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是如今的變化。也不知道他現在經歷多了之後,有怎麼樣的領悟。只是感覺,確實和以前不同,增添了更多的內涵。
這些內涵,和他以前的神秘感覺疊加在一起,讓人感覺更為神秘與未知,禁不住想去了解其中的每一個細節。
想到這兒,郁景一手倚住了床頭,呆呆望着窗外的月亮。
她一直到現在,都清楚地記得那天他與自己的訪談。
不,雖然說是訪談,卻應該稱之為對話。本來確定好是「錄播」的,但是超級自信的他,竟然主動要求按照「直播」的要求來進行。
事實也證明,他並不是盲目自負,「對話」完全是一遍過,中間一次停都沒喊過,甚至比直播的效果還要好,也算是創下了整個西京電視台自從創立以來的歷史。
這其間,她問了他幾個問題,他一一作答。作為從事電視訪談這個行當這麼多年的專業人士,她對他對答反應時的機敏,闡述觀點的新穎,論述邏輯的嚴密,還有娓娓道來的從容,不得不高挑大拇指。
完美,精彩,除了這兩個詞以外,真的找不到另外的詞彙來形容。自打自己進了市台,再大的領導,包括省級幹部來錄節目,她都見識過。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對答如流、毫無阻礙的。
其實,現在想想,與其說是自己在引導他回答,真是說反了。自從自己坐在他的面前說出第一句話開始,就一直在被他給帶着走。因此,說得準確一點兒,自己問他的那幾個問題,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己,只是給他提供了非常適合表達的題目而已,根本談不上什麼提問。
有那麼一瞬間,她很非常深切地感覺到,她與他的心思是想通的。他想說的每句話,自己都是認同的,而他也知道自己的認同。所以,在回答的時候,他有時會徑直望向自己的眼睛,仿佛一下讀懂了自己的全部心思。
就在自己與他眼神交匯的那一瞬,是多麼美妙的感覺。
也正是在那一刻,她開始知道,他並沒有怪罪於自己,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態度而已。
這一切的一切,都恰如其分地說明,自己狠下心來賭這一下,是值得的。他一定會原諒自己,也一定會讓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也正是有了這樣的觸發,她才會在錄播間歇的時候,和他一起去了一趟洗手間。
在途中,她曾經痛哭着懇求他的原諒。他卻只是笑笑,說這不是你的錯。趨利而避害,是人之天性。我們都是俗人,又何必免俗。她問他能不能再接受她,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着說我還想着你做的夜宵呢。
這應該就是百分之百肯定的回答啊!
可是,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為什麼也不過來吃夜宵,甚至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呢?
難道,他只是為了不讓自己難堪,說說而已?
可他並不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人啊?
要不然,就是他其實非常怨恨自己,現在擺出來的姿態,只是為了更好地懲罰自己?
天!能不能不要如此折磨我?我已經負了他一次,如今有心悔改,就讓我能夠好好改過,重新回到他的身邊吧!
月亮啊月亮,你聽到我說的話了麼?要是能聽到,你能幫助我實現這個心愿麼?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窗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這一首《春江花月夜》,是自己來到市台後,登上全市春節晚會第一次亮相時誦讀的詩篇。也正是因為此詩,自己幾乎是一夜成名,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節目主持人成為名副其實的當家花旦,眾所周知的「西京之花」。
所以,對於這首詩,她一直全文背得。但是能夠徹底領會這首詩的意境,竟然是在這樣一個孤獨無助、輾轉反側的晚上。幾乎每一個字,都有着對應的含義。
而這一切,都源於對他的思念,還有希望回到他身邊的嚮往。
他會乘月而歸麼?自己還能共潮而生麼?還是只剩下搖情滿江樹呢?
