績雖然看上去精神尚好但以金信的眼光自能體唐名將真的老了。哪怕今後遼東再有事李績也不可能再掛帥出山。再加上先前去世的蘇定方鄭仁泰等人可以說大唐老一輩的將領已經漸漸退出了歷史舞台。
然而這卻並不意味着新羅倘若對上大唐就有勝算!
戰術上他金信有相當的把握能夠不輸任何人但戰略上卻不是他憑一己之力就能夠輕鬆扭轉的。他沒有去過大唐但是他門下有不少新羅商人從他們以及以往的使節送回來的情報他早就得出了一個強大帝國的印象。倘若以從前高句麗打敗強隋的經驗再去打仗那絕對是必輸無疑。畢竟薛仁貴、高侃、龐同善那些盛年將領也絕不是好對付的。
所以雖說不滿李賢在這樣重要的場合卻把一個女人帶在身邊可得知對方是蘇定方的孫女他便有些為難。偏偏這時候李績劉仁軌全都當起了啞巴那位雍王則分明是在看笑話他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氣。
「蘇姑娘我若是真正行下此事別說是你就是唐皇又豈會放過我?所謂人證亦不過是以訛傳訛難道蘇姑娘就真的認為貴祖父英勇蓋世卻會中此等計謀?雍王、李司空、劉相公、蘇姑娘三日之內此事我必定會給一個交待!若是不能我金信必將封刀自刎謝罪!」
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慷慨激昂帶着沙場老將的騰騰殺氣。雖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剛剛又捱了這麼久但蘇毓還是為金信氣勢所懾一時間竟啞口無言。而李賢雖然沒得到自己想要地結果卻也不得不欣賞這老將的果斷和李績劉仁軌交換了一個眼色便答應了。這邊把人送走又謝了李績和劉仁軌的幫襯回頭哄走了蘇小姑奶奶他這才開口叫道:
「政明太子。你可以出來了!」
金政明胸無大志並不代表着他就不喜歡瞧熱鬧。尤其是看看國中英明神武的金信出醜更是難得的體驗。所以李賢一說讓他去偷偷一睹會談實況他立刻就答應了。此時此刻他推開一扇暗門出來毫無風度地一屁股坐在剛剛金信坐過的椅子上。
「金信還真是敢說!」這樣毫無忌憚地吐出金信之名對他來說也只有在唐軍面前才有這樣的體驗。在裏頭悶了許久他已經是滿腦門子油汗用帕子胡亂一抹之後。他便略有不安地問道「金信說要給交待不會是準備拿我來頂罪吧?」
對於金政明的膿包架勢李賢着實無語可這樣一位將來地新羅王對於大唐來說恰恰是一個好兆頭因此他立刻安慰道:「放心他就是想這麼幹我也不會讓他得逞。你和我什麼交情?」見金政明因為他這麼一句話而眉開眼笑。他趁勢又補充了幾句「聽這許多無趣地事你也乏了回去好好歇歇。」
金政明心知肚明地點點頭謝過。隨即走得飛快。就在今天早上李賢還給他送來了一批可人地美女個個都是床上功夫精妙。即便是在新羅當着太子他也不曾像這幾日那麼舒坦過那些往日身份貴重的名門千金任你予取予奪簡直是人間天堂!
等到他前腳一走李賢便叫來了霍懷恩。聽了關於高句麗平定之後的上下動向之後他便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巴隨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金信雖說是三天之內給一個交待想必還不會馬上就走。你以我的名義選一些人參、兵器和貴重的器具送過去就說是我一向欽佩他這位軍神言談間設法讓他去探望一下金政明明白嗎?」
李賢和金政明打得火熱霍懷恩作為中間人和那位新羅太子也同樣是熟絡得很深知其好色本性此時立刻心領神會地應命而去。
目送霍懷恩離去李賢便起身懶洋洋打了個呵欠低聲嘟囓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也不知道煙兒申若和阿嫣她們怎麼樣了……阿嚏!」
重重打了個噴嚏之後他揉了揉鼻子一想到回家之後那幫女暴龍火的情景他登時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尋思着蘇毓剛剛出去時地表情很有些不對他遂出門找了一個親兵詢問待得知她沒有回下處而是往東北方向去了他不覺有些擔憂連忙一路尋找而去。
高句麗的王宮還及不上中原有錢人家的大宅子只不過勝在房間多什麼亭台樓閣水池子都是甭想。由於地處遼東天氣嚴寒再加上先前又在拼命抵抗唐軍所以花園中的雪融化之後放眼看去就是一片衰敗景象。
李賢一路走一路找終於看見花園角落中的一抹黑影.
