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墨按捺住心裏的疑惑,將小貓交給青年。青年看了簡墨一眼,眼神里透着似乎想些說什麼的意思,但看了看周圍,他還是止住了。摟緊了着貓咪,青年再次向簡墨道歉,神色有些黯淡地離開了。
「這個人,是造紙師嗎?」簡墨向青年的背影看了一眼,問李銘。
「這個人我也不認識。」李銘回答,「似乎見得並不多。」他並沒有覺得這青年有什麼特別,在這種場合身為李家人被人以各種手段搭訕攀談都是司空常見的。那隻貓或許就是這青年的小手段之一吧。
其他人也都沒有說話。
倒是李微生解釋道:「今天來的慶祝會請帖發的很廣,一些並不是很出名造紙師也到場了。你家院長是什麼人,當然不會人人都認識。」
這時有幾人向這邊走了過來。
李微生最先看見了,朗笑道:「我們區的選手代表過來了。」說着起身,轉向最前面的一個人:「趙威,祝賀你啊!一定要好好發展示一下我們東一區的實力,到時候凱旋而歸我給慶功!」
趙威笑得意氣風發:「謝謝謝謝!呈李大少爺的吉言,我一定全力以赴!」說着用自己酒杯去碰李微生的酒杯。
很顯然趙威與李微生是早先就認識的。不過至於是很久很久前就認識了還是李微生回國後才經營起來的人脈,就不得而知了。
後面的人都沒有趙威這麼活躍,但也都是大大方方上來或自我介紹,或招呼。
簡墨注意到自家研究所的一男一女,前者叫黃楊,戴着銀色細框眼鏡,顯得很是斯文,據他自己介紹是擅長寫造治療,自己是出生於醫生家庭;後者戴雯雯是個微胖的年輕女孩,一雙大眼睛很靈活,看上去很具親和力,連說話給人的感覺似乎都是在笑,擅長寫造的居然是戰鬥系的紙人,尤其是女性紙人。
他還注意到其他三位造紙師對於黃楊和戴雯雯都是一種不冷不熱的疏遠的態度。難道是因為覺得第二研究所這家新的研究所資歷太淺,所以心裏看不起呢,簡墨猜測。
黃楊和戴雯雯並不知道自家終極boss正在他們面前坐着,他們看簡墨不過十□□歲的摸樣,以為是李銘的晚輩,當下也只是微笑不失禮的打了招呼。
這樣一個慶祝會實際上也是給這些展露頭角的新人結識重要人物,建立自己的人脈的機會。當然作為各行業的重要人物,若是能從這些人中龍鳳中發掘幾個能為自己所用的得力幹將,自然也是不錯的一件事。
李銘半是隨意半是教導地對簡墨說:「若是覺得那個人有意思,也不妨去聊聊。」能夠坐在李銘的身邊,實際上也代表了一種實力,一種身份。在慶祝會主人和幾輪招呼之後,李銘不相信周圍的人敢看不起自己身邊這個少年。
一向討厭這種人際交往的簡墨居然點點頭,起身離開了餐桌。這讓李銘大為欣慰,以為這個孩子總算是開竅了,卻不想看見簡墨徑直穿過人群,找上了那個剛剛來找貓的青年。
「我能看看你的貓嗎?」簡墨對青年說,此刻青年懷裏那隻貓不知道是怎麼了,一直用前爪在他身上亂撓,似乎很是煩躁。
驚訝的看了一眼簡墨,青年低頭又望望懷裏的小白貓。小白貓也正扭頭瞅着簡墨,突然又變得無比乖巧起來,伸出雪白的爪子向簡墨探了兩下。
青年似乎有一種心思被看透的尷尬,笑道:「雲片糕很喜歡你呢。」於是將小白貓交到簡墨手上,然後舒了一口氣:「那就拜託你幫我抱一會吧,我已經被它折騰了好半天,都沒有吃一口東西呢。」
「你去吧,我看着它。」簡墨不怎麼會抱貓,不過幸好這隻小白貓很乖,只是趴在他的懷裏,用軟軟的肉墊扒着他的衣襟,一雙藍色的眼睛盯着他。
小巧的紅色環狀玻璃體清晰的懸浮着,就像一隻質地上佳的紅瑪瑙戒指。
看來他沒有看錯,簡墨心中的驚訝慢慢地平復,這真的是一隻紙貓。
簡墨曾經也想過這個世界能夠寫造紙人,甚至能夠寫造出擁有原人不可能擁有的異能的紙人,那麼其他的生命是否也能夠寫造,比如說動物們。
可當他再深一步想的,便覺得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誠然,只要造紙師天賦足夠,原文又能滿足合理性、一致性、深廣度三個造紙原則,造紙原理就會發動。但是要一個人去寫造動物,就是要用人類的思維去考慮動物的事情,這種事情真得是比寫造一個異級更簡單嗎?
人類對動物的了解能有多少呢?你知道一隻貓抓一隻老鼠是怎樣一個過程嗎,你知道它向你伸出手是想跟你握手還是想你抱抱它呢?當一隻貓優雅地走到你面前,對你說「喵——」和「喵喵喵」,請問這兩句話表達的意思分別是什麼呢?
