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樓船雪是毫不客氣的把簡墨使喚得團團轉,不但要到學校各個學院去宣傳狂歡會精神、說明主題,還要準備狂歡會節目的海報,宣傳頁,新聞稿,在網站和各種媒體平台上做各種預告、籌備跟進報道,綵排花絮報道等等能夠吸睛的文稿編寫。此外,他還要協助文體部進行節目的海選、綵排審核,會場佈置等,與公關部溝通贊助商的廣告怎麼植入,費用預算多少,可以用在哪些宣傳上……總之是不做不知道,做了之後簡墨對薛曉峰和秦思思以前的無私奉獻報以無上的感激和崇拜。
然而這麼一翻折騰下來,簡墨也感覺自己能力被逼出來很多。很多事情以前以為自己根本不可能辦到,但實際去面對這種狀況會使他整個人都冷靜下來:一條一條一項一項,理出思路,做出計劃,有條不紊,按序進行。現在他已經可以一邊對着節目預選表喊下一個,同時手指在電腦上修改今天交上來的新聞稿;一邊校對印刷海報,一邊給跟贊助商打電話商量贊助獎品的數量、包裝和發放形式;一邊指揮燈光師調整追光線路,一邊糾正主持人的走位亮相和串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造紙系7801班的宣傳,導致簡墨「凶名」在外。總之他慣常淡白如水的表情還真唬到了不少不知情的人士。在公認的不好說話的名氣之下,居然沒有什麼人主動找麻煩,申請學生會其他部門的支援時,基本上也都能夠獲得支持。
這個期間,簡墨做的最亮眼一件事情,就是前所未有地公開招募了一批校園志願者。優先錄取本次活動中可能派上用場的專業的優秀學生,許諾給予公開表揚、授予榮譽勳章以及通過學生會麾下的勤工儉學部向名企推薦實習或者就業的資格。
報名學生十分踴躍,以至於簡墨不得撥出兩天時間篩選志願者,但挑選出來的學生無一不是各方面的能手。這不但將他自己從最開始的一大堆瑣碎繁瑣工作中解脫出來,還讓整個籌備工作從質量和效率方面上了一個新台階。寫新聞報道的、攝像的、主持的、化妝的、舞台設計的、宣傳平面設計的、現場管理的,秩序維護的……無所不有。簡墨本來將幾個精彩節目的服裝各備了百套,作為晚會周邊產品交給市場營銷的去賣。而這些學生在看到服裝後,居然說要不要賣些鮮花、巧克力、飲料和零食,觀眾可以獻花送禮,飲料和零食可以邊看邊吃,他們可以負責打掃結束後的場地;場地外面還可以設置一個現場評分台,學生們憑一卡通編號可以給非本院節目投票五次,每票一元。
根據宋玉虎這位學生會秘書的初步計算,這場狂歡會大概會成為史上第一次不需要投入反而能夠盈利的狂歡會。
好吧,他只是借鑑了一下前世奧運會的做法,也不是首創了。
但在其他人的眼中,元旦狂歡會還沒有正式開始,簡墨這位學生會的預備新人已經火了,至少在這學生會的一波知情人的眼裏是如此。而在一直關注他的薛曉峰等造設系的學生們則一副「我早就知道班長最厲害了哈哈哈」,然後向周圍的人低調地炫耀着班長昨天怎麼怎麼了,今天又怎麼怎麼了。
除了收穫了相關人士的關注和自己本系學生更高的擁戴後,簡墨還有幾份額外的收穫——幾封情書。
薛曉峰拿着粉色的信紙在寢室里掐着嗓子細細地念道:「當燈光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看到的不是台下的觀眾,而是站在最後面的你,沉默、冷靜、專注。雖然隔得很遠,但我仍然忍不住在想,你在看的人是不是我……我的心跳得好像要衝出胸膛。」
這個傢伙陰陽怪氣的強調,聽得一向沉默的陳元都笑了。
情書有的是直接夾進他上課時的筆記本里,有的是通過薛曉峰轉遞的,有的是郵寄來的,還有一份竟然是樓船雪轉遞的——這讓他當時感覺非常尷尬。
「沒想到你的魅力這麼大,我這個師妹平常可是很矜持的,好多男生追都無動於衷。」樓船雪調侃道。
最近忙着跟齊眉談戀愛的歐陽居然隔着一個學院都聽說了這些消息,特地約他在簡要的咖啡廳里見面,打探他到底看中了哪個妹子。
簡要更是興致勃勃:「少爺要找什麼樣的女朋友呢?」
簡墨心想,歐陽八卦也就算了,簡要你這麼着急給自己找個媽麼?一邊吐槽,一邊腦海卻浮現出一頭黑色長髮,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這個女孩最近簡墨接連見過好幾次,名字叫陸明明,是中文系二年級生。然而見面的場所卻不再是圖書館,是在這次狂歡會的節目綵排現場。兩個人沒有單獨說過話,但是簡墨對她的印象卻很深,不僅僅因為她的舞蹈跳得不錯。
昨天下午綵排全部結束,原本早該離開的陸明明卻在活動中心大樓門口與一個男生拉拉扯扯起來。陸明明似乎不想理會男生,甩手要走,男生見狀失去耐心,面孔一下子變得猙獰,揮手就給了她響亮的一耳光,被正向外走的簡墨撞了個正着。
陸明明捂着臉坐在地上,長長的頭髮遮住了面孔,半天都沒有起身。
簡墨停了腳步看了看面色漲紅的男生,又低頭看了看地上的陸明明一眼,微微皺了下眉頭,但什麼也沒有說,徑直從兩個人中間走了過去,仿佛什麼都沒有看到。
