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付!沒事兒!」唐卡出聲制止老付,然後放緩了語氣,「青蛇,看來你是真沒見過鄉下的蛇捕雞。這蛇要是個頭太小,遇上了個兒大,特別兇猛的大公雞,特別是像他這樣的,大火雞,一上來對蛇又是用腳踩,又是用嘴啄的,要是這時候硬碰硬,那可真是凶多吉少。但是,如果我們反其道而行之,避其鋒芒,引他來追,那效果可就不一樣了!」
青蛇若有所悟:「唐總,您的意思,是以退為進,然後再殺他一個回馬槍?」
「嘿嘿!」唐卡笑道,「看來,咱們的神槍公主,對鄉下的知識不太了解,但是對古文化還是知道得挺多的嘛!對,就像古代的戰將非常擅長用拖刀計,殺回馬槍一樣,咱們就是要誘敵來趕,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一下子將他纏住。火雞一慌亂,肯定拼命掙扎,但是咱們的看家本領,就是不怕他掙扎。他越掙扎,反而纏得越緊。用不了多會兒,就會被你給勒沒氣兒了!」
青蛇頓悟:「好!唐總,我明白了!如果去到那兒,沒碰上他,那我就找隱蔽物潛伏,等他一來,給他一個一擊斃命。如果碰到了他,那我就故意示弱,邊打邊退。等他追上來,我再纏住他,就不信勒不死他!」
「哈哈!」唐卡大笑起來,「是這個意思!那好,青蛇,咱倆這個賭約可就算敲定了!一個根本原則,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活蹦亂跳地去,必須生龍活虎地回來!自己的安全可是第一位的,反正這傢伙已經是秋後的螞蚱,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咱們呢,有的是時間和他耗。貓捉老鼠,講求的就是玩耍戲弄的過程。你說呢?」
「是!」青蛇應了一句。
老付這時笑着插話:「青蛇,唐總已經是給你開小灶了!你們幾個是頭一回參加獵人戰隊,這兒的規矩還不太知道。入了這個伙,一點兒不誇張,天天都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刀光劍影,油鍋里還要滾三滾。這麼長時間了,還沒見唐總對誰說得這麼詳細。主要還是考慮你們是新人,而且青蛇還是女娃兒!既然唐總這麼開小灶,你們可得好好知足!既然知足,那回答聲音還不響亮一點兒?」
「是!我們都明白了!」青蛇等人迅速答道。末了,青蛇還說出一句:「唐總,謝謝您!付局,您放心,不用把我當女娃兒,我肯定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
「哈哈哈!」眾人都發出了笑聲。
唐卡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下達命令:「好了!所有人對表!開始!」
……
軍令如山倒,就在唐卡下達指令的時候,四樓西會議室的「一二把手之爭」,已然道出了分曉。
在宣佈完對萬年青的雙規決定後,王亦選帶頭表示贊同,然後再示意簡青純讓各位常委逐個表態。不過,在挑選緊接着表態的人選時,王亦選沒有讓簡青純發問,而是直接順延到了二把手林江越。
不知道王亦選是存心還是故意,在讓林江越表態的時候,一點兒「墊場」的話兒也不講,就像是有一搭沒一搭聊天似的,問出一句:「江越,你的態度怎麼樣?沒什麼別的想法吧?」
林江越顯然沒有料到王亦選會直接「將」自己的軍,所以有些猝不及防。不過,王亦選這麼做也不算怪異,一把手錶完態了,二把手接着表嘛。只是,這種看似漫不經心卻充滿智慧的發問,還是讓林江越心裏一緊。
該來的遲早要來,林江越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想想兩年之前,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情形。只不過,那時候自己是想「義憤填膺」地作作秀,卻沒想到萬年青這老小子不領情,差點兒在會議室里就吵吵起來。
這會兒倒好,萬年青不在會議室里,也不用擔心再度發生衝突,所以自己說什麼,可以相對隨意。但是,這種被逼着「討伐同袍」還要「拍手稱快」的感覺很不好受。要說兩年前是因為實力不濟,可兩年過去了,自認為與王亦選鬥了個旗鼓相當,卻還是要「低頭認負」,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想到這兒,林江越的臉上沒有了剛才那頭風采,流露出兔死狐悲的悽苦來,柔柔說了一句:「既然是省委、省紀委作出的雙規決定,我絕對贊同。不過,我也想提醒大家一下。一直到現在,我們還對兩年前雙規萬年青的事情記憶猶新。為什麼這樣說?兩年前,大概也是這個時候,我們就在這個屋裏,不對,我記得那時是在三樓大會議室,也是這樣臨時召開的常委會,同樣宣佈的也是對萬年青的雙規決定。照理說,一旦宣佈了雙規決定,那就已經是證據確鑿、鐵板釘釘了。可是,就是那天宣佈之後不久,萬年青又出來了,而且從上面帶着來的處理結論非常明確,查無問題,恢復職務,這就相當於給了萬年青一個清白。可這樣的清白沒過兩年,就再次像蕃茄炒雞蛋一樣拿出來翻炒,我們又在這兒宣佈雙規他的決定。那麼,這就需要引起我們的反思了。是什麼樣的事情導致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在同樣一個決定的背後,有着什麼樣深層次的東西。到底是萬年青這個人把自己的違紀違法問題隱藏得很深,還是我們紀檢監察工作的方式方法也存在着一定的問題?我想,把這個問題點出來,供大家思考。我也相信,如果把這個問題想清楚,弄明白了,我們對於整個形勢的認識與把握,會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林江越說完這番話之後,全場寂靜,既沒有人喝彩,也沒有人反對,現場是那種非常可怕的沉默,就像深夜裏一潭看不見底的湖水,無論投什麼東西下去,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是怎麼了?
