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看,那個是含羞草,接觸過多會引起眉毛稀疏,毛髮變黃,嚴重的還會引起不定期毛髮脫落。」
白蕖一驚,身子下意識往後傾斜,手也不由覆上自己烏溜溜的頭髮。
顧莘一見她的反應,想起自己說的「毛髮脫落」,頓時失笑,「是常接觸啦常接觸。」
白蕖臉色稍緩,忍不住往那含羞草看了好幾眼。
顧莘唇角微微翹起。
她眸子一轉,目光又定在另一顆植株上。
「那個,是夜來香,白天接觸着沒什麼,可一旦到了夜間,就會排出大量有害的廢氣,因而夜間不能在夜來香花叢前久留。」
白蕖微微凝了眸,盯着眼前的植株,側耳傾聽着顧莘所講,時而皺眉,時而眉目舒展,時而輕輕頷首,時而露出驚奇的神色。
怎麼會學不了呢?
是聽得進去的啊......
顧莘微微感慨,果然過了自己這關才是最重要的。
唇角揚了起來。
她似乎說上了癮,時不時撥弄着花朵,絮絮叨叨地講着,另一人就毫不厭煩地聽着。
......
或許是此前太忙,難得偷閒一刻,或許是山間的晨風太清爽了,兩人都半合着眸,有點昏昏欲睡。
那邊的低緩的聲音已持續了有一刻。
好在聲音夠輕夠柔,夾在晨風中,更顯得山野的寧靜,到不會擾得人不耐煩。
或許是覺得絮叨夠久了,或是勾起了一絲微微的好奇。
有耳朵漸漸豎了起來,有眸子也漸漸凝了起來。
「嘿,我要收回我之前說的話,你這裏的也不儘是小木頭小老頭啊,現在聽來,歹竹里好歹也出了些好筍。」臥躺着的那個懶懶的聲音響了起來。
「就這個,我先跟你定下來了,咦?這聲音聽着還有些稚氣,應該還是載忻堂的人吧。不管了,你要記得交代了把她送綺攬軒,不要又忘了啊,到時候找不着人......」
「你就不怕人長着是個歪瓜裂棗?"坐着的那人淡淡地瞥了過去,顯然很清楚對方的習性。
「這就只能擺着了。不過,要是真是個歪瓜裂棗,那些幹事的總不能還把她塞綺攬軒里去吧?」
「你倒是心寬。」那人語調輕嘲。
「哈,不就是討個趣嘛。」臥躺着那個絲毫不以為意。
兩人這樣一搭一搭說着,絲毫沒有站起來看看她們談論的那個人到底是哪個的想法。
是忘了這茬嗎?
還是覺得真到想起來的時候憑那點所知或所推出的信息就能找到那個人?
還是就像他所說的只是「討個趣」,就像他此時說的這些話也只是為了「討個趣」?既然如此,就沒有一探清楚的必要了?
......
兩人一講一聽的都有些忘我。
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顧莘覺得喉嚨有些乾渴。
她咽了咽一口水,站起了身子,白蕖也隨着站了起來。
顧莘放遠目光,隨意地往四處環視了一周。
待得有一束束紅艷艷的光折射如眸子,她的目光瞬間亮了起來。
「你看,那裏有果子,」顧莘伸出了指頭,聲音裏帶着毫不掩飾的雀躍。
白蕖順着她的指頭望了過去,在據這裏有百步左右之處,有一串串鮮艷的果子高掛梢頭,掩在層層綠葉中。她的目光頓時也亮晶晶的,看着顧莘,帶着絲依賴似的相信。
「咦,那好像是肋泡子吧?」顧莘眯了眼,看着那狀似草莓的果子形狀,回想起那比草莓更甚的甜蜜汁液,有新的唾液分泌出來,頓時有些蠢蠢欲動。
「可是,那麼高,你會爬果樹嗎?」
「嘿嘿,還真不會。」顧莘有些忘形。
不過,不會爬樹,可以把果子打下來啊。
用什麼打呢?顧莘想着,微微摩挲着手掌心。
手中有癢意傳來。
她心念一動。
有了!
