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某一天,街上可謂是暑氣熏蒸、赫赫炎炎。
要說這s市的氣候條件嘛,還真是不咋地,基本屬於夏熱冬寒那種,一到盛夏戰高溫那幾天,柏油馬路的路面燙得都能用來煎荷包蛋了。也沒辦法,這年頭,大城市那排碳量……
正午,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來到了東方路13號。他拐進了一邊的小巷,從消防樓梯走上了二樓,然後從那條破舊得一塌糊塗的牛仔褲口袋裏摸出了串鑰匙。
門開了,屋裏坐着個老外,正百無聊賴地在那兒看電視,見到進來的人,他根本懶得動一下,而是用十分隨意的口氣問道:「回來啦?」
王詡把門關上,拿起桌上一塊三分像毛巾七分卻像抹布的東西擦了擦臉:「太可怕了……那個捉迷藏妖怪……」
埃爾伯特道:「我對付的那個海報惡魔才厲害呢。」
王詡不滿道:「喔靠!厲害?厲害你怎麼回來得比我早?」
埃爾伯特苦笑一聲:「我也就比你早到十幾分鐘罷了……」
這時,外面傳來泊車的聲音,十幾秒後,門又開了,進來的是貓爺,他倒是精神抖擻,也沒出什麼汗:「喲!少年們,今天早上的戰鬥結束啦?」
王詡蹲在冰箱前翻找着冷飲:「放心,我那人生道路上與你的鬥爭從未停止……」
貓爺笑了笑:「我也就是過來瞅一眼,看樣子你們幹得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他說着好像就要出去。
「這就走啊?我說這事務所到底是誰開的啊?」王詡不爽道。
貓爺道:「現階段來講,我已經有了別的工作,雖然七八月算是假期,可我生活上卻比較忙,所以說呢……以後這地方,就當是你們倆管吧。」
埃爾伯特插嘴道:「貓爺先生,既然說到了管理,我不得不提,我們這個事務所在財務上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赤字!」
王詡說得就比較直接:「嗯……簡單地說,就是我們倆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
他們確實沒騙人,貓爺的這個靈異偵探事務所,雖然其主要經營地還是抓鬼這一塊,但真正的經濟來源卻得靠接手一些普通的委託。
我們以前也提到過,當年貓爺一個人單幹的時候,這裏賺錢最多的業務就是去找富翁富婆們的出軌證據。錄音、照片、甚至是錄像。貓爺全都能搞到,他的手段不是用高明或者專業就能形容的……那簡直是神……
但他和王詡去成都那段時間,這地方基本就成了埃爾伯特在獨撐場面,這位德國帥小伙,撇開技術層面的問題不講,光是他老外的那個形象……要干跟蹤投拍的勾當就未免太扎眼了一些,這直接導致了貓爺的客戶流失了不少。
再者,這年頭會請私家偵探的人的確是不多,王詡和埃爾伯特等於是從貓爺那裏接受了一個沒有現實盈利,只能賺到些鬼幣的事務所。
「攝政王托武叔送來的那些鬼幣報酬,還有前幾次有邊緣人花錢在這裏買了點兒情報,雖說感覺上我們口袋裏是有錢……但總不能拿這紙錢出去花吧?」王詡問道。
貓爺想了想:「嗯……有點兒道理,那這樣吧……」他在桌子上隨手拿了紙和筆就畫了起來,短短十幾秒就完成了一張潦草的地圖,「你們就去『驚嚇盒子』那裏換些現鈔好了。」
王詡和埃爾伯特都是一種莫名奇妙的表情,異口同聲地問道:「去哪兒?」
「驚嚇盒子是個地名,你們往南走三條街,找個下水道口,然後進去,嗯……別忘了蓋上井蓋兒……接着就按照我這張圖的指示,走上十五分鐘,應該就能找到了。那裏是s市的地下交易中心,邊緣人、狩鬼者、妖怪、鬼魂,反正什麼樣的傢伙都有,在那裏你們可以交換到各種想要的物資,當然了,像你們這樣急着換錢,肯定得讓些利潤給別人。」貓爺解釋道。
王詡當時就驚了:「什麼什麼?在下水道里聚集了一幫妖魔鬼怪,你這個城市負責人明明知道也不管?你這是準備促進經濟繁榮啊?」
貓爺不屑道:「幾乎每個大城市都有一個這樣的市場,各有各的稱呼,在陰陽界的幾座中立城市也有這種市場。進入的基本規矩就是隱藏靈識、保證中立,不可以戰鬥或惹事,有什麼私人恩怨一律到外面解決。對了,我以上所說你們可得嚴格遵守,不然……」
埃爾伯特的表情變得有些緊張:「不然怎樣……」
「壞了那裏的規矩,那個市場的老大就會來制裁你……具體情況我就不說了,免得嚇着你們,反正記住,雖說這『驚嚇盒子』在s市下面,但卻不屬於我這個城市負責人管轄的範圍,萬一你們惹出事來,也只能自求多福了。」貓爺回道:「嗯……不知不覺跟你們扯了半天,我可是採購東西回家的途中過來的,得走了,再見。」
貓爺說罷就關門走人了,還能聽到他快步跑下樓梯以及啟動車子的聲音,埃爾伯特聳聳肩:「需要這麼着急嗎?」
王詡道:「讓我想想……他要是回去晚了太多,或許就會被老婆用平底鍋拍進牆裏,扣都扣不出來……」
埃爾伯特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哎……我真不明白,既然已婚男人的生活像噩夢一樣,他為什麼還要結婚呢?」
