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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裏種了不少菊花,這些菊花跟幼儀在都城常見的不同。伏魔府 www.fumofu.com它們沒有被移植在花盆裏,而是成片成片的栽在地上。這裏一片金黃,那裏一片雪白,遠處還有一片深紫,看起來竟讓人覺得美到驚心奪魄。
皇后帶着眾人邊走邊欣賞,走到哪裏累了就坐下歇息。別院雖然跟皇宮後院比不了,卻也是軒轅崢嶸,一個涼亭,一座拱橋,隨處一個景致都漂亮的不得了。
「方才的那道涼拌野菜吃着特別順口,本宮貪嘴多吃了兩口,眼下正覺得有些撐得慌。這樣隨便走走消消食,再看看這景致,挺好。」皇后讓太監拿了些厚墊子放在亭子裏,眾人紛紛落座。
睿王妃笑着回道:「宮裏面的規矩多,連喝得水都不能有半點差錯,更別說是隨便吃什麼野菜了。娘娘頭一次嘗,自然是覺得新鮮。臣妾每年都要去田莊上住幾日,倒是吃過幾回。不過沒有御廚手藝好,味道差了些。」
皇后點點頭,吩咐人上菊花茶來。新鮮的菊花是不能入茶的,需用陳年晾曬乾的成朵的小雛菊才好。一個個約莫有指甲蓋大小,泡在熱水中,不一會兒便慢慢舒展開來,還在杯子裏上下沉浮,煞是好看。
皇后娘娘一襲紅裝,睿王妃一身的桃紅,旁邊的太子妃是嫩嫩的水紅,再看其他人,或黃,或紫,或粉……團團圍坐在一塊兒又是一幅絕好的美圖。再瞧她們喝茶的姿勢,端莊嬌媚,又令人覺得美不勝收。
難怪天下人常說,美女都在後宮,都在皇家,果然如此。
賞花宴進行到這裏,沒有任何人提及關於皇上留眾大臣之事。大禹從開國就有女子不能干政的規矩,她們心中着急,卻只能察言觀色旁敲側擊。況且宴會一開始,皇后便解釋了此事,誰還能再置疑?
不過,有交好的夫人們在一塊,也免不了趁着旁人不注意議論幾句。
她們兩兩三三的坐在一起,幼儀伸着耳朵聽,也沒聽出個一二來。一來是大夥不敢直言,二來是誰都不知道細情,都是猜測。
她心裏擔心郝連玦,卻連半點消息都打聽不着,難免沮喪不安。
宴會上的風景再美,食物再精良,幼儀都是興趣缺缺。
眼瞅着皇后面露倦色,估計這宴會到結束的時候了,看來這趟是白來了。
果然,皇后說自個乏了,讓眾人自便起身走了。
眾人三三兩兩的散去,商雀三人自然是結伴而行。
忽見一個丫頭打扮的人過來,說是自家主子請幼儀過去一趟。
幼儀三人順着丫頭的指引瞧過去,就見一位夫人打扮的女人就站在不遠處。她穿着淡紫色的曳地長裙,外面罩一件白緞子面的披風,身上的首飾不多,整個人卻無端有股子貴氣。
她正朝着幼儀微微頜首,看她的五官倒是能找到一分郝連玦的影子。
「是鎮南王妃。」商雀小聲說着,朝着那邊行了一禮,韋茹也不敢失了禮教。
幼儀趕忙隨着丫頭過去,當面見禮道:「給王妃請安。」
「玦兒回來我卻不得見。聽說你跟他一塊出來,便想要聽你說說玦兒的情況。」王妃沒有拐彎抹角,或許是太想知道關於兒子的隻言片語,顧不得寒暄了。
外面都在傳是幼儀貪玩誤入了戒嚴區,所以王妃知道此事並不稀奇。不過王妃是否知道事情的真實情況,幼儀就不得而知了。
幼儀趕忙回道:「郝先鋒很好,王妃不必擔心。」
「他在漠北每次寫信回來都說很好,見了面也是這兩個字,我都聽膩了。我不喜歡報喜不報憂,我想要知道他的生活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王妃聞聽輕嘆口氣,顯然是覺得這答案太過敷衍。
是啊,一位母親想要知道自個兒子的近況,單單「很好」兩個字怎麼能夠?難不成聽見這兩個字,母親就會認為自己兒子真的很好?