是林江越的表態發言震撼了所有人,還是其中的深邃程度讓大家根本反應不過來?
答案應該是前者。
在座的這些人都是市委常委,或者是相關部門的要員,個個腦瓜兒都好使。林江越說出這番話來,其實大家都聽出了其中的含義。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林江越竟然在如此「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也敢如此表態,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麼?
最前面說的什麼「既然是省委、省紀委作出的雙規決定,我絕對贊同」,明顯只是不得不遵從的說辭而已。而這之後的話,類似「沉默的抗爭」,那可就真是林江越的心裏話了。
你們,憑什麼三番五次地雙規萬年青,難道因為這位公安局長好欺負,還是有什麼可以借力打力,搞一些針對我的圖謀?
「同樣一個決定的背後,有着什麼樣深層次的東西?」
在張一冰和魏稼軒聽來,林江越這是「一語雙關」,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振聾發聵,甚至可以視為向王亦選這樣「老舊頑固勢力」的宣戰書。
除了他們三個以外,所有沉默的人也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如果說以王亦選和林江越各自為首的兩派之爭,之前還能大致保持面上的平衡,相安無事,但從這一刻開始,面上的這一層紗布也就被揭去了。
林江越膽子也是夠大,竟然在這樣的大是大非面前搞起「二龍分流」,借着反思之名提議大家探討,其實就是在赤裸裸地質疑對萬年青「第二次雙規」的合法性。說得再直白一些,就是在質疑對省委、省紀委作出決定的合法性。
這就不是「爭或不爭」的範疇,而是「對或不對」的問題了!
或許,到了這一刻,那些對林江越還抱有一點點幻想的人已經徹底死了心。如果把這樣是非不分、黑白顛倒的二把手扶成一把手,那麼他在「登基」之後會幹出什麼樣的荒唐事來,可就真是沒譜了。
林江越既然敢在這個時候質疑省委和省紀委的決定,那就說明沒有什麼是他不敢質疑的。一切的一切,只是看是否其害到了他的切身利益而已。看上去,他是在為萬年青被兩次雙規鳴不平和反思,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的集團利益喊冤。
再說了,就算是真冤枉,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喊。而林江越之所以敢喊,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在林江越的心中,已經沒有什麼對「一把手」王亦選的敬畏意識,有的只是不滿與忿恨。現在,借着反思之語在這兒公然「挑明」,再接下來,就該明火執仗地「以命相搏」了。
於是,在這樣的沉默之中,大伙兒的心裏都跟明鏡一樣,也不禁暗暗擔心,擔心王亦選有些抵抗不住。
再看王亦選,只是微微一笑,借勢說道:「江越說得好啊,我們確實需要反思!中央說過,黨紀嚴於國法,我們要建設法治城市,並不是說只要法不要紀。恰恰相反,我們如果真想把法治城市建設好,第一位的就應該遵循黨紀,從嚴治黨。我們必須從自身做起,看看我們到底是失之於寬鬆軟,還是根本就沒把黨紀放在眼裏。黨的紀律,特別是黨的政治紀律,是第一位的,必須嚴格遵守。服從上級黨委的決定,這是政治紀律,沒有二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