邊,拿起那個桶,去擰桶的蓋子。
我突然靈光閃現!明白了這個人要幹什麼!
他不是小偷,他是來放火的!他要放火燒倉庫!
我這下急了,幸虧沒回去叫張信哲,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拿着鋼管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說了一聲:「天王蓋地虎!」
「啊!寶塔鎮河妖!」這傢伙一激靈,手裏的桶掉在地上,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兒。
呵呵,還跟我對上暗號了啊!
我照着這傢伙的腰上就踹了一腳,同時手中的鋼管也招呼上去,沒頭沒腦的一頓亂打,反正是除了不打腦袋,其它地方毫不留情。
這傢伙根本沒有防備,被我突然襲擊吃了不少的虧。畢竟是做賊心虛,他拼命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的朝牆邊跑去。
想跑,沒門兒!我跟在後面就追。
這圍牆足足有兩米高,外面是一片小斜坡,從外面進來只要輕鬆一跳就行了,可是想從裏面爬出去就沒那麼容易了。而且現在是冬天,牆頭上都覆蓋着冰雪,滑得不行。
這傢伙爬了幾次都爬不上去,倒是被我在腰上,腿上又咂了幾鋼管,最後趴在地上不動彈了,不住的求饒說:「兄弟,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你就行行好放了我吧,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兩個月吃奶的孩子……」
我一聽,這詞兒都耳熟能詳了,騙三歲小孩子人家都不信,你這是侮辱我的智商啊!
於是,我在他屁股上又踹了兩腳,把他的鞋襪和腰帶都扒了……
然後,我大搖大擺的走了,回去叫人!累死我了!
折騰了差不多一宿,早上一下班我就倒在床上睡了,中午醒來時,我才知道我一不小心又成名人了。
保安隊長一見到我就跟見到親爹似的,拉住我的手就不放了,一個勁兒的說:「小田啊!你可是我的大救星啊!昨晚上要不是你,我這個隊長這輩子可就玩完了!那倉庫裏邊的東西價值幾百萬啊!」
我充分發揚了我低調做人,不貪功的優良傳統,不驕不躁,不卑不亢的說:「沒什麼,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昨晚上張信哲也在值班呢,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別跟我提那個損犢子!回去就開除他,昨晚我去的時候還暈暈乎乎的呢!」保安隊長氣呼呼的說。
我嘿嘿一笑,讓你再用言語玷污我心中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整不死你!
保安隊長帶我去見王廠長,廠長看見我也是異常熱情。讓我坐下,親自給我倒了一杯熱茶,口氣和藹可親的說:「小田啊,你這次可是立了一個大功啊!給廠子挽回了幾百萬的損失啊!那小子以前是廠里的工人,因為盜竊物質被開除了,結果懷恨在心,就來報復,沒想到被你逮住了。你在這等着,老闆要親自來看望你呢!」
我腦子嗡嗡作響,愣愣的問:「老闆?就是妃萱的那個親戚?」
王廠長看了我好一會兒,一臉的神秘古怪,點點頭說:「對!這個老闆來頭可不小啊,我跟你說,他的產業可不止咱們這一家小工廠,得到他的注意可是你這輩子的福氣,你得好好利用,知道嗎?」
看來這個王廠長人還蠻不錯的,說的話是為我好,想想自己以前對他還有偏見,我有些慚愧。
但是我現在可沒想那麼多,白天沒睡好,現在腦子裏還不清醒呢,只盼着跟老闆見完面後回去補覺。
功夫不大,外面傳來汽車的喇叭聲。王廠長用一種完全與他身體體積不相配的迅捷速度衝出辦公室,我想一定是老闆來了。
我正想着是出去迎接還是在這裏原地等候的時候,一群人已經進來了。
不管來了多少人,來的是誰,我第一眼只看到了林妃萱!
一件紅色的小夾襖,黑色的緊身褲,高腰皮靴,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青春!靚麗!時尚!性感!
林妃萱冷冷的看着我,表情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用這種眼神看我,那不止是冷峻,還有憤怒和懊惱!
