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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克發現最近一段時間中餐館周圍多了幾個陌生人偷偷監視自己,雖然他們每天的裝扮都不一樣,但是魂力波動和魂晶是無法偽裝的。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覺得這些人可能與失憶前的自己有關係。不過如果他們只是監視而的話,那麼他暫時也沒有必要打算出手。如果這群人是他的敵人,並且要他的性命的話,直接動手就可以,何必浪費時間監視自己。但如果他們是想從自己身上獲取什麼東西的話,那就只好抱歉了。
然而,事實卻並非他所猜想的那樣。
某天下午他去了一趟超市買東西,居然又遇到了那個半夜到餐館來偷餃子的賊。
「嗨,兄弟,最近怎麼樣?」褐發青年帶着墨鏡推着購物車走在他旁邊,笑容可掬。
見布萊克警惕地看着他,褐發青年知道對方認出自己來了,連忙舉起雙手:「我對你可是沒有惡意了。況且我也打不過你,是不是?」
布萊克不想理他,推着推車很快地轉了個彎。但是對方顯然沒有打算放棄,反而一直跟在他後面嘰嘰喳喳。
「我叫大衛,你叫什麼?」
「你的功夫真好,是你的天賦嗎?」
「你們家餃子真好吃啊。是你們大廚做的嗎?你們大廚也和你一樣是亞裔嗎?」
「那天找你麻煩的那個人,後來——」褐發青年大衛的聲音戈然而止,因為亞裔青年猛然停了了下來,用可以殺死人的眼神盯着他。
「哦,不不,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發誓。其實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是不是?我趕着帶餃子回去吃還來不及呢,哪裏還顧得上管你的麻煩事呢?」
布萊克當然不會相信他說的話,一般人如果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麻煩,躲還躲不及,哪裏會這麼積極湊上來。如果不是想藉機勒索,那就是別有企圖。
「你想怎麼樣?」布萊克冷聲問。
亞裔青年的眼光讓大衛感覺到了陣陣壓力,但他卻沒有害怕,反而有些高興。歐盟對紙人的管理太過嚴格,他們發展同伴的道路一直非常艱難,尤其是能力卓越的同伴,因為他們的生活相對優越安定,並不一定因為單純處於同情或者義憤而放棄原有的生活。
眼前這位同族儘管並非異級,但是身手相當不錯,頭腦也夠好,能夠幹掉歐盟調查局派來的專業狙擊手不說,還沒有留下明顯的證據,這一點就足夠吸引他。
一般來說,生活穩定,沒有受過分壓迫的紙人,大衛不會主動去拉攏。搞不好拉攏不成,反而會被出賣,這都是有血的教訓。而那些已經被逼得走投無路或者已經跟貴族槓上的紙人,內心的仇恨和危機則會讓他們的說服變得更容易一些。
「布萊克,你聽我說——」
「哦,你對我的名字很清楚嘛?」亞裔青年諷刺地笑了一聲。
大衛臉一紅,知道對方嘲笑自己剛剛的明知故問,不由得摸摸鼻子,訕訕地說:「那不是想跟你搭上話才說的廢話嗎?」
「布萊克,你被歐盟調查局盯上了,你知道嗎?」大衛微微靠近亞裔青年,小聲道。
亞裔青年微微眯了眼睛,表情並非驚訝或者害怕,而是有些意外,仿佛是清楚有人知道在監視自己,只是不知道是調查局的人。
「你早就知道了?」大衛連忙問。
亞裔青年不置可否,垂下眼帘仿佛是思索了一會,過一會抬頭問:「你又是什麼人?」
大衛故作神秘地笑了笑:「這個暫時不能說給你聽。我是冒險來見你的,一是想跟你提個醒,二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遇到了不能解決的難題,在你窗戶上放一條白色的布條,我們自然會來找你。」
「我們——又是誰?」亞裔青年很敏銳,立刻反問。
「曾經和你一樣的人。」大衛說完,並起食指和中指做了個瀟灑了告別禮,快速地消失在他的眼前,連購物車也沒要。