……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有靈犀,此時此刻,真實的唐卡,正如郁景心中所想的那樣,正在進行着惡魔與天使的完美交融。
嘴角壞笑着向上揚起,九分壞裏帶着一分好,九分好里又帶着一分壞。
只不過,現在真實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才情絕佳的「西京之花」郁景,而是身懷絕技的「辣美神探」青蛇。
大概所有女人都是一樣的,又或許能夠抵抗他這種壞壞笑容的女人還沒有出生,青蛇在看到他嘴角揚起的笑容之後,也是心中一震,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天!唐總的這個笑容,還有他剛才說的話!
難不成,他是在挑逗我麼?
可是,我之所以這麼盡心費力在他面前跑來跑去的,不就是為了他能夠挑逗我一句麼?
這麼說,我已經成功了?還是,我在自作多情?
少女的心思,有如外面那彎月亮翹起的尖角,那麼潔白無瑕,又那么九曲迴腸。
就在青蛇愣住的這一剎那,她好像感覺到時間停滯了。而她,也非常希望時間就這樣停滯下去。自己既不用回答他的問題,他也不會再問,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笑,多好!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看出了她的突犯花痴,但也沒有再說話,就是這麼靜靜看着她。
她雖然在發愣,但還是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閃爍,心中當時就是一凜。
天!幸好這是自己的戰友和長官,這要是敵人,自己在戰場上如此失神,肯定早就掛了。
這一瞬間,她的腦海里湧起一個非常奇怪的想法。如果要以他為敵的話,無論男女,都沒有任何的勝算。
如果是男的,可能還好一些,會被他的超強謀略與奇計頻出而擊敗。而如果是女的,那可真是一場無可救藥的災難。與他相比,智謀、武力都處於下風,就算是施用計中之王——美人計,引他動了凡心。可是,最後面對他的時候,還是會倒戈於他,不折不扣地敗下陣來。
感嘆歸感嘆,該回答還是要回答的。
青蛇終於從他難於阻擋的眼神中緩過神來,俏臉微紅,答出一句:「我當時只是想,您許了給靈豹介紹漂亮女友的願,但是對於蝎虎,卻沒有許。現在這個討厭的蝎虎主動提起,您為什麼只對靈豹交待而對他沒有。情急之下,我就先斬後奏,代您許了這個願!」
「哈哈!」他大笑起來。
與方才的笑不同,他現在的笑中沒有了那種亦正亦邪的感覺,而是非常爽朗,就像是孩子一樣,有那麼一絲無憂無慮,更有那麼一種無私無畏。
「許得好!」他盯住她的眼睛,「如果當時換作是我,在面對蝎虎提問的時候,時間這麼緊張,我也會像你一樣,繼續許這個願的!」
「那就好!」她的眼中放出了光,「哎呀!我還真怕您怪我先斬後奏呢!」
他微微點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更何況,這介紹一個女友是介紹,介紹兩個也是介紹,我們宣傳部別的能耐沒有,美女多多,這點優勢還是有的!」
「是是是!」她順勢接話,「這要是能入您的法眼,被稱之為美女,那一定是絕世大美人兒了,難怪這兩個傢伙嘴都笑歪了!」
「哈哈!」他笑出了聲,突然一下轉變了風向,「絕世大美人,還嘴都笑歪了!照我說啊,要完成這個任務還是非常困難的啊!」
「哦?」她眨了眨眼睛,偏了偏頭,「為什麼?您不是說您宣傳部那頭美女很多麼?」
他雙手抱起了肘:「宣傳部管的這些文藝、報刊、各種傳媒,包括現在網紅什麼的,確實不少美女,但那也得分和誰比!」
「和誰比?」她不由得一愣,「您的意思,我沒懂!」
他望向她緊緻火辣的身材:「美女很多,但是就像《唐伯虎點秋香》裏說的,分和誰比。不少女子可以說很漂亮,但要是稱為美人,還有很大的距離。更何況,像你這樣的大美人兒天天在他們師兄弟眼前晃,就算你們師父下了嚴令,讓他們不敢越雷池半步,那待的時間久了,他們的眼界也是高得很,是吧?」
「這!」她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您這是誇我呢?我這就是一個從小到大都傻呵呵的假小子,還能入得了您的法眼啊,真是太抬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