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淼扣着阿夜的脖子喘粗氣怒罵,面上悲憤,眼底卻繚繞了淚霧。
憤怒,悲哀,失望……各種情緒齊齊湧上林子淼的心頭,讓她的手掌一點點收緊。
阿夜卻不再掙扎,只是無悲無情地盯着林子淼,任林子淼發瘋了一般掐死自己。
警笛聲突然「嘟嘟嘟」響起,從巷子外由遠及近而來。
「警察!是警察!」兩撥人馬叫起來,「快走,警察來了!」
「小姐,快走!」
有人撲過來拉林子淼,林子淼甩手,喝:「你們先走!」
她只是緊緊盯住阿夜的眼睛,阿夜的臉依舊冷酷堅毅,但不再是她記憶中那個少年。
那一刻,她想到了面如死灰躺在大火里的陌陌,眼角處忽然有淚光一閃,然後手一松,放開了阿夜,只是冷着聲音問:「你還記得我見到你對你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記得。」
「我說什麼?」
「你說,是個男人就站起來。」
啪!林子淼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力道之大,打得阿夜頭一歪,嘴邊再度淌出血跡。
「你是男人嗎?」林子淼咬着牙齒眼裏泛起淚光,壓着聲音低吼:「你他媽根本就是一個畜生,出賣自己親人的畜牲!」
阿夜斂着眉目沉默。
林子淼甩手又是一記巴掌,依舊打在他左臉上,他也照舊承下了。
「阿夜,我林子淼這輩子最恨背叛!」
「對不起。」阿夜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千言萬語百種情緒,全都淹沒在這一句歉意里。
沖天的火光漫過街道,亮起在他幽黑的眼底,眼瞳深處,划過了晶瑩的碎光,他依稀記得五年前的冬夜,被人打斷了肋骨的他癱瘓在賭城門口,他咬着牙,目光迷離地盯着來往的人群,又餓又冷的他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深深的絕望,他想,自己要真的這麼死了便好了,就不用再忍受金少律非人的折磨,可是幾乎在同時,他又想起了他的弟弟,心裏又生出不甘的憤怒。
大雪初降的那一刻,一雙小巧的白色皮靴出現在他茫然的視線里,有道視線一直在打量他。
他強撐着眼皮抬起了頭。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看見天使了,面前的少女有一張瑩白尖俏的面容,她的眼神清冷明亮,不善,不惡,就那麼慢悠悠而冷淡淡地打量自己。
是她,林子淼!林家的小姐!
阿夜覺得一股兇猛的血液直衝自己腦門,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手指微微顫抖。
他張了張嘴,用一種極其強烈的眼神對視她。
她微微一笑,不溫暖,不傾城,卻像一種恩賜,用格外殘忍的語氣照亮了他下半生的命運。
「是個男人就站起來。」
這是她開口的第一句話,聲音一如她的人,不溫不涼,不善不惡,極其平穩,和她的年紀毫不相稱。
他咬着咬,雙手撐地,強忍着肋骨處撕心裂肺的疼痛,緩慢從地上彎曲了身子。
一隻沙皮狗突然從面前跑了過去,撞到了林子淼的小皮靴,也蹭過了他的手,他頓時手一顫,撐起的軀體再也沒了半分力氣,重重摔回了原處。
林子淼就站在他跟前靜靜看着,沒一點要幫忙的意思。
「站起來。」這是她第二句話,鐵板釘釘,不容人質疑。
大冬天的,阿夜額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他再度咬牙,伸出骯髒的手掌撐住冰涼潮濕的地面,一點點使出全身的力氣,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但是沒穿鞋子的腳一滑,他再度摔回在地,肋骨處兩次摩擦碰撞,痛得他眉頭一皺,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下來,林子淼伸手輕輕哈了一口氣,說第三句話:「快一點,我冷死了。」
阿夜覺得眼眶處熱熱的,大雪落在他身上,他竟感受不到一絲寒意了。
三度咬牙,三度撐住地面,他才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但是腳下不穩,他身子一晃,差點再次摔倒。
「疼嗎?」林子淼將雙手插進羽絨服的口袋裏,「冷嗎?餓嗎?委屈嗎?」
阿夜抬起眼盯着她,眼裏黝黑,不發一言,倔強地抿唇。
「站直了!」她猛地一喝,聲音也冷冽起來。
阿夜下意識挺直了腰板,但這舉動讓他身上的傷痛猶如撕裂了般火辣辣被灼傷了,他流着滿頭冷汗,咬緊牙齒不發一言。
林子淼笑了,伸出乾淨白皙的手指,輕輕擦拭了一下他臉上的髒東西。
她的手剛從兜里掏出來,帶着一股子暖意,一下子觸碰到他冰冷的肌膚,讓他打了個顫慄,眸光閃了閃。
「叫什麼名字?」她問。
「阿夜。」
「阿夜。」她認認真真喚了一聲,微笑,眼裏閃着明亮的熹光,「跟我走,我叫林子淼。」
於是,她把他撿走了,他順利完成了金少律派給他的第一個任務。
誰也不知道,他被林子淼帶走的第一個晚上,他躲在被窩裏偷偷哭了一宿,哭得半條棉被都濕了,害的陌陌以為他尿床了。
而如今,默默潛伏了五年之後,他的第二個任務也快完成了。
他做到了他想做的那樣子,眼睛都不眨地一槍打中了陌陌,也打傷了白溪,他自認為心底堅冷無比,可為什麼看到林子淼痛徹心扉強忍着淚意一掌又一掌打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他竟覺得一直苦悶的心裏好受了點,仿佛林子淼每打一下,他就每償還陌陌一點恩情。
有句古話叫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是金少律的暗棋,註定了他將叛林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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