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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要跪在廢墟之中,不能動彈,不能說話,全身血液如同滾燙的熔岩在不斷流動,燙得他的皮膚快要融化。一窩蟻 www.yiwoyi.com
相同的感覺他曾經有過一次。在仙境之城中,也是那麼毫無徵兆的發生,然後他便擁有了空間異能。現在這種感覺再次出現,也就是說簡墨正在第二次對他的誕生紙進行添刪改嗎?
這種時刻簡墨居然還有心思做這種事情?
不,他只是猜到了自己想做什麼,並且在用他現在唯一能用的方法來救自己。
對誕生紙的添刪改必然更新紙人的天賦。在這個過程中,會打破舊的天賦結構,構造新的天賦結構。隨着舊的天賦結構破裂,他體內因暴動而積累的異能隨之煙消雲散,而新的天賦結構未受到血篩陣的影響,自然運轉正常。
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還能夠別出機杼想到這個辦法來制止自己的異能暴動,再次證明了他的造父在造紙方面天賦驚人。
不過這些讚美還是稍後再提,眼下自己應該趕快適應好新的天賦結構,將簡墨帶到安全的地方治療。
從廢墟中重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簡要的一切恢復如常,仿佛剛剛的生死須臾並不存在。但在投向外面第一眼後,他便發覺了不對。
「怎麼回事?少爺呢?」簡要快步走出廢墟,無邪正好跑到面前。
「大哥,你沒事了嗎?」無邪扶着碎掉的門框,上下打量着他,喘着氣問。
「講重點。」簡要臉色微青,「少爺他去哪裏了?」
「……不知道。」無邪瞅着簡要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回答。
在簡要還沒有完全接受血字之前時,一波不受控制的異能就圍繞到了簡墨身邊。不等眾人心跳提起,原本伏在草地上的簡墨便毫無聲息地消失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如同魔術中的大變活人。
「空間置換。」萬千下意識上前一步,但很快克制住自己,只是手握得更緊,指節顯出森森白色。
在這種情況下被空間置換的異能作用,總比被空間撕裂之類的攻擊性異能碰上好。但是萬千並沒有感覺到更輕鬆一點,也許是因為不知道簡墨被置換到哪裏去了,也許是因為草地上那一淌腥紅的液體提醒着他此刻造父的身體狀況。
「置換去哪裏了?」聽到簡要的確認,李銘的臉色微微好了一點,至少不是最壞的情況。不死就還有希望。
簡要沉默了一會,臉色越發黯然:「不知道。」
「你不知道?」董禹高聲質問,「不是你的異能將他弄走的嗎?」
「異能不受控制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知道他到底被換到什麼地方去了。」還有更糟糕的——異能暴動的時候他隱隱感覺到的異能的作用的上限可能會發生改變。以常規情況下他空間置換的最大半徑去搜索簡墨,不一定能夠搜索到。
除此之外,簡墨被置換去的地方是隨機的。從現在看來,被置換來的只有空氣,也就是說簡墨萬幸沒有被送到水底下,石頭裏這些人類無法生存環境之中,但是這也並不意味着安全。因為他可能被送到某個五十層樓外的高空,也可能被送到某個了無人煙的荒野。
簡要的心沉沉的。他掃了一眼焦慮不安的無邪,還有沉默不語的萬千,
李銘閉眼深吸一口氣,又睜開眼睛:「從現在起,全國範圍內搜救微寧。」
穆英點點頭應下。
李君珏被軟禁,李微生重傷,此刻能夠站出來代表李家理事的,只有李銘。簡墨也是血脈純正的李家嫡支,雖然尚未認祖歸宗,但他的實力在這次李家危機中得到李家核心人員認可,自然也是納入重要搜救範圍。
這個時候,他的聯絡器響了:「什麼事情?」
「李君珏死了。」那邊傳來的是李願的聲音。
「什麼?!」穆英心頭一緊,怎麼好好的又出事了。他連忙問道:「怎麼回事?什麼時候?誰做的?」
李願的聲音平靜道:「我做的。」蒼老的聲音頓了一下,「老爺子不在了,終於不用顧忌什麼了。」
「你,你——瘋了?」穆英完全沒有想到一向穩重顧念大局的李願竟然會做出這樣出格的是事情。早知道老爺子的死對他的刺激這麼大,他走的時候就應該找人盯好那邊。穆英不想在這個時刻繼續刺激李願,只得壓抑着怒氣,冷靜道,「你現在在哪裏?!」