我一下子就懵了,這是怎麼了?別人臉上明明都是笑開了花,怎麼到了你大小姐這裏就變了呢?我又怎麼得罪你了呢?咱倆都一個星期沒見過了啊!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還是等一會兒單獨找她問吧,估計又是一頓拳打腳踢啊,想想我就怵了。
眾人簇擁着一個中年男人,只看他一眼,我就感覺到了壓力。
這是一個氣場無比強大的男人,和我想像中的那些身材臃腫的老闆不同,他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不是有多大,但是很犀利,似乎一下子就看到了你的心裏,那眼神堅毅,果敢,不可抗拒。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平靜,沉穩,波瀾不驚。
我很拘謹的叫了一聲老闆好。
老闆微微點頭,緩緩對其他人說:「你們都出去吧。」
王廠長,保安隊長,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人都應聲而退。
辦公室里就剩下三個人:老闆,林妃萱和我。
老闆脫掉大衣,林妃萱上前去拿在手裏放到一旁。老闆坐到沙發上,把手裏的一個公文包放在茶几上,對我露出一個笑容來:「小伙子,別拘謹,來,坐下來。」
我乖乖的坐在他的對面,林妃萱坐在他的身邊,很親昵自然的依偎着他,這讓我更加懷疑起他們的關係來。
老闆說:「你不要叫我老闆,我是妃萱的……」他邊說邊去看林妃萱,「我是妃萱的叔叔,你以後就叫我林叔吧。」
原來如此。我依言叫了一聲林叔。
林叔微笑點頭,說:「昨晚的事,王廠長跟我說了,我還真得感謝你,你很勇敢!」
我剛想謙虛一下,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妃萱突然哼了一聲:「什麼勇敢,我看就是魯莽!」
大小姐終於發飆了,我只好傻笑吧,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林叔瞪他一眼:「你怎麼這樣說話!」
林妃萱蛾眉微揚,杏眼含嗔:「怎麼了?不對嗎?一個人冒冒失失的去,要是受傷了怎麼辦?要是殘廢了怎麼辦?喊一聲把他嚇跑了不就得了!犯的上去和他拼命嗎?他的命才值幾個錢的!」
她說着說着就要哭了,我分明看見她眼裏有晶瑩剔透的淚花在閃爍。
我這才明白剛才她為什麼對我怒目而視,原來是心裏擔憂我的安全,生氣我把她說過的話當耳旁風。
我心裏一陣翻騰,各種滋味兒一齊湧上來。
我這輩子該怎麼才能還清人家對我的恩情啊!
林叔似乎有些尷尬,乾笑兩聲,說:「呵呵,不說這個了,說點實在的吧。小伙子,這次我得獎勵你!」
我腦子裏都是林妃萱的樣子,對什麼獎勵不獎勵的沒什麼興趣,平淡的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林叔盯着我看,似乎在研究我的平淡到底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因為此時我的表情不像是要接受獎勵,倒像是要掏錢給別人一樣。
須臾,林叔拿起公文包,拉開拉鏈,從裏面拿出一摞,一摞,一摞,又一摞……
就算我再不在乎,此時也瞠目結舌了。
茶几上整整齊齊擺放着十摞嶄新的人民幣,每一張都是「四個老人頭」!
一摞就是一萬,十摞就是十萬!
十萬元!這是什麼概念?
對我來說,這就是天文數字。就是我們村子裏最富有的人家也未必有十萬元。
說我不動心那是假的,這世界上能有幾個人真正視金錢如糞土的?何況這錢是光明正大來的,是別人主動送上門來的。
我該不該要?我問着自己,心潮澎湃。
我看着林叔,林叔就那麼微笑着看我,一動不動。我又去看林妃萱,林妃萱一個勁兒的給我使眼色,比我還着急,生怕這錢馬上飛了似的。
我看着錢,這真的是好東西啊!世上多少人為了它不惜頭破血流,拋棄親情愛情,只因為它能滿足人內心裏那些無止境的欲望。
有了錢,我就可以讓爺爺奶奶生活的輕鬆些,舒適些,可以讓他們的臉上不再有那麼多的皺紋;有了錢,我就可以不再為了那些學費、生活費整天愁眉苦臉,夜不能寐。
看我還在遲疑,林妃萱急了,站起來,就把那些錢往我懷裏塞,邊塞還邊說:「你傻不傻啊,給錢還不要!一會兒他反悔了怎麼辦?」
林叔哭笑不得的樣子,一個勁兒的搖頭。
我抱着一堆錢跟傻子一樣坐在那裏,最後還是把錢放在茶几上,認真的說:「林叔,非常謝謝你!可我覺得你給我的錢太多了,我收的心裏不踏實。」
林叔說:「多嗎?我覺得不多,如果昨晚那些原料被燒,損失會超過兩百萬,我給你這些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我說:「話是這樣說,但是我在這裏工作,你是給我工資的,再說防盜本來就是我的職責。還有,你……你是妃萱的叔叔,而我是妃萱的朋友,我更不能要這個錢!」
林叔哈哈笑了,指着我說:「小伙子你很誠實,你最後那句話才是真的吧?」
