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好人倒霉的時候出門會被石頭絆倒喝口塞牙足可見這霉運襲來的時候就是擋也擋不住。柳元貞出身世族步入宦途之後雖然小有磨折但自從岳父李義府當權他的小日子就過得無比舒坦甚至可以說是橫着走路可這一回……
「啊——」
聽到這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本能地打了個哆嗦兩條腿不可抑制地打起了戰。自打出娘胎起他什麼時候見識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就是殺個把人那也是有家奴代勞自己就是連親手殺一隻雞的機會也沒有。諸天神佛保佑他平安度過這一關吧!
然而他的祈禱無疑落了空。外頭忽然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他的面前便出現了兩個高大壯碩的漢子其中一個面無表情地拿着鑰匙打開了牢門。此時此刻他情不自禁地往後瑟縮在牆壁一角兩條腿抖得像篩子似的。然而那兩個漢子卻不管他什麼表情上來一邊一個抰持住了他的胳膊如同小雞一般拎着就走。
柳元貞終於忍不住大聲嚷嚷道:「餵你們……你們究竟要幹什麼!」
可是讓他無比絕望的是不管他如何蹬腿叫喚旁邊的兩個漢子愣是沒一個理會他的只顧着挾持着他往前走。心中惶然的他忍不住左右張望冷不丁瞧見了旁邊牢房中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影一顆心登時沉向了無底深淵。
那是他的大舅子李義府的長子李津!平時李津在外頭胡作非為沒有一個人敢動他一根手指頭這回居然被折騰成這樣!難道這些審案的人都不知道他那岳父是皇后娘娘的寵臣都不怕李義府將來東山再起的時候報復麼?
瘋了這些人一定是瘋了!沒錯這都是幻覺是幻覺!
然而這僅餘的一點信心很快便消失殆盡。兩個漢子將他挾入了一個小房間猶如丟一個麻袋似的將他丟在了地上便朝上頭的人行了一禮旋即躬身退去。他左右環視了一番見兩邊各有三個身穿藍衣的漢子俱是面無表情旁邊的小屋中更有一堆看不出顏色的刑具一時克制不住就連牙齒也打起戰來。
「柳元貞我問你李義府通過你賣官鬻爵此事可是有的?」
聽到上頭冷冰冰的問話柳元貞終於一個激靈回過了神。抬頭打量了一下那兩人他很快認出了一旁默坐不語的李績至於主位上面帶冷笑的劉祥道他雖說從來沒打過交道但據他千方百計從獄卒那裏打聽到的情況來看這是個鐵面人什麼人情都講不得。
「這都是誣陷!」他終於橫下了一條心沉着臉拱拱手道「休說岳父一向清正就是我也從來奉公守法怎會有賣官鬻爵之事?分明是有人看不得岳父受陛下和娘娘器重於是橫加構陷!劉大人既然是司刑太常伯怎可不辨是非!」
不辨是非四個字一出劉祥道登時大怒立刻大聲咆哮了起來。旁邊的李績則仍然是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心裏卻暗自鄙薄——都這個時候了還搬出武后當作靠山孰不知外頭已經是一大幫人落井下石了。
李義府你自個蠢笨不識時務還養了一幫不學無術的兒子連女婿也同樣選了個沒用的傢伙!四面樹敵的下場可不是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扭轉過來的!
