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秋獵的大隊人馬都在別苑休整,幼儀坐了一整日的馬車卻絲毫沒感覺到乏累。一來是馬車裏面很舒服,二來是一路之上商雀和韋汝說說笑笑,並沒有半點枯燥的感覺,只覺得吃吃喝喝睡了一覺就到地方了。
商雀是第二次來,對別苑的情況很了解。
「中殿附近不能輕易靠近,明哨暗哨無數,不等你解釋就會沒命!」她鄭重其事的哇囑咐幼儀二人,「中殿後面是皇后娘娘和眾位嬪妃的住處,東西兩邊是各位王爺、國公。等一會兒我帶你們去找我姑母,只是要委屈兩位扮成我的貼身侍女了。不過就是這麼一說,誰都能看出姐姐和妹妹二人的氣質。」
一路之上盤查如此之嚴,多個關卡層層把關,豈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混進來?明面上是商雀私底下把二人帶進來,扮成商家的丫頭,實際上商雀是過了明路的,只是這個明路不知道是誰給的。
幼儀和韋汝點點頭,把商雀拿來的衣裳換上。雖然只是普通丫頭打扮,可怎麼瞧二人都有種特別的韻味,氣質不輸商雀。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瞧出來,想掩飾都掩飾不住。
還不等她們出去,二皇子和安家和找了過來,跟他們同行的還有兩位玉樹臨風的公子哥。劍眉丹鳳眼膚色偏小麥的是睿王爺世子,也就是商雀的姑表哥。
這位世子今年才十六歲,打小就文武雙修,雖然沒走科舉入仕卻不成問題。聽說這位世子已經訂了婚,婚期定在下半年中秋節前後。另外一位是商家的旁支,看樣子是褚世子的跟班。
商雀看見幼儀二人像真正丫頭似的站在一旁,趕忙笑着說道:「這裏都是自己人,姐姐和妹妹不必如此。你們快坐下,我們隨意說話才好。」
「我早就聽二皇子提及過兩位姑娘,另外也聽說關於姑娘們的事情,今日得以相見真是緣分。」褚瀝顯然是知道二人的真正身份。
韋汝聞聽笑着回道:「其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因我們姐妹是女人罷了。」
「汪姑娘這話雖然簡單,細品卻大有深意。我中原自有史料記載以來,都是男權至上。女人不過是相夫教子,三從四德才是根本。不過我查閱古籍,偶然看見一本札記,上面記載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天地初開到處是一片混沌,後來有女媧造人,更有夸父逐日累死化作高山、河流。可人們沒有開化,男人們想要捕獵野獸,手中沒有武器反倒葬身其腹,只好依賴女人們採摘野果果腹。女人漸漸成為當時社會的主導,而男人就開始主內,留在山洞裏做家務,帶孩子。
後來,人們學會了鑽木取火,他們又找到尖利的石頭做武器,慢慢能獵到一些弱小的動物。再後來,他們利用木頭和動物的皮毛、筋骨做弓箭等利器,成年男子聚在一起圍獵,可以獵到老虎、棕熊這樣兇猛大型的動物。漸漸,男人反過來成了社會的主力,女人開始主內打理家務帶孩子。
雖然那本書名不見經傳,又不知道哪裏去了,可依照我的分析卻覺得有些道理。由此可見,女人並不是一味相夫教子。況且,從大禹開國以來就流傳下不少巾幗英雄的故事。姑娘不必因為是女兒身就妄自菲薄,只要有才華,有魄力,肯定能做出一番驚天地的大事業來。」
韋汝聽聞這話不由得點頭,「世子果然有博覽群書,可惜,那本奇書找不到了,不然我一定要舍臉借來一讀。」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知道汪姑娘見識廣博,親身經歷親眼所見,想必要比書本上面寫的生動真實。」褚瀝面對韋汝沒有半點輕視調笑的意思,「我知道姑娘足跡遍佈大禹的山山水水,不知姑娘可去過鳳仙族聚居的地方?聽聞鳳仙族還沿襲着母系氏族的形式,孩子只認舅舅不認識父親。」
「鳳仙族生活的地方極其隱秘,而且在崇山峻岭之間不易到達。有一次我偶然救下一位姑娘,剛好是鳳仙族族長的女兒。她誠懇的邀請我去族裏做客,我推辭不掉便去住了半個月。鳳仙族倒是像世子說得那般,依舊保留着最原始的生活狀態。其實誰主內誰主外不重要,我在鳳仙族感受最深的就是『自由』。她們崇尚自由,跟着自己的心走,從不被任何世俗所束縛。也正因為她們與眾不同才與世俗格格不入,無奈才居於偏隅,更不與世俗眾人交流。不過因為她們不與外族交往,只能在同族內通婚,以至於她們族越往下輩出現的傻子越多。照這樣發展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鳳仙族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哦?你也相信近親成婚對孩子有不良影響的『無稽之談』?」褚瀝聽見這話眼睛一亮,顯然是來了興致。