「郝先鋒不挑嘴,吃什麼都能填飽肚子。」幼儀笑着說道。
王妃聽見這話瞧了幼儀一眼,輕輕拉住她的手,說道:「好孩子,咱們邊走邊說。」
幼儀順從的跟着她同行,丫頭、婆子不遠不近的隨着。
「我誤入戒嚴區,本來以為性命不保,沒想到竟遇到郝先鋒。他外表瞧着冷酷無情,卻是個心腸軟又善良的好人。」幼儀的話讓王妃陰霾的心情陡然好了許多。
哪個母親不喜歡聽旁人誇獎自己的兒子?王妃也不能免俗。況且鎮南王妃心裏就是這樣評價郝連玦的,聽見幼儀這樣說自然是高興。
「是吧,你也這樣覺得?」王妃對幼儀又親切了幾分,「旁人總說玦兒冷冰冰不好接觸,那是她們不了解玦兒。我生養的兒子我最知道,打小他就心軟,養過一隻兔子死了,他還傷心了好一陣子。」
郝連玦還有這種時候?幼儀覺得難以想像。
「後來,他父王公事忙,我一個人打理偌大的王府亂七八糟的事情多,對他的關注少。再加上老王爺走了,這對他是個不小的打擊。開始,玦兒只是不愛說話,我以為是傷心所致。後來,他的性子漸漸變冷,對誰都冷着一張臉,就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不過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知道他骨子裏是個感性的人……哦,我扯遠了,你接着說。」
這倒是跟郝連玦說的對上號了。幼儀接着說道:「郝先鋒俠骨柔腸,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他好比是鯤鵬,註定要遨遊在九天之上。漠北雖然是苦寒之地,卻能讓他大展拳腳。所以我以為,郝先鋒去漠北是福不是禍。另外,郝先鋒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強,又有凝聚力,屬下都心甘情願的追隨,走到天南海北都不必擔憂。
王妃惦記他是人之常情,不過卻不用太過憂慮。若是長期思慮過重,肯定會影響脾胃,不少病都是打這裏來的。只有王妃和王爺身體康健,郝先鋒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才能放手去建功立業。所以,王妃若是真心疼他,便把自個照顧好了才是啊。
況且以郝先鋒的才華,豈能長期盤踞在漠北那樣彈丸之地?若是我料想的不錯,郝先鋒早晚會回到都城來。到時候王妃便可每天看見他,享受天倫之樂。」
這番話前面是幼儀的真實感受,後面郝連玦要回來的話就帶有安慰的意味了。
不過聽在王妃耳朵里,卻十分的受用。看見王妃似乎聽了進去,幼儀又說了些在戒嚴區內的所見所聞。講到郝連玦把肉留給屬下吃,王妃欣慰的點頭;講到她們突遇兩路人馬襲擊,王妃的眉頭緊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講到郝連玦排兵佈陣拖住敵軍,她們安全撤離,王妃明顯長出了一口氣;講到郝連玦派出奇兵,講到郝連玦親自帶兵去滅敵……最後講到郝連玦平安歸來。
王妃聽得極其認真,生怕漏掉一個字!她的心被兒子的一舉一動所牽引,一會兒擔憂,一會兒驕傲……
講了這麼多,兩個人早就進了屋子。王妃又吩咐丫頭換熱茶來,笑盈盈的瞧着幼儀,說道:「好孩子,說得嘴巴都幹了,快喝一口。」
往常王妃身邊的丫頭、婆子時常安慰勸解,王妃把那些陳詞濫調都聽夠了。她不止想要確認兒子好不好,更想要知道兒子在過什麼樣的生活。
眼下聽了幼儀的話,她是又喜又憂,又心疼又驕傲,心情複雜地不得了。
