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夏爾登門,送來了誕生紙和私人保管權證明書。
「霍文那個傢伙本來是打算銷毀的,不過我趕在之前搶了出來。」夏爾坐在簡要辦公室舒適的小沙發上,喝着紅茶,嘴上沒說,眯起來的眼神卻滿滿是「快來謝我」的意思。
簡墨沒理他,展開誕生紙專心的看。
夏爾這個時候再度認真觀察了一便簡墨:這個少年的身邊依舊如同四年前一樣,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然後已經被簡東騙過一次的夏爾這次卻不會再輕率地認為這個孩子是個沒有任何天賦的紙人了。
他輕輕起身走到簡墨的身後向他的頸脖伸出手去:只要拿下那條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銀鏈,就能知道真相了。
「你想做什麼?」簡要的聲音響起,嘴角雖然含着淡淡地笑容,但眼中警惕和排斥的意味並沒有掩藏的意思。
夏爾被管家先生掃了這麼一眼,居然絲毫不尷尬,從容收回手,:「不做什麼?」
簡墨被兩人對話中濃濃的火藥味道驚醒:「你們怎麼了?」
夏爾索性講簡墨所在的書桌上的東西推開一些,搬了半個屁股上去,然後俯視着少年道:「沒什麼,我想問問你,那些喪屍你打算怎麼處理?」
簡墨看向簡要。
簡要把目光從夏爾身上收回。對於夏爾剛剛明顯企圖不軌的行動有些拿不準,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麼?只是對這位身份顯赫的造紙師聯盟主席的高徒的警惕再度拔高。
「地方已經初步改建完畢,人手也到位了。只是監測系統還沒有完全完善,預計還要一周時間。」簡要回答。少爺計劃的是在偏僻地方先找一處封閉宅子讓喪屍們住下來,將他們與外界隔離起來,等到他找到完全的解決辦法後再做其他打算。
簡墨點點頭,對簡要辦事的效率很是滿意。
「這個三天時間也夠你們將未感染的人篩選出來了吧。」簡墨對夏爾說,「我要準備將喪屍們轉移出去了,正常的人我想應該不需要我來處理了吧。」
夏爾揉了揉眼睛,就好像眼睛發癢了一樣:「說起來我覺得處理喪屍比處理這些和喪屍呆過的人還要簡單呢。你那邊要是有什麼不對,大不了幾顆燃燒彈扔下來炸個粉碎,然後燒的一乾二淨就完了。可這些看起來正常的人,除了還要繼續隔離三個月外,還要經歷一系列的檢查。按照我那個師兄的意思,恨不得把這些人關一輩子都好。狂犬病也有潛伏十幾年二十年才發的,萬一他們中間那個攜帶了這種病毒有暫時沒有爆發的,豈不是跟帶了個定時炸彈一樣恐怖。」
簡墨搖了搖頭,他指着誕生紙說:「理論上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這篇原文和我的原文中對喪屍病毒傳染的描述的都是快。鄧秀紅在她的原文中將這個速度又加快了許多。她不是真的想毀滅世界,所以沒有安排超出比賽時限的發病期——因為那樣的話比賽結束前不會有人發病,所有的喪屍化都會在比賽場地之外發生……最後演變成一場世界範圍內的災難。按你們的調查,鄧秀紅是查理衛隊的人,那麼她的目的只是殺死儘可能多的造紙師,而不是你們擔心的那些。」
「她的這篇原文中做了最明顯的三點改變,第一,發病快,第二是進化快,第三是擁有自爆的能力。為什麼要做這三點變化,為的就是讓你們早點發現,然後將賽場封鎖起來。這些我在聽完你們描述的時候就有這些想法,從比賽中心出來後就更確定了。只是我知道你們必定不會相信,所以由着你們自己去把這些人檢查個透徹,現在這樣的結果你們應該滿意了。」
如果生化危機的在爆發的最初就袒露在公眾面前,那麼一定能夠引起所有人的警惕,政府機構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將蜂巢完完全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為此恐怕不惜付出一個城市所有人的生命。簡墨想,尼瑪要不是簡要喊來了鄭鐵那些人,我怕你們連我都想抓起來隔離三個月吧。
「好吧。我且相信你一次。」夏爾明擺着已經放下心來,但口裏卻一副勉強為之的表情,實在是讓簡墨覺得這個人口不應心,挺討厭的。
「我這次來的另外一件事情,是與你有關的私事。」夏爾臉上簡墨熟悉的那種笑容又出來,從容又優雅,卻偏偏充斥着黃鼠狼給雞拜年的味道。「我記得你的魂力波動消失前是沒有作品的,請問這位才幹出眾的管家先生又是出自誰手?」
簡墨沒有說話。
在夏爾見到簡要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準備了。畢竟在仙境之城時,他就注意到夏爾是個辨魂師了。能夠忍到這個時候才來發問,已經比簡墨預計的要晚一些了。
「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簡墨回答。
「你的事情,不需要我管?」夏爾一把拎起簡墨,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不管的話,你早就被送回李家,被那些豺狼虎豹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簡要眉頭一皺,伸手打向夏爾,雖然他感覺夏爾並沒有真的攻擊少爺的意思,但是這種無禮的脅迫已經讓他心裏給夏爾再度打上一個糟糕的評價。