"有了。"簡短的話音一落,她的掌心已出現了一枚青色器物。眼睛微微一眯,手腕翻轉,器物破勢而出,在空中掃過一道青色的光,切入一片茂密的青蔥中。
有紅色的光拋出一道弧度,有紅色的光直直瀉了下來。
顧莘只看到了那道直直瀉下的光,正要歡呼一聲,往前邊跑去,卻恰聽得熟悉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喂,白杏,你那邊有沒有找到?」
「白杏?」白蕖轉過身,驚訝地喊了一聲。
顧莘腳步一滯,也回過身一看,半掩在一粗壯的枝幹後的不正是白杏嗎?
怎麼又撞上了?
顧莘微蹙了蹙眉。
「誒,你呆站在那裏幹嘛?"熟悉的聲音又從白杏身後傳來。
又來一個!
顧莘扯了扯唇。
有一人從白杏身後轉了出來。
視線一對上,不是白珊是誰?
又一人從白珊身後轉了出來。
得,這下都來齊了。
顧莘哀嘆,好心情頓消一半。
......
「你看,那裏有果子。」輕柔的聲音消失,有雀躍的聲音傳了過來。
坐靠樹下的那人眉梢微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遲疑地抬了眸子,目光往樹上頭瞟去,那鮮艷的果子瞬間攝入他的眸子。
眉梢一挑,還沒動作,就聞得一聲"有了",然後就一器物破勢而來帶動的呼呼風聲,他腳下一動,屈膝而起,瞬間轉了身,往邊上退了幾步。
臥躺着的那個還半昏半醒之間,未及看後頭,只驚訝地起得來上半身。
便聽得一器物劃破枝葉,細干,果子的聲音,有一道紅色的細光成弧形瀉了下來,紅光在及地之前分散成數十滴紅艷艷的汁液,灑在了起了半個身子的某人的臉上,衣襟上。
站着的那個嘴角微微抽搐。
「呀,這是什麼?」還半臥着的那個只觀得眼前紅光一閃,臉上便有了涼涼的觸感。
他呆了呆,遲疑地往那涼處一抹,感到手上黏膩的觸感,頓時俊臉有些扭曲。
「這-是-什-麼?」他咬牙切齒。
「不過是被衝下來的鳥爪子戳破的果子灑下來的幾滴汁液。抹一下臉就乾淨了,值當你這樣嗎?」那人輕輕撣了撣玄色的袍子,語調平淡,斜睨了他一眼,神色不變。
當然,赤色袍子上的幾點就不提醒了,好在不顯眼。
「你說的輕巧,不是灑上你臉上你當然......」半臥着的那個只覺得整張臉都不自在,有一股火在心頭憋着,「誒,你剛才是在向我解釋這東西的來源嗎,不對勁啊,突然變得這麼好,竟解釋了這麼長一串。」他搓弄着手指上黏膩的東西,睨着對方,神色有些懷疑。
那人容色不變,面色自然,顯然沒有什麼值得心虛的地方。
半躺那個屈了膝蓋,慢吞吞起了身子,睨着對方自然的神色,微微擰了眉。
難道真是死鳥乾的?
剛才舒服地都意識不清了,真是倒霉催的。
他又使勁抹了抹臉,覺得臉上好點,手上又不舒服了,不由心裏暗罵了幾句。
至於罵的是誰,天知地知他知。
......
又有一陣響動傳來,幾個人的聲音交錯在一起。
穿赤袍的男子皺緊了眉頭,乾淨的手撫上了耳廓,假意摳挖了一圈,轉過了身子,移了幾步,透過枝杈的縫隙,隱隱見得幾個丫頭,兩個背對着,另幾個,稍稍掃了臉,稚氣得很。
穿玄衣的男子在聲音傳過來時,神色微微一動,正欲移了步子,只覺腳下有異感傳來,他左腳退開一步,低眸一看,只見一枚青色的器物隱在草中,器鋒有一抹嫣紅。
他凝眉看着,又挑了挑眉,微伏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