「我總算是知道玦兒整日在做什麼了。雖然聽了不免擔心,但是心裏卻踏實多了。玦兒有他祖父的遺風,以後會把王府支撐起來的。」王妃說到這裏,眼中轉着淚花,「只是這次他剛出來,就被皇上留下議事,不知道是福是禍。」
幼儀聞聽笑着回道:「我年紀、閱歷都不如王妃,卻也聽過一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還聽過一句話叫『因果循環』。老王爺威名遠揚,德行傳遍整個大禹,王爺和王妃又最是菩薩心腸,每年都要布施百姓,郝先峰也從未做過虧心事。即便是稍有不吉利,也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的。」
「真是個會安慰人的丫頭,聽你說話心裏就痛快。」王妃越發對幼儀喜歡起來,留她吃過晚飯再回去。
長輩賜飯就該感謝接受,幼儀只好留下。
王妃也喜歡清淡的食物,飯菜很合幼儀的胃口。看着她小嘴吃得鼓囔囔,王妃的胃口也開了,竟比往日多用了半碗飯。
第二天,王妃竟然又打發人過來接她過去說話。
她剛剛到,還沒說上幾句話,就有太監過來傳話,說是睿王妃請平南王妃過去喝茶下棋。
幼儀想要告退,沒想到平南王妃竟讓她同去。
幼儀可是見過那位睿王妃,表面上不笑不說話,實則心思挺重。遠不如平南王妃性子柔和,心思單純。
睿王妃看見幼儀跟着前來,笑着說道:「你倒是會解悶,挑了個漂亮又乖巧的小丫頭在身邊說話。我是沒你那麼好命,連自個兒親侄女都不待見。這不,那瘋丫頭請個安便跑了,不知道到那裏禍害人去了。」
聽見這話幼儀垂下眼帘,心中暗道:雀兒這丫頭肯定是過來探口風,不知道她探出什麼沒有。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睿王妃話裏有話。幼儀飛快地瞥了睿王妃一眼,卻見她笑呵呵並無異樣。
小小的炕桌上放着精緻的竹製棋盤,旁邊是茶點。兩位王妃面對面坐着,名為下棋,實則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你不用拘謹,跟着她們隨意玩玩。從雀兒那論,你算是我的晚輩。往後大可跟着雀兒過來,對了,把你的姐妹也帶過來。」說完,睿王妃就吩咐身邊的丫頭帶幼儀去外面去。
說是外面,實際上是外間,跟裏面隔着一個鏤空的古董架。若是裏面說話稍微大聲點,外面便能聽得一清二楚,是給丫頭上夜用的。
兩個丫頭的年紀都在十七八上下,生的唇紅齒白,手指甲上塗着蔻丹,一看就是沒做過粗重活計的。
她們拿了些水果、點心過來,又把小笸籮拽過來。
「到炕上玩。」笸籮裏面放着二三十個小巧玲瓏的羊蹄骨。
他們這邊有潑羊蹄骨的遊戲,就是把羊蹄甲上的肉啃乾淨,前蹄上面有一塊一寸來長的骨頭取下來。把這塊骨頭洗乾淨,晾嗮去膻,講究的還會在上面塗一層清漆,然後就可以當成玩具了。
一到冬天大雪封門出不去屋,人們便團團圍坐在火炕上,潑羊蹄骨。至於玩法,完全憑眾人喜好。
人越多,需要的羊蹄骨也就越多,也就越有意思。笸籮裏面這些羊蹄骨都被磨得鋥亮,看樣子沒少使用。
幼儀用手擺弄着笸籮里的羊蹄骨,心卻飛到了裏面,不知道兩位王妃在說什麼悄悄話。
睿王妃抬頭瞧了平南王妃一眼,說道:「今個兒你氣色不錯,有什麼喜事?」
「你還不知道,自從玦兒去了漠北,我哪裏能有什麼喜事?不過是幼儀那丫頭貼心,讓我寬慰了不少。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胡亂操心反倒沒什麼用,一切順其自然吧。」
「哦?往日裏再怎麼勸你都沒什麼用,那小丫頭竟然這般厲害。」睿王妃挑了挑眉頭,「不過她們姐妹都不是一般角色,不然也不能讓聖上關注。」