「呵,在哪裏都無所謂。老穆,我了解你……放心,我不會再做什麼事情了。我,準備去陪老爺子了,省的他一個人在下面無聊。」李願的聲音顯得很輕鬆,「另外——儘快離開b市吧。這裏你們再不用待下去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一會你就知道了。」李願的聲音弱了下去,「兩個李家嫡系血脈死了。b市——也將不復存在了。」
聯絡器斷了。
眾人在聽說李願將李君珏殺死時都着實心驚了一下,但也沒有人發表任何看法。至於後面含混不清的勸告,卻沒有一個人明白是什麼意思。
正在商議下一步該怎麼辦的時候,大家忽然感覺腳下一陣強烈的搖晃,接着是從四面八方接二連三傳來恐怖的炸裂聲,然後他們親眼地見證了平地突然變身「大海」的一幕。
仿佛是受到了狂風的吹拂,原本平靜的「海面」毫無預兆地揚起無數蜿蜒起伏的「波浪」。這「波浪」並不柔軟,從平面變成曲面的過程中,不斷迸發出各種斷裂、倒塌、碾壓……的聲音。那「浪峰」遠遠看起來不高,但到了跟前,才發現至少有五層樓的高度,而且速度極快,眾人不及反應就變成了波浪上的小紙屑,一會兒被波峰掀抖起來,一會滾落到波谷……高低不一的驚呼和慘叫夾雜在大地翻滾崩裂的聲音之中,只持續不到十秒便沒有後續。
夏爾在異變突發的一瞬間就被路西法帶上高空,但因為異變引起的煙塵太大,他除了滾滾的灰霧什麼也看不見。大約三分鐘後,恐怖的聲響方才停止。再過大概半個小時,塵埃稍定,夏爾才隱隱約約看到地面的情況。
別墅所在比較荒僻,是一個視野開闊樹比人多的地方。當初他的朋友就是看上這一點,才將這一塊買下,蓋起了房子。雖然人少,但是因為朋友多年的精心打理,這一片被修飾得別有一番風味。但這一刻,夏爾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朋友剛剛買下時的情形,甚至還不如。
整個地面如同被一隻巨大的犁來回犁過了,上面修剪的齊整地草坪、錯落有致的灌木花草,全都翻了至少三次身。高雅古樸的路燈,兩人合抱的大樹,此刻都如同一根根雜草,橫七豎八的插在泥巴上。
早成為廢墟的別墅此刻更是看不出原貌,唯有露在外面的幾截車頭車屁股暴露在地面的是原本位於地下兩層的車庫。
夏爾心中一涼:連郊區都這慘,如果市區也有——
「放我下去。」夏爾道。
路西法觀察了一下周圍,感覺暫時沒有危險了,便將夏爾降落在地面上。
「查探一下還有沒有活着的。」夏爾觀察着四周說,心道適才這裏還有些異級紙人在,如果反應快得花,應該不至於全軍覆沒。
他話音剛落,身邊的地面又是一串連續炸裂的巨響。
路西法的黑羽立刻將夏爾全身包裹起來,但半分鐘後確認安全後又分開。
漫天的灰色煙塵,籠罩着這個世界。從天空都地面是由淺變深的泥土色,夏爾仿佛站在泥土的海洋之中,一呼一吸,都是濃濃的泥土味。此刻,他眼前是一個似乎是從「深海」浮起來的灰白色石頭巨人。
巨人的頭頂站着一臉緊張茫然卻全身毫髮無傷的李銘。
第二日。
「災難發生的很快,沒有任何徵兆。根據地質勘測局的儀器記錄,橫向波和縱向*形十分整齊,波峰波谷波長周期基本沒有差異。沒有震中,沒有震源。磁場如常,沒有大的變化。大氣檢測局災前的監測結果無異常,災後大氣pm指數超過600……」
「最值得注意的是,整個地震範圍就是b市,精準的跟行政地圖上畫的一樣。」萬千重點強調說,「還有根據衛星上傳回來的數據,在19:05:30異變突發,19:08:50結束,共計200秒。」
「在這場災難中,除了已知的李銘、李微生外,和李家嫡系血脈接近的十幾人也都被石頭巨人所保護,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這個消息,目前只有極少數知道,並在封鎖中。其實不封鎖也沒有關係——」
「超過一千兩百萬的城市,目前被發現的倖存者……不到五十萬人,其中大部分是異級和受異級保護的原人。」萬千低聲說,「我們在b市的人,也是死傷慘重。」
簡要的電腦上幾百張照片不斷地切換,上面是這幾日來萬千設法在b市拍到的地動後的圖片。
鱗次櫛比的商業中心不見了,川流不息的公路和高架橋不見了,人氣旺盛的居民區不見了,朝氣蓬勃的學校不見了……整個b市真正意義上被夷為平地。
莫名的災難到來時,人類如同炒飯中的蛋花,隨着炒飯在熱鍋里顛簸,最終變成了沒有生命的東西,隨機地被埋在飯粒的上層、中層或下層。這座泛亞最輝煌、最發達、最受人矚目、最人才濟濟的城市,自此之後變成一座寂靜無聲的死城。
住在死城裏的屍體,註定得不到屬於自己的墓穴和墓碑。而倖存者只能對着整個城市哀悼,因為他們沒有辦法從一千多萬屍體中找到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簡要沒有說話,只面無表情一張一張看着照片。看完後,他良久沒有說話,最後關掉電腦,問了一句:「石頭巨人保護的人中有沒有發現少爺?」