本來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了,今天商務下課後卻又遇見了陸明明。她一個人在教室外等他,臉上擦了很厚的粉。簡墨猜想昨天那一耳光大概太重了。
「有什麼事情嗎?」簡墨問。
「能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說話嗎?」陸明明垂着頭說,聲音柔柔的,很好聽。
簡墨看了一眼附近,教室外這條路的另一部就是圍牆,發生了什麼能夠被一眼看見卻無法聽見。他側了側頭:「那邊可以嗎?」
陸明明望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兩人一起走了過去,簡墨站定,開口:「現在可以說了吧。」
「謝組長,我大概要退出這次節目表演了。」陸明明充滿歉意地望着簡墨,水盈盈的眼睛黑白分明。簡墨這才發現她的皮膚很白,稱着黑色的頭髮,居然有一種晶瑩剔透的玉質感。
「原因……你昨天……也看到了。我——」她咬着嘴唇,聲音里充滿委屈和不甘。
簡墨打斷了她繼續找理由:「有人可以頂替你嗎?」
陸明明猛得怔住了,仿佛沒有料想到簡墨會給出這樣的回應:「我——」
簡墨淡漠的表情一成不變:「你們系的節目是集體舞。如果你上不了的話,那就趕快換一個人頂替。距離正式演出還有五天,我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的最後一次綵排如果你們無法通過審核的話,就取消節目。」
陸明明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慌:「那怎麼可以,這個節目我們排了很久了!」
「參與綵排的人都排了很久。」簡墨並沒有心軟,「機會對於每個人都是均等的。除了已經上節目單的二十三個正式節目外,我手上還有五個備選。他們的質量如何,我想你也看得很清楚。如果你不想因為個人原因影響你們系節目選拔的話,最好早做準備,而不是在這裏浪費時間找我。」
陸明明大大的眼睛裏水霧漸起,她有些哽咽地說:「我知道了,謝組長。」
簡墨見她說完,轉身欲離開,卻聽見陸明明在背後又喊道:「組長,等等。」
他不耐煩回頭:「還有什麼事情?」
突然一個溫軟的身體就撲到他的懷裏,一雙手緊緊抱着他:「我喜歡你,謝首。從我在圖書館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我聽說過好多你的事情,你為同寢室的同學出頭,你帶頭痛打囂張跋扈的造紙系學生……直到這一段時間,每次綵排我忍不住偷看你,看你坐在那裏認真又專注的審核節目,分配工作,我覺得自己就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
簡墨低頭看着那一頭秀髮,對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掙脫開這個女孩子的擁抱感覺到有些不解:難道他也到了為女孩子放棄原則的發情期了?要像歐陽那樣說些肉麻兮兮的情話然後甘之如飴的受對方驅使嗎?或者如同一對連體嬰兒一樣除了睡覺洗澡整天都粘在一起,你餵我一口飯,我餵你一口湯?
額,怎麼感覺有些奇怪呢,這不太像自己會做的事情吧。不過這些貌似都是談戀愛都要做的事情吧。要不要以後一項一項學起來呢——說起來陸明明確實一個很漂亮很惹人憐愛的女孩子,他如果覺得不忍心拒絕,應該也屬於正常現象。也許他應該慶祝一下自己開始對女人感興趣了證明他青春期發育得很正常。
簡墨伸出一隻手,想要撫摸一下陸明明的長頭髮。手一抬起,眼前的視界卻逐漸模糊起來。遠處的圍牆、圍牆外的高樓都變成了大片大片的深灰淺灰色,接着跟大樹的綠色溶到一起,仿佛被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辨不清。耳邊的聲音先是變大了一些,接着很快安靜了下來,如同面朝喧鬧大街的窗戶一下被關了起來,寂寥得讓人覺得有些擔心空氣都不會振動了。
他唯一能夠看到,是陸明明伏在自己懷裏,但耳朵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突發急症了?好像沒有聽說過有人十幾歲就中風了的吧?簡墨有些遲鈍地想,抬起的手按住自己額頭,想要揉一揉,揉一揉揉一揉……
「阿首,你站在那裏做什麼呢?」
一瞬間,聲音全部回來了。
牆外來往學生的說話聲腳步聲,小車的鳴笛聲、小販的叫賣聲、鳥叫聲以及微弱的風聲。
視線也同時清晰起來了。他看見自己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薛曉峰在距離自己幾步之外的地方,單肩背包,好奇地望着他。
冷汗頃刻浸透了後背。