「什麼厲害不厲害的,不過是閨閣女子,只是有緣瞧着順眼罷了。」平南王妃輕輕落下一子,「今個兒你卻有些心浮氣躁,輸了!」
「你還不知道我府中那些破事?」睿王妃索性把棋盤一推,不玩了。
睿王爺自詡風流不下流,府中姬妾無數,這件事在都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睿王妃也頗大度,從來也不理會那些妾室。只是同樣身為女人的平南王妃卻能明白她的苦楚,府中女人多了自然事情就多,況且還有幾個庶出的子女。
「三哥對你一直敬重,那些個鬧眼睛的不去瞧就好,她們還能翻天不成?」
「唉,你不明白。」睿王妃輕聲說着,「咱們這幾個人,數你最有福氣。平南王對你是一見傾心,這麼多年還當成寶貝似的捧在手心裏。府中沒有其他姬妾,兩個兒子更是出色。」
平南王妃聽見這話臉微微泛紅,朝着外間瞟了一眼。
「都這把年紀還說這些做什麼?也不怕被旁人聽見笑話。」
「我屋子裏的話誰敢傳出去?」睿王妃聞聽眼睛一立,露出幾分厲色。
這睿王妃出自商家,打小就充男孩子一般教養,殺伐決斷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府中雖然人多事多,卻被她料理的妥妥噹噹。那些姬妾看見她都像老鼠見了貓,不敢生出半點事端。
那些個丫頭、婆子,更是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她一立眼睛,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平南王妃一直佩服她,倘若換成她,恐怕只有掉眼淚的份。平南王家裏人口簡單,頭些年有幾個親戚找上門,平南王妃都焦頭爛額,好在她們並沒有常住就回老家去了。
「要真是府中那幾個妖精,我還真不擔心,最怕的是野路子!」睿王妃咬着牙根說着。
野路子?平南王妃臉色越發的緋紅,想要說什麼又沒好意思說。
「看看你這臉皮,一把年紀還學小年輕害臊。」睿王妃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什麼,煙花柳巷那些個賤貨還真沒多少斤兩,只有沒見過世面缺心眼的爺們才把她們當成個物。我說的野路子也是良家女,一沾惹上就輕易甩不開。」
「甩不開就弄進府,反正多一個也沒什麼,白養活個閒人罷了。」
「哼,若是這樣簡單我就不用頭疼了。」睿王妃哼了一聲,「規規矩矩的良家女誰會招惹有婦之夫,都是心術不正有狐媚手段的。她們一邊做婊子,一邊要立貞潔牌坊。」
「你這是氣急眼了,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出來?」
「有什麼不敢的,這裏就你跟我兩個人。」睿王妃揉了揉太陽穴說着。
外間的幼儀早就被丫頭帶了出去,正在廊下看雀打架。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外面那丫頭不單純,你別着了她的道。」
額?這話是從何說起,平南王妃顯然是一頭霧水,不解的看着睿王妃。
睿王妃憋了一肚子的話沒處說,況且她跟平南王妃自幼便認識,又是姑嫂,自然是沒那麼多忌諱。她附在平南王妃耳朵邊上輕語起來,聽得平南王妃瞪圓了眼睛。
「不會吧,那丫頭姿色平常,況且也不見有狐媚輕浮舉動……」
「我就說你天真單純,你忘了頭些年慶國公府上的事情了?」睿王妃打斷了她的話。
提到慶國公這三個字,眾人都會想到幾年前的那一場鬧劇。慶國公夫人是出了名的厲害,慶國公自己都不忌諱「懼內」這兩個字。雖然慶國公府中姬妾不少,可哪個不是在國公夫人跟前過了明路,國公夫人點頭才上來的?