萬千搖搖頭。
「李家現在有什麼動向?」
「他們似乎打算在c市建立臨時首府。三大局、總理府、造紙師聯盟……基本上有條件的,無論是政府的還是非政府組織都在準備搬遷。當然前提條件是他們b市總部中有倖存者,否則要麼是由地方級的協商決定,要麼目前起碼是無力提起重建的事情。」
「b市這次災難不是天災。」簡要淡淡道,「列入一級搜索序列。務必要弄清楚,李家在裏面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b市。
帶着帽子的中年男人低頭在地上抓了一把土,潮濕,粘稠。不知道吸了多少人血才能夠變得這樣的濕潤,他想。
「秋山陵園變成這樣,怕是連你都認不出來了。」中年男人似乎想露出一個笑,但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笑容實在無法展開。
誰也不知道,秋山陵園地下某處沉睡着一張多年前寫就卻一直沒有造生的誕生紙……直到某一天,李氏最純正的血脈被迫連續消散在這片土地上,便一朝甦醒。劃京華之城為化生池,抽地髓河脈為孕生水,造生石靈,拯救血脈。
李青偃生前無數次擔憂有一天李家會被憤怒的紙人兵臨城下,乃至四面楚歌。在長子李春和的多次勸說下,他決定寫下一張誕生紙,在李家被逼至絕境時保存一二血脈所用。但是將整個城市的山水地脈作為孕生水的材料,雖然能夠寫造非凡的紙人,卻會大大破壞b市的地質構造,可能造成堪比十級大地震的眼中後果。李青偃曾質疑保存血脈是否用得上傾城之力,李春和卻說,以李家之地位,非滿城紙人壓境算不得絕境,輕易是用不上這張誕生紙。但若真有這麼一天,也唯有傾城方可勉為一救。
然而,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滅亡,都是從內部腐朽開始的,天底下最繁榮家族的衰敗,都是從禍起蕭牆。長城攔不住外族的入侵,石靈也拯救不了頹勢難挽的李家。導致李家血脈死傷累累的根源不是李家日夜警惕的紙人,而是作死的不肖子孫。
只可惜了這座城市。中年男子拿下自己的帽子,輕輕地放在一截樹根上。大樹的頭部沒入地下,繁密的根部卻完全□□在地表,張牙舞爪地對着天空。
「早知今日,你可會後悔?」
再過一段時間,這座城市裏的千萬具屍體會逐漸腐爛、分解,重新回歸大地,將土壤變得更加肥沃。來年的春天,b市,不,曾經的b市土地上開出的花,一定分外得繁茂。
西四區。
約翰看着日報上第三天對泛亞首府b市的連續報道,心中不由得慶幸自己和伊利斯早走了一步。否則他自己也無法保證是否能夠在這一場慘劇中生還。
「……世界和平與安全聯合組織訪問泛亞,並帶來一批援救物資。」約翰哼了一聲,「不知道他們的總理府就是個擺設嗎?」
「說什麼呢?」這個時候老約翰放下報紙,「你這次回來有什麼打算?跟着雨果和摩根家族的人混了這麼久,也沒混出個什麼名堂來。現在這兩大家族的繼承人,一死一下落不明,還有你一起玩的那些狐朋狗友這次也死了不少,我說,你就沒長點教訓嗎?」
「老爹,以前不是你叮囑我要交好這些家族的嗎?」約翰對自己父親有些無語。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這次你們出去還帶累了約克家族的一個人。」老約翰忿忿說,「他們現在對我很是不滿。還好你老爹機靈,請人家吃了兩次大餐才搞定。」
「老爹,威廉約克雖然是約克家族的人,但是並不是他們的核心成員。他這次技不如人客死異鄉是他們丟臉,所以才對你冷言幾句。你到真當是我們的錯了。」約翰反駁道,「再說他又不是過去幫忙,我們也是談好條件付了報酬的,說起來損失的是我們才對。」
「你給我閉嘴!就算你說的是對的,惹人家不高興也是真的。最近你最好給我待在公司了,安分守己一段時間。別到處去晃悠!」老約翰摔了報紙,揚長而去。
「說到底就是想讓我去公司,找那麼多藉口。」約翰雖然對父親的表達有些不滿,但是最近確實打算老實待在自家地盤裏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因此並沒有表現出很激烈的反抗。
「真是無聊啊。」約翰躺在沙發上,看着茶几上厚厚的一摞報紙,「什麼時候我無聊到連這種花邊小報也看?」
「西十六區,科納家族家族再次遭到狼族暗殺……東南鐵路紙人罷工,十三條高速鐵路無法運行……西蒙鎮憑空驚現重傷亞裔,漢森醫生稱病人甦醒可能性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