簡墨認為,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能夠寫造出動物的人,那麼這個人肯定是對動物們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並且極度熟悉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心理活動。
可眼下他竟然就遇到了一個:一個天賦甚至超過了東一區的五位參賽代表,即有着異三級以上天賦的造紙師。
只是不知道這個人除了貓外還能寫造其他動物嗎?簡墨好奇着,一邊拿着一根熱狗去餵小白貓。看着它用兩隻前爪抱着熱狗,歪着腦袋用牙齒細細地啃着,他不由得想,這個小傢伙的原文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要是能借來看看就好了。
等小傢伙把一根熱狗啃完,青年也回來,面色也變得生動了許多。看着簡墨胳膊肘里灑落着雲片糕啃食過程中散落的食物渣,立刻迭聲道歉地說:「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了。」然後又對雲片糕半是玩笑半是責怪地說:「你看你吃的,撒得別人身上到處都是。」
雲片糕輕輕拉長了調子「喵——」了一聲,似乎是在撒嬌又似乎是覺得不好意思。
青年伸出手:「還是讓我來抱它吧。」
簡墨把小白貓遞給他,一邊道:「你是一個造紙師吧。」
青年愣了一下,居然臉微微有些紅:「算是吧。」
簡墨繼續問:「你擅長的是什麼?」
他注意到,這個時候雲片糕抓着青年的衣襟扯了扯。
青年支支吾吾了一會:「其實,我只是一個普級造紙師,也沒什麼特別擅長的。」
簡墨想了想也是,就算是造紙管理局也無法衡量一隻貓到底是屬於普級、特級,當然除非這貓有很容易辨認的異能,或許還能判定為異級。
青年沉默了一會,然後道:「其實,雲片糕不是一隻普通的貓。」他猶豫的神色連簡墨都看得出來,大概是擔心自己說出來會被人嗤笑或者是不相信。
這時雲片糕又喵喵叫了兩聲,青年看着它,突然一笑,摸摸它的小腦袋,抬起頭向簡墨,眼睛裏有一種豁出去的坦然:「其實我是想說,我擅長的造紙是寫造動物。雲片糕,她就是我寫造出來的。她是一隻許願貓。」
這個青年名叫洪波,出生一個普通家庭,從小就特別喜歡小動物,也養過許多小動物。到了十六歲天賦測試,他想來想去都不想寫人——他就想寫一些自己喜歡的小動物。但是他這個願望幾乎受到了他身邊所有人的嘲笑和打擊,一方面覺得他的行為太過幼稚和無用,另一方面也覺得他不可能成功。好在他的父母都是非常開明的人,很支持自己孩子的舉動。
洪波因為喜歡動物,從小又養過許多,對動物各種言行舉動都非常了解,甚至能夠理解它們的這些行為所代表的意義。於是他決定着寫一隻與自己心意相通的小貓,同時他還賦予了這隻小貓一項特殊的能力,只要他對這隻貓說出自己的願望,這隻小貓就會帶他找到能夠幫助他實現願望的人。
這隻貓就是雲片糕。
要知道當時在滿是人的孕生池裏突然出現一隻貓惹出了多大的風波,大家都以為這隻貓是趁造紙管理局的工作人員不注意偷偷跑進去的。最後爆出來結果竟然是洪波的初窺之賞,讓所有人都氣得直翻白眼。
雖然洪波並沒有隱瞞雲片糕的能力,但他身邊卻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大多數覺得這隻貓充其量是能給主人帶去些運氣的意思。可問題是這貓只跟自家造師親近,其他人既聽不懂貓語,又不得貓的青睞,就算這貓真是那麼神,對自己也沒有用處啊。
有着這麼個雞肋的造紙能力,洪波這麼多年過得很不如意。他寫造的動物大部分都不願意離開他,但誰家又會樂意看到自家的寵物跟一個外人親的,因此向他下訂單的客戶總是寥寥無幾。有的時候好不容易賣掉的小動物跑了回來,他捨不得逼迫它們離開,只得向客戶賠錢。
這樣的日子勉強維持了幾年,洪波結婚了,妻子也是雲片糕幫他找到的,溫柔又賢惠,對他的偏好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但緊接着女兒的出生終於讓他開始考慮向轉行,畢竟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他必須責無旁貸地肩負起家庭的經濟重擔。只是他心裏卻總是有些舍不下,於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向雲片糕許願,請它幫他找到一個願意用他,也能讓他的能力有用武之地的人。
洪波心裏很清楚這個願望很難實現,畢竟雲片糕只能找到幫他實現願望的人,但是如果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又或者在距離他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雲片糕也是無能為力的。
但是今天拿着請帖準備出門的時候,一向乖巧的雲片糕卻跟了上來,他怎麼勸說都不肯回去。他只好把它裝在一個提包里偷渡了進來,而宴席才開始,雲片糕就不見了。
他不敢聲張,只能默默四處尋找,最後在坐着地位最尊貴的客人的桌子旁,洪波看見雲片糕正踩着一個少年的膝蓋向他撒嬌。
作者有話要說:在文剛剛入v的時候,就有很多親留言說,如果可以造人的話,是不是就還可以造出各種動物啊,神獸啊,甚至植物啊,物品房子啊。我一直都是忍着「笑而不語」,現在終於寫到這裏,可以給大家一個交代了。原則上只要滿足三原則天賦又足夠就能夠寫出來,但是符合動物們的三原則的原文真的那麼好些麼?不見得吧。
有人或許說,像米迦勒這樣的非人類都寫出來,為什麼不能寫動物。很簡單,米迦勒這樣雖然屬於非人類,但是他的思維形態卻是屬於人類的。天使思考問題的方式和邏輯本質都是人類或者說是類人,那麼寫起來當然會比貓貓狗狗要容易咯。如果你能知道一朵花在想什麼,它葉子黃了是為什麼,不肯長高只想長寬是為什麼,或許寫出植物來也不是不可能我。至於什麼神獸啊,惡魔啊,如果你在寫造的時候,使用的類人類的思維,語言,邏輯,也是同樣可能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