不僅國公府中的事情由夫人說了算,就是外面的事情國公都要回府跟夫人商量着辦。眾人都知道,國公答應下的事情不一定能成,可國公夫人若是點頭那就板上釘釘了。時間一長,誰有事都知道直接去走夫人的門路了。
他們成親二十多年,兒女雙全,國公夫人以為這越往後的日子就會越安穩祥樂了。可沒想到國公突然得了暴病,不治身亡了。夫人強忍悲痛張羅喪事,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噹噹。
沒曾想,府門口突然來了娘三兒,個個披麻戴孝痛哭流涕。全都城的權貴幾乎都到全了,國公夫人一時也蒙圈。出去一問,小的喊「父親去得太突然」,老得掩面而哭不言語。
這事來得太突然,殺了個國公夫人措手不及。當着眾人的面想要遮掩已經是來不及了,況且族裏的長輩們都在,這件事也輪不到她做主了。
國公夫人隱約猜到這母子三人的來歷,不由得在心裏罵娘,恨不得把國公從棺材裏翻出來指着鼻子痛罵一頓。老實了一輩子,原來都是假裝的。這種事情能沒有人知道嗎?合着眾人都心知肚明,只瞞着她這個大傻瓜,還整日以為自個挾持住了夫君,真他媽天字號大傻逼!
她越想越氣惱,還不等眾人把事情經過弄明白,一仰脖竟然昏了過去。等到她醒過來,人家告訴她,族中長輩已經把母子三人的去處安排好了。兩個兒子早就進了族譜,自然要留在國公府中。老得沒名沒分,又寧死不進國公府,只好隨她自去。
聽見這話國公夫人氣得又差點沒昏死過去,連族譜都進了,她竟然被瞞得死死的。倘若不是國公突然去世,難不成要瞞她一輩子?這下好了,憑空多出兩個兒子分財產。老得倒是聰明,知道進府沒好果子吃。留在外面多逍遙,願意守着眾人都會說她貞潔,不願意守着誰也說不出什麼來。過一二年孝期滿了,找個人家還能再嫁!合該着便宜事都讓她們佔盡了。
最讓國公夫人氣惱的是,國公生前還留下一封信,就放在族中長輩手中。上面說,等到外面的兒子年滿十五就分出去單過,房產、田地、商鋪,樣樣都分一份。如今,他們都滿十五,就等國公喪事一完,分了家產走人呢。
誰經歷這樣的事情會不氣惱,況且是國公夫人這樣要強了半輩子的人?她慣於一切都照着自己的意思來,這會子兒是徹底崩潰了。她也不管什麼規矩禮數,跳着腳一邊痛哭一邊罵國公,就差連祖宗都帶進來了。
可罵歸罵,事情已經有了決斷,她改變不了!等到國公的喪事一完,族裏長輩做主分了家產,人家母子三人走了。在外面單過,有房子有地有買賣,還沒有人壓制,小日子說有多舒坦就有多舒坦。
國公夫人一打聽,他們除了分到的家產,私下裏還有不少家財,竟比自個兒這邊還要富裕。錢財是小事,關鍵是外面的流言蜚語讓她受不了。
往常夫人們聚會在一起,眾人都羨慕她嫁了個好夫君,萬事都聽她的。眼下,這一切都成了最大的笑話。她一出門,就好像有人指着自己指指點點在議論。再加上國公去得突然,她在雙重打擊之下病倒了。這一病就病了半年多,時好時壞留下了病根。之後的幾年,她一直纏綿病榻,不出五年竟追隨國公去了。
國公府中沒了她鎮壓,那些個姬妾都開始作妖,三男兩女本不是一個母親所生,眼下越發的離心離德。好好一個國公府被鬧得不像話,還是族裏長輩出面把家給分了,這才消停。
再看那母子三人,高床暖枕奴婢成群,對外還號稱起國公夫人來。雖然上流圈子都不跟他們往來,可人家的日子是過得有滋有味。
每當眾人談及這件事情,無不說眼下這位二夫人有手段。那麼厲害的國公夫人活生生被她氣死,真是殺人不好血!
