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亦跟安家和到了書海雅居,偶然碰見幼儀姐妹和商雀,幾個人便坐在一起。幼儀對這位頗有傳奇色彩的商姑娘一直有好好奇心,今日一見,果然覺得她有些個性。不過幾句話,幼儀就跟商雀熟識起來。
這人與人之間講究緣分和氣場,若是投緣一拍即合;不投緣,哪怕是對視一眼都覺得心情糟糕。
&說名義上是拍賣宮裏面的東西,可明白人都知道這裏面的貓膩。」商雀心直口快的說着,「娘娘們用過、穿過的衣服豈能流到宮外面任那些臭男人碰觸!肯定是娘娘們賞給下面奴才,或者是全新壓根就沒碰過的玩意兒。旁人當成稀罕物,怎麼你還來了興趣?」
&禹開國上百年,這樣的事情還是破天荒第一遭。本來拍賣應該由官家主持,可文武百官也都紛紛慷慨解囊,不能再讓他們出血。皇上體恤他們俸祿不多,便想到了民間的土豪。剛好栗總管的乾兒子開了這個書海雅居,每年大考將近的時候都會有個拍賣,正好就順便一用了。我對這事不過是覺得有趣,估計還有不少人躲在暗處一直在觀察。這事辦好了是功德一件,辦砸了可是要引來雷霆之怒的!」褚亦的話大有深意,不過這裏坐着的都是聰明人,豈能聽不明白他的意思?
國庫虧空的厲害,災區百姓的溫飽成了問題。皇上正等着這些銀子解燃眉之急,有句俗話叫「皇上賣馬的錢誰敢動」,眼下用在這裏最合適不過了。
果然,幼儀瞧見對面和側面的包間都露出影影綽綽的人影來。因為有珠簾擋着,看不太真切。不過能感覺出比方才關注的人要多很多,而且一樓似乎也多了不少小廝、隨從之類的人物。他們站在角落,或是靠在牆角嗑着瓜子,偶爾還能看見有人在低語。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瞧着鬼機靈的很。他們不時就順着側樓梯往樓上跑,還機靈的往樓上包間瞟。可見樓上有他們的主子,而且非富即貴。
幼儀仗着自己做公子打扮,再加上年紀又小,索性趴在窗口探出頭往下瞧。夥計拿出來的衣服、首飾,果然看起來像全新的樣子。只是看樣式和布料、造型,真不是娘娘們御用之物。有些東西甚至不如金府中主子們用的東西,一看就是太監、宮女捐出來的玩意。
突然,包廂的門被輕輕推開,進來個小廝打扮的人。他白淨臉,看年紀不太大,到了褚亦跟前耳語了幾句。
褚亦的眼睛一亮,輕聲吩咐了兩句。不一會兒,那個小廝再次進來,托盤上面放着好幾樣拍賣品。
幼儀瞧了一眼,卻見褚亦看見一根不起眼的簪子時眼神一閃。那根銀簪子,根本就沒提及捐贈者的任何信息,應該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宮女、嬤嬤之類。二皇子怎麼會在意這樣的東西?
&皇子還真是有慈悲之心。」安家和笑着說道,「不僅拿出不少古董、擺件,還特意過來掏腰包買東西。」
褚亦收回眼神,讓小廝把東西收起來,臉上帶着難見的凝重,「身為皇子,無法為父皇分憂,無法救百姓與苦難之中,只能略儘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了。」
&不到去了一趟皇陵,你倒真似變了一個人一般。」商雀認識的褚亦可是個風流人物,什麼時候把朝廷大事和百姓疾苦放在心頭過?他整日不是吟詩作畫就是出去喝花酒,掛在嘴邊那句話連商雀都耳熟能詳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嗎?太好了!」褚亦狡黠的回着,「最近父皇因為國庫虧空的事情着急上火,嚇得我整日裏謹小慎微不敢隨意出來。」
&原來你是故意做給皇上瞧的!難怪整個人轉了性一般。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商雀聽了笑了。
幼儀表面笑呵呵,心裏卻並不贊同她的說法。眼前這二皇子頗有心機,雖然言談舉止看似輕浮無狀,可他的一言一行似乎都別有深意。幼儀並沒有證據,這只是一種感覺。
一樓的拍賣還在進行,褚亦卻起身告辭,商雀倒是留了下來。她跟韋汝聊得很投機,早就姐妹相稱了。
&幾日會有秋獵,那場面才叫恢宏。去年我就跟去了,還打了幾隻兔子和鹿回來。今年若是再去,我一定要獵一頭老虎回來!」
&虎?」幼儀聽見嚇了一跳,「那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兒。」
&什麼,今年我帶你跟韋汝姐姐去見識見識,讓你們瞧瞧我怎麼獵老虎!」商雀自信滿滿的說着。
韋汝聞聽一笑而過,她知道皇上每年都要帶着皇室眾人和大臣、家眷去獵場狩獵。能夠隨行的人都是經過嚴格審核的,豈能像逛大街一樣誰都可以去?