歐盟調查局是一個無論是原人還是紙人都聞之色變的地方,那個地方給人感覺就是潛藏在黑暗中的一隻猛獸,這狡猾殘酷又低調隱忍。它時時刻刻盯着每一個進入他們視線的以及有可能進入他們視線的人。當他們有足夠把握和所謂的理由時,就會悍然出手,將目標毫不留情的帶走。通常情況下這些目標的下場只有死,或者生不如死兩種。通往兩種下場的過程充斥着打破正常人類想像底線的血腥以及超出正常人類承受底線的痛苦。
沒人想和歐盟調查局的審訊室。調查局的一位前任副局長曾經在半公開的場半開玩笑地說過,即便是他自己,進去了出來恐怕也會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載。
更糟糕的是,歐盟調查局是獨立存在。它對全體貴族負責,保證這個階層的整體利益不受侵害。但它卻並不畏懼某個貴族或者某個貴族家族,一旦有證據證明他或者他們正在侵害貴族整體利益,那麼歐盟調查局也毫不留情地出手,將這些階級的叛徒繩之於法,給予最嚴厲的處罰。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幾十年前的歐文家族,那曾經是與摩根、里根等家族齊名的七大貴族世家之一。全族上下數百人,擁有十個以上大貴族,中小貴族超過百人,就那麼幾天時間,說完就全完了。
也就是說目前為止,單個貴族家家族,哪怕是大貴族世家,也沒有辦法與整個歐盟調查局相抗衡。
這是一個畸形的老怪物。
「……你也很清楚,即便是我的家族,對上這個老怪物,也只能退讓三分,這還是在占理的情況下。」少年一隻手肘放在沙發背上,望着幾乎是九十度鞠躬在他面前的中年人,臉上的表情淡得幾乎看不出來,「不是我不想幫忙,也不是我幫不上忙。而是我的牌太少太少,不能用在這裏。」
中年人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他自己也很清楚這次求援是沒有希望的,來到這裏只是挪不過自己的心,想要做最後一次努力,好叫自己死心。這種行為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一種發泄。
「我明白,是我太衝動了。」中年人慢慢直起自己的腰,不知道是彎得過久讓他的腰有些不堪負荷,還是內心的沉重讓他不堪負荷,過程看上去十分痛苦和壓抑,讓人不忍直視,「我來這裏的事情沒有告訴巴羅,他不會對您抱有怨懟的。我會好好處理這件事情和……事情的後續。」
少年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放下了手肘,雙手放在雙腿上,端正肅穆如同中世紀的貴族畫像。
「我們都很清楚自己選擇的道路很難走,但還是選擇了這條道路。可真正踏上它的時候,卻發現它比我們最初想像的更加艱難。」少年的聲音幾乎不帶任何情緒,「可那又怎麼樣呢?我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不喜歡的事情就想去制止它,不喜歡的生活就想要去停止它。再大的挫折,再大的痛苦,無論再十次,百次,千次,萬次……不喜歡的始終不喜歡,不會因為經歷了挫折和痛苦就變得喜歡。」
「既然如此,只用跟着自己心意走,無懼無悔,百折不撓,死而無憾。」
布萊克的新稿子寄出去大約十天,《風色》編輯部給了回復,表示對稿件很欣賞,希望他對某些環節再做些簡單的修改,就可以發表了。
這在他的預期底線之上了,所以心情還算不錯,很虛心地將對方的建議考慮的一遍,然後將覺得有道理的修改了,有異議的部分與對方再做解釋。《風色》編輯部與他對接的編輯倒是很有耐心,與他反覆討論幾次,最終定稿。
新稿件在下期刊出,這速度算是很快了,但也能看出對方對他文章的重視。因為布萊克沒有用本名,所以對方將他視作新作者給了稿費,不偏不倚,卡在中檔。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這樣一篇文的稿費,抵得上他在中餐館三個月的工資加免費食宿。
比起在泛亞連稿件都無地可投的慘況,算是非常不錯了,布萊克心滿意足地想,以前他是怎麼能夠容忍這種生活啊?