柳元貞的死硬態度終於激怒了劉祥道他原本就是個冷麵人對李義府的諸般所為頗有不齒再加上之前又得李治面授機宜哪裏肯就此罷休當下便怒聲喝道:「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知道律法威嚴來人把他拉下去!」
話音剛落旁邊的兩個漢子便上前躬身應諾旋即上來拖了柳元貞便往旁邊的小屋走。見此情景柳元貞固然是嚇得魂飛魄散但嘴裏兀自嚷嚷道:「劉祥道你私動大刑若是我岳父將來重新回朝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哼我堂堂司刑太常伯掌管朝廷刑獄如何不能動刑!」劉祥道霍地站了起來擲地有聲地道「拉下去!」
柳元貞很快就對自己剛剛的硬嘴後悔了當他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嘴裏更被塞進了一大團破布的時候他更是預見到了之後的悽慘下場。
果然當第一下重重地打在渾身肉最多的那個部位時若不是四肢被人死死按住他恐怕就要當場跳起來。然而第一下之後還有第二下第二下之後還有第三下十幾下上身他已經是眼淚鼻涕直流。如果剛才的話能夠收回他只怕會痛哭流涕地將其收回去。然而眼下他被人堵住了嘴無論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竟是只能硬生生地挨板子。
他自打出娘胎起就沒受過這樣的折磨最後終於一下吃痛不住昏厥了過去。用刑的兩個漢子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扔下人便回到前面稟告而劉祥道立刻冷笑了一聲。
「用冷水潑醒把人!」
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柳元貞終於悠悠醒轉被帶到前頭的時候他剛剛那股子囂張勁全都沒了只是摳着地下磚縫的一雙手仍在抖。
「本官再問你一次李義府指使你收受他人賄賂賣官鬻爵的事可是有的?」
雖然劉祥道這一次的口氣更加居高臨下更加不善但柳元貞哪裏願意再受一次皮肉之苦當下便揀着能說的說了幾件——那些人盡皆知的事情自然可以說但是有些實在見不得人再加上又沒什麼人知道的若是他還蠢笨到抖露出來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對於這樣的結果劉祥道自然滿意當下就讓柳元貞簽字畫押隨即喝令獄卒將其押回去少不得又與了一些棒瘡藥。等到人不見了他方才轉頭對旁邊的李績嘆道:「司空大人李義府為相這麼多年居然如此劣跡斑斑實在令人震驚!」
李績這次監審原本就打定了只帶耳朵和眼睛不帶嘴巴的主意當下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隨便一掃劉祥道呈給他的案卷他便淡淡點了點頭:「我不過是監審劉大人只要秉公處置我沒有任何意見!」
出了刑部李績便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戰場上殺人殺得多了也曾經用過軍法但是面對這種用刑逼供的場面他還是很有點不舒服。咳反正他只是個監審明天乾脆在耳朵里塞兩團絮球算了。話說回來皇帝是真的下了決心?
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他便翻身上馬策馬出了皇宮沒走多遠誰知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忽然竄出來一個人。還不等那人衝上前來一群訓練有素的家奴就團團護在了他的跟前最前頭的兩個更是已經長刀出鞘。
「大膽刁民竟敢衝撞司空大人!」
那人見狀不敢近前連忙雙膝跪倒在地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司空大人小人有下情稟告!事關重大小人因為擔心被人滅口這才……」
話還沒說完後頭便奔來幾個彪形大漢但一看到這邊的架勢便面面相覷了起來。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為的那個就上來行禮道:「大人小人等奉命追拿逃奴!此人偷了家中貴重物事又拐了家主的一個寵妾罪大惡極家主命我等捉拿他回去!」
「你胡說八道我……」
不容地上跪着的那人分辨其他人便上來將其死死按住更是掩住他的口唯恐他再說出什麼隱情。
李績這些年已經少有管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原本也不想管什麼閒事但眼下這種情形太過可疑。他微微一點頭李宅那些家奴便團團圍了上去幾個力氣大的一把將那些漢子撥拉到了一邊揪着地上那個年輕後生便迴轉了來。
李績看也不看那張如釋重負的臉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們是哪家的人?」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那幾個大漢猶豫了起來支支吾吾了老半天終究沒有人說出半個字。此時那年輕後生終於一嗓子吼道:「小人是柳元貞柳少府家的家奴阿團不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所以他們要尋小人滅口!司空大人小人願意出!」
柳元貞……可不就是剛剛他才審過的那個傢伙李義府的女婿!
李績心中狂跳見路上的不少人也被驚動了他當下便大手一揮乾脆把所有人都往刑部裏頭一送。不多時太常伯劉祥道便親自出來聞聽情由後硬是將李績留下旋即命人帶上阿團。
得知上頭赫然是此次審問李義府的主審官阿團哪裏還有半分猶疑竟是一五一十地將上次在宅子裏殺人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這還不算那些很多都已經是陳穀子爛芝麻的柳元貞不法往事也全都被他兜了出來。而等到劉祥道命人去提了柳元貞這主僕兩人一對眼柳元貞頓時滿臉灰敗一下子癱倒在地。
這個世上果然沒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然而一旁的李績卻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他沒記錯上回在弘農的時候李義府那封信似乎是韓全和王漢呈遞給李治的。李義府大張旗鼓地派柳元貞去查之前信函被竊的事情不會只因為這麼兩個人難道還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