最讓人佩服的是,那位二夫人姿色平平,說起話來細聲慢語,看不出有多伶俐。偏生就是這副與世無爭,弱不禁風的模樣,把個國公哄得團團轉,萬事都替她們母子謀算好了。
所以俗話說得真在理,咬人的狗不叫。一旦發起威來,不咬掉你一大塊肉絕不罷休!
「別是你草木皆兵誤會了。」平南王妃遲疑了一下說着,「瞧着那姑娘有幾分聰明勁,錢財她不缺,王妃的地位她爭不去,真要不要臉皮的過一輩子?有了國公夫人的前車之鑑,哪個好人家的姑娘往這道上走?寧願一下子勒死,要不然就絞了頭髮送去做姑子,也比全家跟着丟臉強。
那位自個封自個做夫人,誰把她當回事,上趕上跟我說話,我都懶得看她一眼,什麼東西!」
「我就說你太省心,什麼都不去關注。她要是有父母長輩約束倒好了,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她理會那些?況且她一個姑娘家二十七八還不嫁人,拋頭露面開鋪子做買賣,她會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睿王妃眉頭微蹙,「不在意男人的錢財,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整日裏風花雪月談情說愛,你說哪個男人會不喜歡?王爺雖然風流,卻從未在誰身上用過多少心,這次怕是掉進去了。」
「不會吧。」平南王妃有些不能相信。天底下像慶國公這般荒唐的人還能有第二個?倘若他們真有些首尾,也不過是自個三哥圖新鮮玩玩罷了。哪裏就像睿王妃說得這般邪乎?
況且慶國公夫人娘家跟商家沒法子比,假如三哥真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商老爺子一狀告到皇上跟前,怕是夠三哥喝一壺。三哥是聰明人,豈能讓自己陷入此等境地?
「瞞着我送東送西,變着花樣哄人家高興。外面那丫頭失蹤,王爺比誰都上心。剛開始我還以為是雀兒那丫頭央求到頭上,之後才知道原是衝着她去的。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連密探都用上了,還怎麼讓我安心?況且有人瞧見他們黑天半夜鑽灌木叢,這是*片刻都分不開的模樣啊!」
堂堂王爺竟然鑽灌木叢,這可真是夠勁爆。
「會不會有人胡亂傳,畢竟沒親眼所見。三哥畢竟是王爺,怎會如此不顧體統?」
「跟親眼所見沒什麼區別,雀兒那丫頭不會跟我扯謊。昨個兒她不小心說漏了嘴,之後百般掩飾。我最知道她,三兩句話便套得差不多了。後來我派人去查,果然查出不少事情來。
我就說以她們三個人的身份,怎配到獵場來?原來都是王爺在背後搞鬼,敢情他是帶着小情人約會來了。那日雀兒帶着她過來給我請安,她倒是一副什麼都沒做過的樣子,想像就覺得噁心!