可讓韋汝沒想到的是,不出三日,商雀打發人送了消息過來,說是讓韋汝和幼儀準備秋獵用的行李。到時候她派車來接人,路上要一天,在獵場住半個月然後再回來。
商雀這丫頭說話大大咧咧,沒想到辦事還挺靠譜。不知道她動用了什麼關係,竟然把幼儀和韋汝帶了進去。
一想到能看見皇上和不少大人物,幼儀就覺得有些興奮。她不知道參加秋獵得準備什麼,只好跟金老太太求助。
金老太太聽見幼儀又跟商姑娘成了姐妹,不由得滿臉驚喜,一邊讓陸嬤嬤幫着收拾東西,一邊拉着幼儀細細的詢問起來。
幼儀不敢說出偷偷去書海雅居的實情,只說商雀跟韋汝先認識,然後才跟自己相熟。
&汝這丫頭就是靈光,不僅做生意有一手,人脈也特別的廣。都城商家可是正經的貴胄,你姨奶奶家雖然也姓商,卻跟人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倘若細細往上數六七輩,估計就能打着了。可人家門檻太高,你姨奶奶家也是衣食無憂,犯不着用熱臉貼冷屁股,所以也沒跟她們家攀扯。這也是你姨奶奶她們家非要拉硬屎,俗話說得好,皇上還有三門子窮親戚呢。況且你姨奶奶家裏也不窮,總比商家那些遠方依附的親戚強百套。咱們兩家算是有點關係,如今你跟商姑娘交好,這可是兜兜轉轉的緣分。」金老太太細細叮囑幼儀,生怕她在聖駕跟前失儀。
只是老太太也沒見過皇上,連跟皇室的人接觸都沒有過。她能給幼儀的建議沒多少,卻仍是不放心的反覆囉嗦着。大太太等人聽見消息,也都過來了。尤其是大太太,更是滿臉堆笑,親熱的拉着幼儀好一陣叮囑。倘若不知情的人見到,還會以為幼儀是從大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嫡親閨女!
崔姨娘滿眼熱切的瞧着幼儀,可滿屋子都是主子,哪裏有她能插言的地方?她心裏高興,可又有些擔憂。皇家秋獵可是大場面,能同去的人都是真正的貴族,以幼儀的身份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沒有強大的背景靠山,若是被欺負怎麼辦?若是那位商姑娘沒安好心怎麼辦?若是遇見什麼事連個親人都不在身邊,這可如何是好?身為親娘,她想得自然是多,雖然有些多餘卻是發自肺腑。
玉儀姐妹幾個也聞訊趕來,屋子裏越發嘰嘰喳喳的熱鬧起來。
&聽說參加狩獵的都是公主、郡主還有一些世家小姐們,一般的官宦人家姑娘可是連邊都沾不着。」韻儀忍不住羨慕的說着,「六妹妹還真是好運氣,什麼好事都讓你趕上了。那位汪姑娘還真是有些本事,連商家都能攀上關係。」
這話說得過於酸氣,幼儀不過是笑笑過去,權當沒聽見,也不做什麼解釋和回應。韋汝跟幼儀是好姐妹,又認了老太太做乾親,常常到金府來走動。不過韋汝見了玉儀姐妹幾個,最多是笑着禮貌的打招呼,並沒有多親熱。玉儀一向端莊賢良的模樣,倒是沒說什麼,韻儀卻沒少私底下撇嘴。她自認是大家閨秀,豈會把一個小小的商賈放在眼中?韋汝跟她保持距離,她越發端起架子,知道韋汝進府索性不過來碰面了。
玉儀聞聽這話拉起幼儀的手,柔聲叮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不是要觸妹妹的霉頭,只是提醒妹妹凡事要謹慎。尤其是這一趟,你更要格外小心。頭一個,郡主是一定會去的,你最好少跟她打照面;二一個,既是打獵自然要動刀動箭,你千萬要小心,別誤傷了身子。既然是商姑娘邀請你去,有事你儘管跟她言語,她自然要保你周全。另外,安家也會去人,若是實在有難事,你也可以去求助。我想,他們不會不理睬。」
&姐的話我都記在心上了。」幼儀聞聽心下一動,瞟了一眼玉儀。
安家能有什麼人去?以安家和跟二皇子的關係,看樣子他是跑不掉。有事讓她去找安家和,估計玉儀只不過是說場面話罷了。倘若她真跟安家和走得近,玉儀又知道她們瞞着眾人在外面見過,心裏該不是滋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