我摸了摸鼻子,臉有些紅,說:「如果你不是妃萱的叔叔,我也不會到這裏來,所以說這錢終歸不是我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林妃萱在一旁急得不行,氣呼呼的說:「你腦子有病吧?」
林叔站起來,大手一揮,說:「小伙子,我林震宇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這錢既然說了給你就是給你,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推辭。現在這錢是你的了,你想怎麼處理是你的事,就是扔到水裏也跟我沒關係。」
我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做夢,站在那裏不知說什麼。林叔說:「我還很忙,不能在這裏多久,今天就到這裏吧!」
說完,扭頭對林妃萱說:「你跟不跟我回去?」
林妃萱吐了吐小舌頭,怯生生的說:「我想待會兒再回去。」
林叔無奈的搖搖頭,說:「就知道會這樣,算了,女大不中留,管不了了!記得早點回去。」
林妃萱見他答應,一臉的喜色,興致勃勃的跑過去收拾放在茶几上的那些錢,仿佛那錢是她的一樣。
林叔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又看了看我,半晌說:「小伙子,陪我走走如何?」
我向他微鞠一躬,說:「好。」
在工廠通往公路的那條廠道上,我和林叔慢慢走着,司機開着黑色的奔馳跟在後面。
林叔背着雙手,眼睛看着前方,語氣慈祥的說:「年輕人,你的情況妃萱跟我說過。我很欽佩你在這樣的艱苦條件下依然沒有放棄努力,人活着就是一個不斷學習,不斷失敗,不斷拼搏,不斷成長的過程。這世上不僅僅只有你一個孤兒,有的或許自暴自棄了,也有的自強不息。所以你不能滿足,不能鬆懈,想要生存在這個世界就要有危機感,有不斷進取的欲望。欲望有很多種,有的使人迷失,有的使人墮落,有的使人進步,有的使人輝煌。你們還年輕,未來註定是屬於你們的,」
林叔指了指天邊那顆斜陽,繼續說:「你看,人就好比太陽,你們現在就是**點的太陽,充滿活力,熱情和能量,只要加以時日就一定會衝破烏雲蓬勃升起,而我就是那正午的太陽,達到了最輝煌燦爛的,耀眼奪目,刺的人睜不開眼睛,可這也是我能達到的最高點了。而眼前的太陽,是落日前的餘暉,即使它再抗爭也是有心無力,因為留給它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林叔停下腳步,一臉嚴肅的看着我:「其實我今天來最主要的目的並不是獎勵你,而是來看你這個人的。妃萱她每天都要提起你,聽的我耳朵都要起老繭了。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我了解妃萱,她雖然外表柔弱,文靜,溫順,可是她的內心是極其倔強和堅強的。她的脾氣像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即使我也不行。妃萱就是我的一切,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她,所以我不允許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和傷害,任何人敢侵犯她,我林震宇雖遠必誅!小伙子,妃萱她很珍惜和你之間的……的友誼。呵呵,你也不要誠惶誠恐,我們林家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家,不會以出身視人。只要你保持一顆善良的心,感恩的心,一顆永不言敗的心,你和妃萱交往我們不會過多干預,只要她喜歡,幸福就好。但是,有一點你要記住,你們現在還小,不能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懂嗎?」
我聽完林叔一席話,震驚不已,渾身都被汗浸透了。
林叔在暗示我什麼?
我勇敢的抬起頭面對着林叔,毅然決然的說:「林叔,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謹記在心。我向你保證,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什麼時候不能做什麼事!對妃萱,我一世不敢虧欠!更不能虧欠!」
「好!」林叔點點頭,似乎很滿意我的回答,回頭招呼司機跟上來。
在上車之前,林叔不忘囑咐我:「記住,高中時期我不准你們談戀愛,不准你們有親密接觸。還有,你要負責這三年妃萱的人身安全,包括日常生活的開支花銷,比如說化妝品,衣服,首飾等等,其它的等我想到了再通知你!」
「啊!」
我徹底暈倒,感情這十萬塊還指不定是誰的呢!我整個就是一保險柜!
怪不得剛才林妃萱那小妮子一臉興奮的去數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