這裏荒山野嶺的,隨便找個小樹林,小河溝,多刺激!」說到最後這話就難聽極了,她恨得牙根直痒痒,手中的絲帕被她扯得七零八碎。
聽見她這般說,平南王妃就知道她氣壞了,忙安慰起來。
可睿王妃怎麼聽得進去?她輕聲說道:「外面那丫頭跟她是好姐妹,必定知道些細情。你幫我旁敲側擊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勾當上王爺的?她到底想怎麼樣?」
平南王妃聞聽一皺眉,她不是不想幫忙,而是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跟一個十二三的小丫頭說這件事,實在是不成體統。
可睿王妃不僅是嫂子,還是她的好姐妹,這個忙不能不幫。平南王妃隔着碧紗窗看見廊下幼儀的身影,真是有些後悔把她帶過來了。
自從平南王妃出來,這臉色就有些不對勁,幼儀跟在身後不敢多言。
眼瞅着天要晌午,幼儀便提出告辭,沒想到王妃又留她用膳。
吃過飯上了茶,王妃把身邊的丫頭、婆子遣下去,似乎是有什麼機密的話要說。幼儀見她幾次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越發的犯起了合計。
「我見你跟汪姑娘總在一塊,你們感情很好吧?」王妃終於開口了。
「嗯,我們是好姐妹。」
「哦,她有婆家了嗎?」王妃接着問,看見幼儀遲疑便接着說,「姑娘家總要嫁人,我倒想要做個月老,積些陰德。」
幼儀心下一動,想到了方才聽見的隻言片語。她先在外間坐着,隱約聽見什麼「女人」,「野路子」之類的話。之後,她就被丫頭帶了出來。
當時她並沒有多想,眼下聽見王妃提及韋汝,她登時有些明白了。或許,不只是雀兒,還有人誤會了韋汝跟睿王爺的關係。那睿王妃瞧着就不好相與,眼下她把韋汝當成了敵人,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么蛾子來。
「韋汝姐姐要求可不是一般的高,她曾經說過,這輩子若是嫁人,必須嫁個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男子漢!」
獨一無二?王妃聞聽一蹙眉,三哥英明神武是難得的賢王,算得上是獨一無二的男子漢。難不成真讓三嫂說對了,她果然是跟三哥弄到一塊去了?
平南王妃是個心裏有事大半都寫在臉上的人,幼儀自然是看出些端倪來。
她覷着王妃接着說道:「韋汝姐姐還說過,她這輩子最想要的是狼的愛情。每隻公狼只會選擇一隻母狼作為自己的配偶,一旦他們其中有一個死去,另外一個會終生為其守着,直到生命的終結。」
王妃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事情,覺得非常新奇。別看王爺對她是一心一意,府中卻還有兩個上不去台面的通房丫頭。假若她先駕鶴西遊,王爺肯定是要娶填房的;若是掉個個,那麼她不用說自然是要守到死。
這個世道雖然也有寡婦改嫁,可到底是少數。守寡能守出個貞潔牌坊來,那可是全家族幾代人的榮耀。王妃自然覺得女人為男人守着是天經地義,今個兒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觀點。
幼儀停頓了一下,又說道:「韋汝姐姐是個挺特別的人,趕明個兒我帶她過來給王妃請安。」
聽了睿王妃的話,平南王妃就已經對韋汝有了幾分好奇,只是帶着一分不好的印象;眼下聽見幼儀的話,好奇多了幾分,那一分不好的印象竟然少了許多。
幼儀沒說韋汝的好話,也沒試圖替韋汝解釋,卻有如此神奇的效果,不得不說她真是會說話。
從平南王妃這邊回去,幼儀看見商雀兒正在跟韋汝說話。她一副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滿臉都是懊悔和抱歉。