王詡扯掉了身上的破衣服,從不知哪裏翻出了一件還算乾淨的t恤套上,「以前我也不太明白,不過最近……」他目視前方、若有所思:「算了,等你哪天遇上了個好女人,你就懂了。」
下午一點,他們倆出去吃了兩碗最便宜的牛肉拉麵,然後照着貓爺所說的,往南走了三條街。
埃爾伯特隨意找了個窨井蓋,將兩根手指伸進空隙,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那井蓋兒給掀了起來,王詡看了他一眼:「最近力氣見長啊。」
埃爾伯特用中文回了他一句:「雕蟲小技啦。」
沒想到王詡立刻就接道:「實在不行,咋倆以後就幹這偷井蓋兒的行當吧……」
「餵……這是違法的吧……」
「埃爾老弟,我們可是超級英雄,不要在意那些小事嘛。」
埃爾伯特的吐槽功力顯然和王詡不在一個級別上,所以他最後選擇了閉嘴……
兩人按照貓爺給出的地圖在下水道中穿行着,這地方雖說又髒又臭,水面上還時不時有一些你在噩夢中才會見到的噁心物體漂過,但好在王詡會閉吸咒和分水咒,對於不會游泳的他來說,伏魔篇的七十二絕中,他最先去學的就是這兩招。埃爾伯特也算沾了王詡的光,不然等到了目的地,他身上的臭味可能讓他羞於開口和人說話了。
或許是對路線不熟悉,他們在下水道里七彎八繞了半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接着,進入王詡和埃爾伯特視線的,是一幕讓人覺得十分詭異的情景。
在眾多不足一人高的圓形管道交匯處,出現了一個略微向上傾斜的拱門型管道,往裏望去,是一個並不算大的房間,而房間裏,竟然有四部電梯。
這四部電梯的門還顏色各異,分別是綠、黃、紅、黑。
王詡和埃爾伯特對望一眼,先後走進了那房間。接着,他們就注意到了,有一個白衣女鬼和他們一樣在那兒等電梯,之所以能確定她不是人,原因很簡單,這位的臉上什麼都有,就是沒有皮膚……
肌肉、骨頭、眼珠子、牙床,什麼都能清清楚楚地看見,而且從現在的時間段看來,她這種能在白天出沒,且沒有地域限制、可以四處亂走的角色,一定是個比較厲害的鬼魂。
「看什麼看?」她兇巴巴地對王詡和埃爾伯特道。
埃爾伯特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王詡表現得頗為鎮定:「這位大姐……」
「誰是你大姐?我才十八!」她用那標準的大媽嗓音吼道。
「嗯……這位小姐……」王詡又道。
「什么小姐!誰是小姐?你個臭流氓!占我便宜?!」
「那……這位姑娘。」王詡說到這兒停了一下,見她這次好像沒有發作,繼續道:「請問一下,您這是去那個什麼驚嚇盒子裏?」
「怎麼?」她用那圓滾滾的眼珠子打量了兩人一眼:「你們是第一次來?」
王詡當年怎麼說也是個大老千,心裏明白得很,這種情況下,逢人只能說三分話,要是什麼實話都說出去,八成就會遭人忽悠,於是他十分自然地回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們只是有段時間沒來逛了,想問問現在的行情,不知這位姑娘是去買些什麼呢?」
「我幹嘛告訴你們?」她沒好氣地道,不過隨即就又開口了:「切……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麼,聽說有個河童從日本走私了一批高級的畫皮油彩,本姑娘正準備去弄些來試試。」
王詡心道:就你這張臉還試試?就算拿屎糊上也比現在好看吧……
他嘴上卻道:「哦……這位姑娘天生麗質,想必用了以後,更是風姿綽約啊……」
埃爾伯特聽完這話,身上的雞皮疙瘩直接掉了一地。
「哼……這還用你說。」這大媽嗓子居然還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王詡的恭維。
這下連王詡都有點毛骨悚然之感:「其實,我對那批進口貨也頗感興趣,不知能不能與姑娘同行,一塊兒去見識見識?」
「腳長在你自己身上,我還能攔你不成?」白衣女鬼的態度還是不冷不熱。
這時,綠色的電梯門打開了,裏面走出一個戴着南瓜頭的傢伙,身邊還跟着一條飄在空中的白色床單。
「這鬼天氣可太熱了。」
「可不是嗎?我的頭都快熟了,聞起來就像南瓜餅!」
看着這兩位的背影,王詡和埃爾伯特又是被雷得不清……
他們跟着白衣女鬼進了這個綠色電梯,負責開電梯的是一個十分矮小的胖子,他西裝革履,臉上長着尖尖的鼻子,眼中閃爍着精明的光芒。
王詡找了半天,發現這電梯裏的按鈕就一個,而且並不在一般人能按得到的地方。那按鈕的位置十分貼近地面,形狀類似一個腳掌,準確地說,很像是鴨子的腳蹼。
只見那矮胖子伸出了自己的腳,往那按鈕上一踹,還正好……
埃爾伯特悄悄對王詡道:「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企鵝人吧……」
王詡乾笑兩聲:「先別管這個了,你注意到沒有?我們一進電梯,他根本不問我們去哪兒,直接就踢按鈕,看來……這其實是部直達電梯吧?那麼如果這部是通往所謂『驚嚇盒子』的,另外三部……又是去哪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