有書看,能碼字,有錢拿,布萊克最近的生活過得真的是十分愜意,連老闆看見他都笑問是不是中了彩票。唯有一件事情令人不太高興,那就是在中餐館附近持續晃來晃去的幾朵小小的星雲和魂晶。
對於這些小星雲和魂晶屬於歐盟調查局的可能,布萊克開始雖然有些驚訝和不信,但聯繫調查局的做事風格和考慮問題的思路,他又覺得確實有這個可能。
認識阿曼達確實是一個十分巧合,但是又十分理所當然的過程:他喜歡看書,會去圖書館,認識圖書登記員,這本來就是不可能迴避的局面。加之在歐盟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將書友當成朋友是更順理成章的結果。可是按照這個思路,因為愛書而成為阿曼達朋友的人實在是不少,絕對不止自己一人。要說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幸地成為了那個親眼看見阿曼達被捕的人。
但決定這一點的並不是他自己吧。
布萊克不知道的是,不僅僅只有他與阿曼達的熟識這一條線,歐盟調查局的調查員正如同嗅到滴到地上蜂蜜的螞蟻,正順着另一條線摸到他的跟前,一步一步加重了他在這個畸形的老怪物眼裏的份量。
值得慶幸的是,因為大衛沒有時間提,他到現在依舊沒有將那個狙擊自己的人跟歐盟調查局聯繫起來。在布萊克的概念中,歐盟調查局更熱衷於抓捕、審訊、逼供之類比較能體現智商和技巧水平的活動。如果他們真的認為他與狼族或者天使軍團有什麼關係,不是應該先抓起來看能不能拷問出點有價值的情報嗎。這種一言不合就開殺的舉動太過簡單粗暴,完全不符合調查局的風格,倒更像是哪家殺手組織派來的。
對於大衛那麼明顯的拉攏,布萊克雖然沒有像對待看過的短訊一樣直接點擊刪除,卻也沒有認真到再看一次的程度。他雖然有些懷疑大衛所說的「我們」就是天使軍團,但也不十分確定。
不過幾天後,布萊克就確定了這一點。去圖書館還書的路上,他看見了大衛。
準確的說,是大衛以及「我們」那些人的屍體。身上只有致命傷,沒有刑虐的傷痕,似乎是在逃離的過程中被擊斃的。
警察將附近圍了起來,禁止通行。儘管歐盟調查局威名赫赫,但看熱鬧的人還是有。布萊克背着一袋子書從鮮花廣場的地鐵站出來,好奇之下望了一眼,這一眼就認出大衛的臉來。
他慘白的臉殘留着些許激動的表情,像是希望和絕望交織在一起的掙扎,褐色短髮糾結,沾着已經乾涸的鮮血,身上也有,身下更多。或許是因為只認出大衛的原因,躺在大衛周圍的其他人,布萊克都沒有注意到。他們七零八落的屍體在他眼裏變成一片凝固的血背景。
不多時,救護車鳴叫着過來,有人開始搬屍體;清潔車也過來了,有人開始清洗廣場上的血跡。這裏是咖登市的地標性建築,因整體造型如同花朵加之常年鮮花盛開而聞名遠近,即便不是節假日,也是行人如織,不可能讓幾個死人一直躺在這裏有礙市容和交通。
布萊克因認出大衛而呆了幾秒鐘,背後卻恍惚聽見有人低聲笑言:「看清了嗎?如果有天你有證據落在我的手裏,最好的下場就是像他這樣。」
等他回頭的時候,只看見無數背影在鮮花從中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