夏爾向旁一躍,眼角餘光觀察到少年並沒有吃驚的表情,恍然,「我說呢,原來是已經知道自己身世了?」
「你想在應該知道了,我在六街那幾年的目的就是盯着你一家。簡東的來歷我猜到一些,李家老大當年的那一場慘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如果簡東身邊帶着不是一個紙人小孩的話,那就有很可能是李君瑜失蹤的那個兒子。當年我被簡東用鎮魂印誤導,以為你是個紙人,和李家沒有關係。後來你逃亡的時候鎮魂印大約被破壞掉了,我才知道被騙了。兩年後玉壺高中的魂力暴動讓你又暴露出來。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是把你送回李家好,還是什麼都不說好。如果把你送回李家,李家總要象徵性的給一些感激我,但是對於一個既沒有造紙天賦又沒有背景力量的李家嫡系長孫,你拿什麼活下去?最後一時良心泛濫,竟是什麼都沒有說,還找人幫你把風頭壓下去了。」
「說起來,簡墨小朋友,你是不是欠我很大很大一個人情呢?」
像夏爾這種在秋山憶身邊長大的青年,即便沒有長成霍文那般的,也是很難對自己身邊有限幾人之外的對象產生同情、憐憫之類的感情。只是在作出選擇的那一刻,他的腦子自然而然回憶起了那五年在六街觀察到少年的一舉一動,安靜卻不靦腆,聰明卻不自以為是,淡然卻不易折服,當你想把他當成小孩看待的時候,他卻往往作出讓你吃驚的成就,當你以為他成熟長大了,偏偏在處世為人中帶着一份未曾被世俗污染的天真。
他曾經覺得這少年好命,雖然是紙人一枚,卻有着常人盼不來爭不來的美滿家庭。及到後來發現簡東就這麼把這個即將滿十六歲的少年就這麼拋棄在了六街,卻不由得想到自己過去的一些事情,心中忍不住又猶豫起來,就這麼猶豫來猶豫去,最後竟然真的就這麼放過了這個少年,還順手他蓋下了魂力暴動引起的風波。
這其實都不算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特麼李家的感激,他也一點都不在乎。
但是,他卻因為這個少年第一次向老師撒謊了,接着還有了第二次——這是夏爾之所以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的關鍵。特麼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少年,他居然向教養了他二十多年老師撒謊了,他明知道一向注重利益最大化的老師居然捨得讓他花上這麼長時間去一個破地方看某些個人六年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卻什麼都沒有給老師帶回來了——他真的是鬼迷心竅了吧!
這種介於很後悔和划不來的心情在發現簡墨居然對付出這樣大代價的自己一點都不感激,甚至連給他一個好臉色都沒有。
這個真不能忍,必須不能忍。
簡墨承認夏爾在掩蓋他身份的這一件事情上確實給了很大幫助,但是對於這份幫助的出發點,他可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是出自「友誼」和「仁慈」這樣的美好的詞彙。
「你幫過我,這或許是真的。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簡墨望着他,「據我所知你不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並且對這一點從來沒有隱晦過。既然如此,指望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你是不太可能的,我想我只能把這個看做一個人情交換——如果你有什麼我幫忙做的就說吧,只要在我的能力和原則範圍內的,我會盡力的。」
夏爾撩了撩滑落到耳邊的劉海,一雙含笑的眼睛盯着他:「真當是越來越難纏了。好吧,那我就直說吧,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你的魂力波動當初是不是真的消失了,或者是現在恢復了?還有,你與這位管家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他臉上狡黠的神情絲毫不掩蓋,「不要企圖矇騙一位四級辨魂師哦!」
簡要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意。簡墨對他搖搖頭,然後向夏爾說:「你想知道這些不是不可以。但是那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夏爾翹起一邊嘴角:「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既然夏爾是一名辨魂師,又已經懷疑到這個地步來,就算自己拒絕,那跟默認也沒有區別了。簡墨並不在意告訴夏爾一些事情,雖然他並不樂意自己的魂力波動恢復的事情鬧得天下皆知。但另外非常很奇怪的是,他居然有一種感覺夏爾並沒有害他的打算。比起謀財害命,簡墨覺得夏爾似乎對戲弄他,讓他出洋相更有興趣——這真是一個讓人高興不起來的偏好。
所以他也難得提起氣勢來,皮笑肉不笑地對夏爾說:「其實首家紙源旗下的記憶重建師也不少,而且據我所知,你身邊的造紙——都在霍文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