b團全體着黑因此她身上裹着一件玄色衣袍雖說用布條束胸掩去了作為女子的最大特徵但只要仔細看卻還是能夠覺察到女子的柔和線條。李賢瞥見她低着頭面上淚痕宛然肩背輕輕抽*動眼角似乎還噙着淚珠只得走了上去。
「小蘇這外頭太冷坐在這裏要凍壞地。」
見蘇毓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李賢沒奈何嘆了一口氣心道怎麼自己遇上地全都是倔強不聽勸的女人。想歸這麼想他還是解下了自己那一襲厚實的披風上前蓋在了蘇毓肩頭又輕輕拍了兩下:「逝者已矣蘇大將軍一直都惦記着你想必也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若是你因為憂思成疾……」
他還在那裏想着該怎麼更好地把人勸回去卻不料自己地手忽然被人抓了個正着吃這一嚇他不覺渾身一顫一低頭見蘇毓正淚眼盈盈地看着他心裏頓時說不出什麼滋味。
「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沒頭沒腦冒出這麼一句蘇毓不等李賢回答又自顧自地說「我知道大家必定這麼想。祖父分明是病故在涼州朝廷又給了無數封賞我應該知足了。可是我怎麼都不能相信爺爺就這麼死了!他對我一直很好我父母去世之後他不但讓人教我習武還說讓我自己決定終生大事……可是他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高手上的勁越來越大。結果旁邊的李賢只覺得自己那隻手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卻不好表現出齜牙咧嘴的表情只能強自忍着。平常他看的最多的是蘇的文秀雖說也見過她飛身救人但即便是那動若脫兔的時候看上去也顯得文靜嫻雅像此時這般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歇斯底里的場景卻還是第一次瞧見。
只是那種難以抑制的抽泣聲那種彷徨的無助感卻讓他忽略了手上的劇痛情不自禁地伸出另一隻手向她的臉上撫去。當他的手輕觸到那光滑的面頰上時他忍不住微微一停但還是擦去了那剛剛滾落下來的幾顆淚珠。
「傻瓜沒人認為你是無理取鬧。我和蘇大將軍不過是喝酒談天的忘年交對他的過世尚且感到難過傷心又何況是你?即便蘇大將軍的病故和那些新羅人並無關係可名將聲譽豈容他們玷污?小蘇你能夠為了你祖父千里迢迢奔赴遼東僅僅這個孝字就能讓別人都把嘴巴閉上。放心師傅和劉相公不會計較這些的。」
李賢自然而然地道出了傻瓜兩個字可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覺蘇根本沒注意這些他趕緊補救似的加上了一連串勸說見她情緒漸漸緩轉下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而直到這時候他方才覺自己剛剛順手而為的動作實在有些逾越了。
蘇毓原本就是個遲鈍人所以只覺得李賢剛剛的勸慰字字入心坎至於那些肢體動作她更是覺得理所當然。伸手使勁往臉上一抹她忽然又問道:「六郎你說爺爺如果在天上看到我這麼胡作妄為會不會生氣?」
李賢還是頭一次聽到她問這樣孩子氣的問題頓時忘了其他沒好氣地屈指在她腦門上輕輕一彈:「蘇大將軍若是知道你如此孝順絕對只會高興不會生氣。好了別在這石頭上坐着趕緊起來!」
人家女孩子都不曾有什麼臉紅李賢自是覺得自己思慮太多此時理所當然地將蘇毓拉了起來又在她背後撣了撣順便幫她拉了拉衣裳少不得又勸了幾句。整個過程中他都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手仍然被蘇緊緊拉着。
盧三娘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男一女手拉手的一幕面色頓時僵住了。她原本想咳嗽一聲提醒一下可看看這兩人珠聯璧合的模樣瞧瞧蘇毓那通紅的眼角便知道自己看着長大的這丫頭必定是剛剛哭過而李賢之所以出現在這裏大約也是追着來勸慰的。於是她悄悄地退到了一邊又打量了兩眼方才轉身離去。
而在花園的另一頭某個腦袋也在雜草叢中若隱若現。慕容復使勁憋着呼吸唯恐被那邊卿卿我我的兩個人察覺了自己的存在心中暗自叫苦。難得找到了一個能躲着程伯虎的地方怎麼會居然撞見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