原來這褚瀝最喜歡讀書,還特別喜歡看一些被夫子認為是「不正經」的雜書。大禹皇宮裏有個大藏書閣,上下三層樓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他打小就喜歡泡在裏面,這些年把裏面的書幾乎看遍了,就連打理藏書閣的太監、宮女都不如他熟悉每本書的位置。先祖皇帝是個有深謀遠慮的聖君,他開疆擴土征伐異族,卻對各族文化相當重視,從不殺讀書人,更不會毀壞焚燒典籍,而是都搜羅到大禹皇宮裏來。歷經三代,皇宮藏書閣裏面的書籍就多得數不勝數,而且種類繁多,各種文化思想相互交融。
褚瀝在博覽群書的時候少不得接觸到這些稀奇古怪的風俗和文化,他心中充滿了好奇,只是礙於身份無法遠離都城,免不得有些遺憾。今日遇見韋汝,聽見她竟然連鳳仙族聚居的地方都去過,而且她的見解高明,心裏不由得雀躍起來。
韋汝曾經答應過鳳仙族的族長,不會泄露她們族人聚居的地方,只是談論些文化和民俗還是可以的。褚瀝也沒想去打擾人家平靜的生活,只是好奇罷了。
她們相談甚歡,幼儀幾個人也沒閒着,她們湊成一桌打馬吊。這玩意兒是從西洋傳過來的,到都城不過一兩年的光景,幼儀只聽說過卻沒親眼見到過。
看樣子商雀是經常玩兒,而且頗有些癮頭。她麻利的雙手在桌子上搓着牌,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牌整齊的碼好。
「馬吊很好打,以你的聰明勁一看就能會。等你學會了,三缺一的時候就不會難受了。」商雀讓幼儀坐在自己身邊,想要教她打一打。
商雀的上首坐着褚亦,丫頭把椅子放在他們中間,幼儀坐過去。
「跟你學,豈不是學成了半吊子?我就做一次免費的老師,保准名師出高徒!」褚亦輕笑着說,隨後一推面前的牌,「糊了。清一色大三元,給銀子!」
商雀瞧了幾眼,不服氣的撅着嘴巴給銀子,「手氣好罷了。」
「打牌手氣是次要,關鍵是牌技高明,分到一手爛牌也能轉敗為勝。即使是不能胡牌,也會把對方的勝率降到最低。」商品冠笑着說道,「二皇子跟我們打牌倒是贏得時候極多,輸也不過是幾兩銀子。金姑娘有二皇子教導,恐怕也會成為高手,看樣子我們的荷包是註定要憋下去了。」
這位商雀的堂兄倒是極會說話,而且不讓人生厭,難怪能跟在皇子身旁。只幼儀見過跟二皇子走得近的就有安家和與商品冠,二人各有所長,無論是家世還是學識都是佼佼者。外界都說這二皇子不務正業被聖上厭棄,他從不留心朝政胸無大志,他整日花天酒地自命風流,他就是紈絝子弟的榜樣。如今看來,幼儀卻無法苟同。
一個真正的紈絝子弟,怎麼會讓安家和與商品冠忠心耿耿的跟隨左右?況且從二皇子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細枝末節,幼儀不難發現他是個有學識,有想法,有謀略,有心胸的人。試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只是個胸無大志的紈絝?
「都說越是不會玩的人手氣越旺。我糊的這張牌怕是只剩下一張,你來幫我摸。」二皇子瞧着幼儀說着。
幼儀遲疑了一下,伸手摸了一張牌,瞧了一眼遞過去。她只知道那張牌上面畫着幾個圈圈,聽她們說叫五餅,至於是不是二皇子要得牌就不得而知了。
「果然是好手氣,就是它了。」二皇子輕輕一推牌,笑着說,「這局贏得銀子都給了你吧。」
「這就好幾兩的銀子?看樣子沒幾百兩銀子都上不去桌。」幼儀看了一眼回着。
聽見這話,二皇子站起來讓出座位,「你來,贏得你拿走,輸得算我的。」
「太好了!我還從來沒贏過二皇子的銀子呢。妹妹快點坐下,一定要多打幾圈。」商雀聞聽十分高興,按着幼儀坐下來,催促着開始。
幼儀只好坐下來,每打一張牌都要詢問二皇子。這二皇子倒是個不錯的師傅,一把下來便把幼儀教的差不多。雖然牌技並不高明,這麼短時間能學個虎皮色確實夠聰明。<!--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