「我真是個禍頭,什麼事都壞在我頭上。」她咬着嘴唇,對自己都有些厭棄了,「先前幼儀妹妹因為我差點丟了性命,現在韋汝姐姐又因為我得罪了姑母。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只是說走了嘴。不過我已經想辦法掩飾了,約莫姑母聽不明白。」
她從睿王妃那邊回來便哭喪個臉,拉着韋汝連連道歉。韋汝聽得一頭霧水,卻始終接不上話。後來把她的話前後聯繫在一起,終於是聽出些端倪來。
這還真是個大烏龍,不過現在想一想,皇上跟王爺的身形是有幾分相似。
「我跟王爺沒什麼……」
「倘若姑母果真問起來,你就這般說好了。你是不知道我姑母,表面看起來和和氣氣,其實最厲害不過。她要是打定主意整治誰,那誰就會倒大霉了。」商雀不容韋汝說話,自說自話起來,「你千萬不能承認,先把這一關度過去再說。」
「你不用擔心,不是說王妃被你糊弄過去了嗎?且等等,倘若今個兒沒什麼動靜就沒事了。」韋汝知道睿王妃可不是那麼好唬的,可怕商雀在其中摻合再生出事端,只好這樣說。而且她不能把皇上說出來,免得引起更大的騷動,只能讓王爺委屈些了。
商雀聞聽點點頭,可心底到底是不踏實。
「韋汝姐姐,你就跟王爺斷了吧。以你的條件,想要找個正經人家做太太還不容易?何苦把青春耗在王爺身上?我是為了你考慮才說這些話,我姑母是最容不下旁人,在她手底下的日子不好過。雖然有王爺疼愛,可內宅之中的事情王爺也插不上手。況且王爺能替你擋一時,還能擋一世不成?我覺得啊……」
聽着商雀絮絮叨叨說個不停,韋汝真不知道該回些什麼。不過她能感覺到商雀的真心,不由得笑了。
「你放心,我跟王爺清清白白,之前沒關係,以後更不會有半點關係。」
「唉,倘若王府側妃的位置還有空閒……那也不成,韋汝姐姐怎麼能給人家做側室?」商雀掰着手指數着,「禮部侍郎家裏有成年的嫡子,大理寺卿家裏的二小子沒有婚約,還有……韋汝姐姐放心,我一定幫你找個好人家!」
「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我怎麼聽說某人的紅鸞星動了!」韋汝笑着說道。
商雀的臉難得紅了一次,跺着腳回道,「人家在說正經事,你倒沒正經起來。這陣子為了你跟幼儀妹妹,我都快長白頭髮了,不知老了幾歲。」
「好好好,是我們讓您老操心了。」幼儀進來輕笑着說道。
「你們就是比我親厚,竟然合夥打趣我。」商雀一向是有嘴無心,倘若真要這般想就不會隨意說出口了。她衝着幼儀就奔了過去,嚇得幼儀直往韋汝身後躲。
無奈商雀自幼習武力氣大得很,把幼儀按在炕上不容分說就瘙癢起來。幼儀喊救命,韋汝過去瘙癢商雀,三個人在炕上滾成一團,笑個不停。
都是年少青春的姑娘,特別是商雀心粗又隨意,不一會兒便把那些煩心事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第二天,平南王妃果然打發人來請人,這次是請幼儀和韋汝兩個。
幼儀早就把事情的原委跟韋汝說過了,她心裏已經有了準備。
「我雖不了解你,卻從幼儀那裏聽了些,又知道些關於你的事情。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個性,所以便想管點閒事。」平南王妃自然是不能明問,拐彎抹角往上面引,自然也說起了要給她提親的事情。
韋汝聞聽微微一笑,「多謝王妃抬愛,讓您費心了。我自幼沒了父母,什麼規矩禮法一律不知。如今二十多歲已然是老姑娘,哪裏還有好人家能願意找這樣的媳婦兒進門?還是別讓王妃您在中間坐蠟,我這輩子是打算一個人過了。」
她說這話明明是雲淡風輕,可幼儀還是嗅出一絲傷感來。動心的人觸手可及,卻偏偏要選擇背道而馳。倘若僅僅是心動,那麼錯過不過是一種遺憾;可一旦認定對方是自己窮極一輩子都可遇不可求的真愛,這種錯過就會變成徹骨的痛!
雖然韋汝表現的一直都很冷靜,但是幼儀覺得她受傷了。
平南王妃聞聽卻有另外的想法,莫非真如三嫂猜測的那般,她是打算糾纏住三哥,做第二個慶國公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